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

舅甥

王璩說話時候眉是微微往上挑的,話音裡帶了自己無法覺出,邵思翰卻聽的清清楚楚的嬌嗔。邵思翰不覺心微微一蕩,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屋裡還有丫鬟,只用手捂住嘴微微咳嗽一聲才道:“我聽說你進了宮,怕到時遇見了什麼俊俏小郎君,到時不理我了。”

丫鬟正好端茶上來,聽到邵思翰這句話笑了出來,差點連茶盤都摔下去,幸好那茶盤有些沉,只是偏了一下。丫鬟匆忙把茶盤放到桌上,看一眼王璩就行禮告退。

王璩伸手去拿茶,嗔一眼邵思翰:“說啊,怎麼不說了,再說那麼兩次,只怕今兒連茶都喝不到。”邵思翰正在拿茶的手停在那裡看一眼王璩,王璩只低頭喝茶,能看到她的脣一直往上翹,邵思翰一笑就把茶端起一口喝乾:“好,那就趁有茶時候多喝幾杯。”

王璩噗嗤一聲笑出來,望着邵思翰只笑不說話。門外的雪已經停了,屋裡的火爐暖融融的,面前的佳人似花,邵思翰也一時忘了說話,只是看着王璩,四目對視之時,勝過了千言萬語。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接着是朱媽媽恭敬的聲音:“郡主,晚飯可要預備了?”下雪的日子彤雲密佈,倒忘了時候,原來又要到吃晚飯時候了,王璩吩咐了她纔對邵思翰道:“好好坐着說話,這大冷天的,到底是爲什麼跑來了?”

這樣的嗔怪似乎越來越多,多到王璩自己都忘記了,這樣的王璩是邵思翰喜歡看到的,他看着王璩:“還說呢,我這幾日在外面打聽這文棋的信,到了今兒總算打聽到個幾分,這才上你府上來,是有事來的,可不是別的。”

他急急的解釋讓王璩面上的笑容更深:“怎麼沒先告訴淑媛?”看見邵思翰頓了頓,王璩已經明白了:“是不是他處境不好,還是什麼別的?”邵思翰沉吟一下:“他的處境也不能算不好,只是已經成了家,又是個贅婿,這樣貿然前去,到時萬一不認也是個麻煩的事。”

如果不認,這對淑媛的打擊不小,王璩低頭思索一番,明白邵思翰的想法,從京城到嶺南,相隔雖然遙遠,但真要有心又怎會不尋回去?況且又是入贅的女婿,在岳家處境如何都不明白,王璩嘆了口氣:“那要怎麼辦?淑媛盼了許久,好容易有點音訊了,又遇到這種事,淑媛心裡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王璩遇事素來冷靜有主見,這還是邵思翰頭一次看到她沒有直接下結論,而是問自己的意見,邵思翰不免一怔才道:“我想着,先讓人去探一探,有個什麼再和你商量,淑媛那裡,等你慢慢旁敲側擊地和她說。”這和王璩心裡想的一樣,王璩微微一笑:“好,就依你的主意,這事橫豎也這麼久了,不着急這麼幾天。”

聽了王璩這句話,邵思翰心頭比吃了蜜還甜,自己心愛的人肯聽自己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全是自家做主,怎能不讓他歡喜?王璩擡頭看見邵思翰只看着自己笑,卻什麼都沒說,白他一眼道:“要有什麼,就派個小廝來就好,是誰前幾日說了,按了風俗不能來我這裡,要等成親以後?”

屋裡只有他們兩人,去傳飯的朱媽媽還要再等一會兒,邵思翰左右看一下,這才伸出雙手握住王璩的雙手:“話雖這樣說,可我實在想你的很。”王璩啐他一口,卻沒把手從他手裡抽出。

窗外又開始飄起雪來,這次的雪不過就是小雪花,在心愛人身邊賞雪,纔是讓人歡喜的。

到了晚間,宮裡又來了人,這次是來放賞的,幾樣首飾幾匹錦緞還有一些稀罕玩意,說的是給王璩添妝用的。連淑媛也有份,給淑媛的是宮裡制的玩具,九連環什麼的,打製的精巧,淑媛看着這些玩具,眼都瞪大了:“王姨,這些東西不曉得能換多少銀子?”

正在整理東西的娜若聽到,笑了出聲:“阿媛,你又不需要銀子買東西,這裡吃的住的都有,怎麼問這個?”淑媛的臉紅了下,又開始用手搓着衣角,王璩把她拉過來:“怎麼了?”

淑媛的臉還是那樣紅紅的,終於鼓起勇氣道:“王姨,我曉得你對我很好,可舅舅這些日子都沒找到,他的處境只怕是不大好,那樣等找到了,我去和舅舅住,那樣什麼都要銀子的。”娜若伸手打了下淑媛:“小沒良心的,郡主對你這麼好,你說走就走了,還這樣說,難道不是戳郡主的心窩?”

淑媛被打了一下臉就更紅了,娜蘭拉一下娜若:“娜若,你也別這樣說,淑媛和我們不一樣。”有舅舅而不去認那就成了貪圖榮華富貴,而去認舅舅就成了不曉報恩,淑媛的臉越來越紅,聲音也變得更小了:“王姨,我,我”

王璩伸手摸摸她的頭:“你這孩子,心事怎麼這麼重,才九歲的孩子,該想的不是這些。”說着王璩不由一皺眉,說別人容易,自己當時不也一樣,或者心事比她還要重些。

淑媛面上的紅色漸漸淡了些,但那潮紅還是沒退去:“王姨,我都花了您這麼多的錢了,怎麼好意思再花您的?”這一年來,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淑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閒下來時隨便算一算,一套衣衫錢就夠買自己這麼個人了。

到時舅舅處境好倒能還了王璩,可要舅舅處境不好,難道還要伸手去和王璩要嗎?看見淑媛那緊緊皺起的小眉頭,王璩伸手把她的額頭抹平:“你這麼個小小人兒,吃的穿的能花多少?你王姨我這點銀子還出得起,快去睡吧,別再想這些了。”

淑媛乖乖點頭,行禮後就跟着娜蘭下去,王璩嘆了一聲,淑媛總是要離開自己的,她這樣的該有一對好父母好好對她,日後嫁個如意郎君,而跟在自己身邊,難免對她以後出嫁有些影響。畢竟世人看的多是外表而不是內心。

也不知道那個文棋現在變成什麼樣,如果是貪戀富貴,這樣的人怎麼能把淑媛給他,或者是生性懦弱,這樣的人又怎能護住淑媛?王璩覺得自己想的頭都有些疼,該怎麼把淑媛穩妥地交出去,還是等打聽清楚肯定了再去做吧。

過了幾天邵思翰那裡有消息傳來,可以肯定找到了文棋,不過他已入贅一戶姓胡人家,改名爲胡文棋,成親已有七年,長子已經六歲,胡家是做小買賣的,對這個識字的女婿也很不錯,只是一年賺的銀子除了養家之外積蓄不多,或者這纔是文棋不能回嶺南的原因。

畢竟關山萬里,一路上就算順利那花的銀子也不再少數,路上若再遇到什麼事,說不定不到家鄉就沒了命。王璩得到這樣的信,心裡這纔對文棋的詬病少了些,邵思翰還讓人打聽了胡家的情形,說胡家老兩口都是好人,只有一個獨女就是文棋的妻子,現在胡家老兩口在家帶孩子做家務,文棋夫妻在外看鋪子,平時文棋也趁空閒時候看幾行書,只是文曲星不照命,又進了兩次考場依舊不得高中,現在心裡只怕也灰了一大半。

胡氏爲人也是溫柔的,沒聽他們吵過嘴,這樣一對夫妻。王璩心裡又放下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是要去親眼看看,看看胡氏夫妻是否真的如別人所說?

冬日的第一場雪已經化掉,太陽從烏雲後露出來,連天都顯得高了很多。王璩帶着淑媛她們,坐上車說去逛街,胡家所在的地方離郡主府還有好大一段路,看着淑媛掀起簾子往外看,王璩心頭涌上幾分捨不得,雖然曉得離開自己回到她舅舅身邊對她纔好,可是萬一舅舅對她不好呢?

淑媛看着王璩一笑,她的那兩個門牙已經長好,現在是在換別的牙齒,這個孩子,已經在慢慢長大,不再是初來自己身邊時那個瘦弱膽怯的人了。

王璩伸手把淑媛抱在懷裡,接着就放開,淑媛這幾日已經習慣了王璩這樣對待自己,只是乖乖任她抱着。

馬車已經停下,王璩牽着淑媛的手走下車,前面有個雜貨鋪就是胡家開的,王璩牽着淑媛的手走過去,淑媛的眼已經被攤販上擺的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吸引住了,不時指着問王璩這些東西可好看?

王璩沒有看這些東西的心情,只是偶爾點頭,離胡家的店鋪越來越近,門口有個男子牽了個小男孩在那買糖人,走的近了還能聽到那男子在那說到:“拿好,這可不能告訴你娘,還要分給你妹妹吃,不然下次我就不給你買。”

男子說的是口音有點奇怪的官話,不是這京裡的話,有那麼一會兒,王璩想牽着淑媛從他身後直接走過,不進去雜貨鋪。那雙腿沉重無比,王璩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雜貨鋪前,又低頭對淑媛道:“淑媛,進去幫王姨瞧瞧有沒有好絲線?”

淑媛乖巧應了,男子打發走了小販,正打算進門就聽到王璩說話,這聲淑媛讓他轉頭,本以爲看見的是普通女孩子,可是當眼落在淑媛臉上,男子的眼頓時瞪大,臉上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淑媛蹦跳着往裡面走,王璩看見男子臉上的那不可置信之色,心裡已經有了定論,這就是文棋無疑,不過還是繼續往前走,男子叫住王璩,喉頭傳來的話幾乎有些結巴:“這位奶奶請留步,方纔那個女童可是從嶺南來?”

無法用言語說出這話語裡含有什麼,驚訝、喜悅還有些說不清的。王璩停下腳步,微微側頭看着他:“這是我家人從嶺南帶回來孝敬我的一個丫鬟,怎麼你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心頭充滿的,是快要完結的喜悅和捨不得這個女孩子的感情。寫文這麼久,初二是我所寫的角色裡最愛我心疼的一個,這個女孩子,在得到平靜和幸福之後這個文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