踏進藏書樓,蘇紫陌心中仍然不能平復,這些日以來,本以爲皇上已然將她相忘,未曾想過今日會如此遇見。還好夾雜在書中都是些無什大礙的感慨,只希望皇帝不會將這些放於心上。
皇上今晚會去昕雪苑……
蘇紫陌心中說不清是何感受,只好不再去想,只管完成自己的計劃。
接引的還是上次那位女官,接過蘇紫陌遞來的書記,走向登記官處。
檢閱書籍時,清秀女官看到蘇紫陌所書寫的細字評語,心中着實幾分驚豔。她本以爲以蘇紫陌此類後宮女子,即便拿這些書去,頂多也是翻翻了事,怎想得蘇紫陌會靜心品讀,而看其字裡行間感概,別有一番獨到之處,讓她不由心生幾分喜歡。
“小主當真是真心喜歡古籍,下官名爲姜言薇,日後小主若有何書籍需要,來找下官便好,下官只希望若有機會能與小主書海暢言一番。”姜言薇向蘇紫陌露出一個善意微笑道。
蘇紫陌沒想到會因爲古籍中的點評能讓一位女官心生好感,向那女官回以淡然一笑,能與這類人交善自是極好的。
登記完畢,蘇紫陌再次走向藏書樓二樓,駐足在歷史古籍書架前,按照從先幾任皇帝的史籍分析得來的些線索,選取了有關歷史材料古籍,在女官友善的目光中離開藏書樓。
回到昕雪苑,蘇紫陌心中有幾分猶豫,是否好好好打扮一番,畢竟皇上已經提前言明,若着裝打扮太過隨意,便是不敬,但也不能太過刻意。
思來想去,蘇紫陌喚疏柳爲自己將髮髻重新梳了一番,還是與早上相同的靈蛇髻,只是簪了一支清透的瑪瑙簪子,使得髮髻看起來不會顯得太素。身上的煙蘿紫裙洗的次數有些多,早已沒了光澤,蘇紫陌便撿了一件雲紋素雅小褙罩在裙外,看起來光亮許多。
刻意的等候,時間總會過得太長,皇帝已然知曉自己在史書,蘇紫陌便如往日一般於書案前,拿起一本書細細品讀起來。
龍泉宮中御書房內。
皇帝立於窗前,想到蘇紫陌面上淡然的神情,心中不覺安定許多,這些日子煩心之事頗多。起初周雲福向他彙報,蘇紫陌每日古籍,怡然自得,絲毫不受內務府差別待遇影響,心中有幾分怒意。但時間一長,不知爲何,每每聽到蘇紫陌靜心讀書,想着蘇紫陌讀書時的深情,他的心中也會平靜下來。
今日見她,雖身着單薄,卻還是那副身具仙骨的傾城模樣,竟使他心中一動。
“皇上,輔國王到。”
周雲福拂塵一揮,向皇帝恭敬稟道。
自上次輔國王離宮後,就一直稱病不願上朝,皇帝心知原因,便沒追究,如今已過一月時間,想其氣當已消,便宣旨召其入宮議事。
“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着聲音,皇帝轉身,只見輔國王神情恭敬異常,眉眼間多了幾分疏離。
“十一弟是在惱朕?”飛眉入鬢微微一挑,皇上脣邊含笑輕聲道。
“微臣不敢。”韓啓譽低着頭,聲音恭敬。
輕嘆一聲,皇帝慢步上前,將輔國王托起:“只是區區一女,怎值得十一弟與朕如此疏離。”
韓啓譽擡起頭,雙眸直直看進皇帝瞳中:“臣弟聽聞皇兄只臨幸過蘇氏一夜便棄之不理,皇兄也言,不過區區一女,臣弟斗膽請皇上將此女賜予臣弟,相比百信知曉也會讚我皇家君臣和睦。”
聽到這話,皇帝雙臂一頓,卻又輕笑道:“皇弟乃我大祁輔國王,將她賜予皇弟,對皇弟太過不公。”
“皇兄知曉臣弟從不計較這些。”韓啓譽看向皇帝,言辭灼灼。
聽到此話,皇帝不知爲何心生不悅,蘇紫陌此人,他冷落她可以,但是要將她拱手讓人,心卻不捨。
“十一弟!”皇帝聲色微重,略帶怒意。
可韓啓譽還是如之前一般執拗,態度堅決,他求之不得的女子,皇上卻絲毫不珍惜,讓她在宮中倍受冷落:“皇兄既不喜她,將她賜予臣弟有何不可?”
“她是朕的女人!”皇帝長眉帶怒,聲露威嚴。
“罷了!除了她,此次入選嬪妃隨你挑。”皇帝心想還是要事要交予韓啓譽做,便讓步道:“那日不是楊貴人也在,瑾書詩書飽讀,實爲大祁才女,朕每每與她暢談都覺心胸舒悅,朕將她送與皇弟可好?”
“皇兄既然喜歡她,爲何要將她予以臣弟,皇兄明明不喜歡蘇貴人……”
皇帝聽此,怒上心頭,重拍桌案道:“既然皇弟不領朕情,朕也不必再讓你!錦州密報知州勾結叛黨暗中招兵買馬,你速去探查一番,找出證據,將錦州知州等人拿下!”
而御書房門外,一身着翠綠錦衣,渾身書卷氣息的清秀女子,貝齒緊咬粉脣,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手中端着的盛着蓮子羹的白淨瓷碗搖搖欲墜,羹湯順碗滴答沾滿女子白淨小手,女子卻惶然不覺,脣上泛出血絲,卻毫無痛覺。
他害了她長姐,她恨,他害她失去夢想,她氣,可她從來沒有這麼痛過。
儘管看過宮中各個女子的盛寵冷落,儘管紫陌姐姐在她身邊一次次訴說皇家冷漠,她心中始終留着一個角落。
只因他待她不同,只因他與她暢聊四十八天卻不詔幸她,只因她以爲他是體貼她的,她自作多情地以爲在皇帝心中,有她一席之地!
他卻說,將她送與皇弟可好?
楊瑾書搖着頭,連連後退。
他說將她送與皇弟可好!
平日明亮的眸子已黯然,滑下兩行清淚,楊瑾書臉上滿是哀傷絕望。
皇家!這便是皇家!她終究是錯,不該用情!不該動情!
瓷碗哐啷落地,清脆作響,猶如楊瑾書的心,碎成幾塊。
“誰在外面!”
皇帝推開御書房門,只見一個翠綠色背影步履散亂向外跑去,片刻便消失眼中。
地上散亂的瓷碗碎片中,幾顆蓮子如露珠掛在碎片邊緣。
“回皇上,剛纔楊貴人來給皇上送蓮子羹……”周雲福說到此處,面露難色。
“無妨,周雲福你去吩咐,不許任何人接近御書房。”皇帝眉間滿是漠然,說完便將御書房門關住,看向輔國王。
地上的碎片片刻便被清掃乾淨,一切仿若未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