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湊近許華濃說道:“夏草隨我說,她當時是真的沒有偷東西,而且,她還告訴我,咱們後院兒有個名喚秦嬤嬤的一個嬤嬤,總是剋扣咱們府裡的東西,也不知說得是不是真的。”
“秦嬤嬤?可是二房王氏的嬤嬤?”
許華濃瞥了一眼冬蟲,微微皺眉:“那秦嬤嬤是二房的,手怎麼伸到了咱們大房來了?況且,秦嬤嬤瞧着是個老實人,估摸着幹不出來這等事兒,你日後莫要聽人糊里糊塗的瞎說,也不準跟旁的丫鬟說這些。”
冬蟲便是有些沮喪,卻還是點了點頭。
“你這丫頭,便是心善,瞧着誰都是好人,你又怎的知道人家就是好人了?”
瞧見冬蟲這般,許華濃就有些心疼,但是卻又忍不住冷下心腸來瞧她:“還有,日後可是不準再跟夏草有什麼聯繫,怎的就是她一個人是冤枉得了?若是到時候也給你惹什麼麻煩,我可保不住你。”
冬蟲便是點了點頭,又垂手站立到一邊兒去,但是實際上,她還是有些不甘願。
她可是覺得,夏草纔是好的。
許華濃何嘗不知道冬蟲的心思?但是也懶得去和她辨別這些,有些人,一定是要吃一次虧,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而外頭的冬日又冷了幾分,許華濃想起明晨的遊玩,不由得又有些心裡發冷。
程墨,我也算是終於,又一次離你近了一些。
就讓我好好瞧瞧,你還能擺出來什麼個嘴臉來!
暗夜。
許華濃只覺得渾身冰冷,好似整個人都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嘶——疼!
好似又經歷了一遍被渾身鞭韃的痛苦,許華清那張清秀而又猙獰的嘴臉,還有她凸起的小腹,還有她被綁着的那棵樹。
還有程墨躲在牆後的那一片衣角。
原本已經淡忘了的恨意彷彿又一次席捲而來,卷的渾身的痛苦都在咆哮,許華濃也不知自己是在怒吼什麼,只是都恨不得掙脫了繩索。
她恨啊,憑什麼,憑什麼從始至終,一直被擺弄,一直在低谷的都是她?
她再重來一次,爲什麼也是現在這樣步步小心?
憑什麼,憑什麼!
程墨,許華清,方知畫!
“啊——!”
腿部生出一股力量,好像是憑空踩在了虛處似得,許華濃驚叫一聲坐了起來,緊緊挨着牀榻,差一點兒便翻下去了。
身上只穿着中衣,都被汗水打溼了,許華濃做了兩次深呼吸,才平靜下來。
是暗夜。
也是夢。
都是夢!
許華濃卻沒辦法從這個夢之中脫離出來,就好似是自己整個人都被這個夢給侵蝕了,恨不得重新回到這個夢裡去,然後將這些人生生撕碎。
一股暴戾的感覺盤踞在她的心裡久久不散,渾身的冷汗,卻又覺得骨骼痠軟。
幸好,這房間裡還是有燭火的,能叫她冷靜一會兒。
冬蟲素來喜歡給她在暗夜留一盞燭火,就怕她睡得太晚,半夜驚醒而沒有燭火照亮而害怕。
等等——她剛纔驚叫的聲音那麼大,按理來說,冬蟲早就應該跑來了,她晚上都是睡得很淺的,自己稍微有些動靜,她就會過來纔對。
“做了什麼噩夢了?”
卻正在許華濃打算去瞧瞧冬蟲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詢問。
許華濃心裡嚇了一跳,一擡頭卻瞧見桌子上做了個人,正好擋住了燭火,這一瞬間,感覺整個屋子都黯淡了些。
但是這聲音還是熟悉的。
“侯爺這般不請自來,還總是弄暈我的丫鬟,難道就不知道避嫌麼?”許華濃頓時有些惱怒,說話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惡狠狠地瞧着那背影,道:“說不準侯爺不來,我今兒就不做那些噩夢了。”
容瑾卻是突然笑了笑,不知爲何,這聲音停在許華濃的耳朵裡,有些刺耳。
容瑾竟是生氣了?
她方纔有惹怒了他麼?
“你方纔,可是夢見了程墨了?”
容瑾笑着轉過身來,因的沒有光亮,許華濃也瞧不清他的神色,更瞧不見他微笑的時候,眼底裡夾雜的冷意。
如果許華濃從一開始就瞧見了的話,估摸着可是不敢跟他那般說話,怎的他都是個侯爺,就算是稍微耍耍手段,也不是她能扛得住的。
“小女子夢見好多人,可不知程墨是誰。”
因的心中有氣,許華濃倒也懶得理他,自個兒靠在牀榻上,卻是覺着渾身都沉了幾分。
竟是手臂都痠軟的要命。
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只不過一旦回想起原先經歷的事情,就好似是要了自己的一條性命似得,可不是難受的緊。
“倒是沒看出來,許家四姑娘是個癡情的種子,做個噩夢,都不忘了自己的有情郎。”
“有情郎”三個字,被容瑾咬的很重,他似乎有些惱,靠的許華濃近了些,便接着月色瞧清楚她的模樣來。
他好像是很久都沒有瞧見許華濃了。
上一次看見她,還是她躲在馬車的空間裡,若不是她後來踹了木板一腳,說不準容瑾都發現不了她,叫她生生的被那火燒死了去。
這姑娘彷彿天生就帶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倔強,永遠不知道等着別人來救她,總要先做一番鮮血淋漓的自救才肯罷手。
若是他當時不在,說不定,楊府的蛇蠍心腸的那個姨娘,就真的將她給送了西天去了。
到時候就算是做了什麼都不能彌補。
他匆匆忙忙的將她送了許府,心裡又惦記,匆匆忙忙的走,回去了卻被兩個庶兄纏住,來來回回折騰了許久,今晚纔是騰出空來,耐不住心思,又跑來見她。
她倒是好了,睡夢之中都是喚着旁的男人的名字。
說起來,那程墨,倒也算是一表人才,聽了線人來報,說是這段時日也總是往許家跑。
若不是還聽說有個明日出遊的宴會,說不準他還能沉住點心思來。
“侯爺說得是什麼,小女不大清楚。”
許華濃瞥了他一眼,卻突然笑的媚態橫生:“不過,我那未婚夫卻是心中有了人了,可輪不到小女子去翻江倒海,倒是侯爺,這般急急忙忙的過來,可是就來問問小女子的“有情郎”麼?”
這一笑倒是笑的容瑾都愣在當場,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
似乎是突然覺着有幾分丟人,又覺着自己這般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實在是耐不住心思,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己來之前是如何的焦急了,頓了一下,也不只是想到了什麼,只是頓感丟了臉面,也沒得什麼能說得出來,乾脆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而且,容瑾似乎從來都是不走門的,直接順着窗戶一翻身便是出去了,也不只是用了什麼手法,竟是悄無聲息的又關了窗戶。
許華濃看的嘖嘖稱奇,若是她有這一手本事,怕是任誰都能被她吊起來鞭韃了,這窗戶可是從裡頭才能關上的,又或者,這侯爺估摸着沒少走這種溜門撬鎖,自個兒練出來一手絕活兒來了。
心裡腹誹了些許,便是覺着方纔那般沉重的夢都跟着輕鬆了點兒,素手微微撩了撩被子,卻突然在枕頭邊兒摸見了個東西。
是一個純白寒玉打造的摺扇。
這東西可是很是少見的,玉石本就稀少,更何況,純白寒玉這東西,越到了那種天冷的時候,卻越暖,若越到了炎夏,卻越涼,又是及其金貴的東西,質地柔軟,不好打造。
她一把那扇子打開,就瞧見上頭明晃晃的刻了一首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纔是瞧了這兩句,許華濃便是面色發紅,啐了一口登徒子,卻是在扇子把上瞧見了“瑾”字。
一個小字,刻得分外小心,只有將扇子打開,仔細觀察才能瞧見,若是眼神差一點兒,都不能好生觀察到。
容瑾方纔留下的麼?
一這般想着,許華濃便是忍不住再細細的瞧上一番。
也算是容瑾有心,特意爲自個兒準備的,說不準便是去尋了人爲自己做的,應當是花了大價錢。
不知爲何,許華濃卻是突然覺着有些怨憤了,怎的方纔倒是忘了問了,那媒婆來了一次,便是沒有再來了,他現在又是大半夜的便是跑來,可是爲了什麼?
難道便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麼?
說不準兒,便是跑慣了旁的姑娘們的閨房,到自己這兒也不知道個深淺呢!
這般一想,許華濃卻又有些恨得牙癢癢,折騰的反倒是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好的。
?不過冬蟲卻是一晚上休息到了天亮,她也不知是怎麼的了,昨兒睡得死死的,一點動靜都沒聽到,今兒一大早險些遲了時辰。
畢竟姑娘還是要出去遊玩的呢。
冬蟲打着哈欠剛起來,便是瞧見秋月已經打着熱水走進來了。
“怎的還這般懶散?”
秋月瞧了她一眼,只是說了一嘴,卻也不敢再提,便是進去伺候四姑娘了。
雖說冬蟲現在待她還可以,但是她可是沒忘記冬蟲的性子,若是惹急了,說不準兒又是一陣折騰,再者,姑娘雖說待她也不錯,但是明顯更喜歡冬蟲一些,估摸着是因爲自小便是由冬蟲伺候的原因吧。
因此,秋月更是不願意得罪冬蟲。
幸而,倒也沒有慢多少,待到許華濃到了老太太的院兒裡的時候,姑娘們都到了,但是也沒有算是遲了時辰。
可是沒想到,纔是進了屋就發現,二房王氏沒有來。
王氏怎的沒來?
要知道,王氏是個極其重規矩的人,從來不肯遲了時間去,估摸着是告假了。
“四丫頭這幾日又消瘦了。”老太太一眼瞧見許華濃,便是滿滿的心疼的模樣:“你可是快些到祖母這裡,叫祖母瞧瞧。”
許華濃便是垂着手“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