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六章

“砰砰砰——”

“砰砰砰——”

第二天, 門外響起一陣慌亂的敲打聲,我從牀上翻身下來趕緊打開門,見到門外的人是知了, 他滿頭大汗哭喪着臉二話不說拽着我跑了出來。

“知了, 你慢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夏夏姐姐你快去看看明朝姐姐吧!平常這個時候明朝姐姐應該去發米了, 我敲了半天的門明朝姐姐都不開, 也不知道她在不在, 我想着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現在門口排隊領米的人都在等着明朝姐姐……”

我被知了生拉硬拽到後院,果不其然,門庭緊閉, 裡面沒有一點動靜。

“明朝!明朝你在裡面嗎?”我拍着房門發現從裡面被反鎖了,見明朝不答應, 我有些着急, 餘光撇到一旁來來回回度着步子的知了, 趁他不注意時,嘴裡默唸了一個決, 這是從無缺給我的小本本上學到的。

只聽嘎嘣一聲,門裡面啪嗒一下被彈開,知了聽見聲音猛地擡頭,我安慰道:“放心吧,沒事的。”

我推門進去, 一張紫色的屏風擋住了視線, 正打算推開屏風時, 就碰上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明朝。

她一臉歉意的擦了一把臉, 邊整理衣角邊說:“不好意思阿夏夏, 我今天睡過頭了。”

我剛想說話身後鑽進來一個小腦袋:“明朝姐姐在發米的日子裡是從來都不會睡過頭的!”

明朝有些慌亂,呵呵乾笑了幾聲, 隨後鎮定地說道:“姐姐也有累的時候啊。”

知了覺得在理,跑過去摸索了半天才喃喃句:“我還以爲姐姐你出什麼事了……”

“我能出什麼事啊?不過是這幾日身體有些吃不消,一時睡着了沒起來,忘記了今天是發米的時間。”她撩起掉在耳邊的碎髮,衝着我抱歉一笑,“讓你擔心了。”

然而我什麼也沒聽進去,大腦內循環着剛纔明朝撩起頭髮時的袖口,上面沾染着淡淡的血跡。

正當我再想細看的時候,似乎被明朝發現了,她柔柔一笑帶着歡快:“好了好了,你們別擔心了,我很好。”

“明朝……”

“怎麼?我還會騙你啊?我偷個懶還被你倆發現了,再不出去啊外面的鄉親們可就等急了。”她看向藏在我身後的知了,勾了他的鼻子一下滿含笑意的說,“到時候蒲希哥哥回來,你可不要把我偷懶的事情告訴他呀?”

知了點點頭,語氣堅定:“不會的!”

說罷,明朝推着我們出去,說是要我們倆再外面等一會她。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門被打開,明朝穿的喜慶,粉紅色的小花褂遮掩住了面容上一閃而過的虛弱。

“明朝你……”

“怎麼了?”她笑的像月牙一樣彎彎的,“夏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發米?”

我點了點頭,順水推舟的扶住了她的胳膊,之所以答應明朝,有一半是不放心。

明朝沒有多說什麼,自然的抽走胳膊上前招呼起院子裡的孩子們。

我望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願,不是我想的這樣……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站在不遠處的無缺,他正在看着我,眨也不眨一眼,白色如雪般無暇的衣袍被風吹起來,活像個仙人。

良久過後他伸出手來淡淡的笑到:“過來。”

“喔!”我趕緊應到,又看了看一旁和孩子們說話的明朝喊了一聲,“明朝你們先去發米,我等等過去——”

我看着無缺笑的開心,從昨晚他不在身邊就感覺空洞洞特別不適應,等自己回過神以後居然已經歡快地撲向了無缺,喜氣洋洋地摟着他的頸道:“無缺無缺我好想你呀!”

無缺眉目俊雅,嘴角還噙着一絲笑意,生動而清俊:“才過了一天。”

我吸吸鼻子嘟囔:“一天對於我來說就已經度日如年了!”故意纏在他身上。

無缺用手裹住我的後背,氳出淡淡紅光,我一驚趕緊遮住他的手說道:“喂!別人會看見的!”話語未落,手指移到了我凍得冰涼的臉上,身體上漸漸暖和了起來。

“放心。”無缺的手指微涼,觸碰到臉上很舒服,他不急不慢的說道。

我想了想,那就是說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施個小法?省的跟做賊一樣偷着摸着怕被知了看見。

無缺讀懂了我的想法,笑意滿滿:“雖然你的體質與他們不同,但這種法術還是因人而異。”

無缺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帶着寵溺和不捨說道:“過段時間我便顧不上你,別和冥王起不必要的爭執,要聽話,切勿惹是生非,也不要胡鬧惹得其他的人惶惶不安,可以嗎?”

我大驚失色,立刻擡頭看着他,這麼快就要……那我豈不是再很難有時間見到他了?

無缺淡淡道:“你的改變我都看在眼裡也沒有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等到完成蒲希的心願,我們就回去。這邊天氣冷,出來的時候多加件衣,遇見什麼危險,不要害怕,有冥王在你身邊,會很安全。”頓了頓,“他比我厲害許多。”

不知爲何,有些感情凝結在嗓子裡不上不下,我乖巧地點點頭:“無缺,我從現在起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謹言慎行,不惹是生非,多察言觀色!”

“現在?你做自己就夠了” 無缺笑着嘴角一勾,“只是有的時候不必要的善良往往會使自己變得愚笨。”

他解下白袍給我披上,嘴裡哈出熱氣,“還冷嗎?”

我連忙搖頭,呆呆的看着無缺,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在喉嚨口轉了個彎又下去了:“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我直視着他那雙灰色的瞳眸,殊不知我還能纏着他多久?

無缺替我係上白袍上的帶子,隨後退了幾步生出一絲距離,背過身子,凝視遠處,眸色幽幽搖曳:“明日。”

我垂眸,當時老鬼和我們兵分兩路,我和無缺想盡辦法留在蒲宅,而老鬼盯着另一邊的蒲希以防異樣。

所以,如果蒲希明天回來時一切安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無缺大概就要忙起來了。

我想,在冥冥之中無缺可能還是介意自己沒辦法及時出現保護我,或許我可以自作多情的認爲無缺也是有強大佔有慾的人。但怎麼說也過不去,他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只是心心念念喜歡着逝去的人,說是要我幫他找回記憶……細細想過,我又怎麼可能幫得了他呢?

同無缺從側門出來,準備去隔壁的鳳棲鎮買些備用品。磨了他好久,不過也就是初來此地,對古代的東西頗爲稀奇,想去挑幾件衣服,隨便撈點瓶瓶罐罐,等到穿回去的時候也算得上是古董了吧?嘿嘿……一定能賣得好價錢!

“哎呦——”我捂着額頭,看了一眼突然停下的無缺說道,“怎麼了啊?”含糊不清的咧着嘴巴,邊說邊舔着舌頭上的傷口。

無缺脣角扯起一抹冷笑,側過身子,我順着他的視線被前方的場景震撼。蒲宅大門前被圍的水泄不通,明朝帶着阿沐,知了,臭魚乾等若干人拿着碗挖着袋袋大米,佈施給來來往往的古竹鎮村民。

明朝擦去額頭上的汗,嘆了口氣:“大家不要擠慢慢來,人人都有——”她解開另一袋,挖了滿滿一大碗的米倒進王老太的布袋裡。

怪不得,怪不得明朝爲了吃飯要把東西當賣了……雖然這古竹鎮和鳳棲鎮比起來遠遠不如鳳棲鎮大,但三四十個人,老老少少,一家家的舀着大米,明朝自己卻所剩無幾。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明朝她養活的不僅僅是一大家子的流浪兒,而是整個鎮子的村民。

我很苦惱,正想着心事,手指突然被無缺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回轉塞進我手裡一片三七,聲音低沉悅耳:“下次看着點路,不要這麼毛毛糙糙。”我低頭,立刻紅了臉頰,手一抖,把葉子塞進嘴裡,一股痠麻衝進鼻子裡,眼睛被薰地淚眼模糊,但那處被我一不小心咬到的地方好像不是那麼疼了,於是期期艾艾地開口:“無缺……”本來,無缺外出都是獨自一人,若不是因爲一紙契約,我想根本輪不到讓我跟着他一起點天燈,穿越了百年的時光,畢竟無缺做事情的時候,身邊最討厭跟着無關緊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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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內心一股醋意油然而生,這都死了多少年的人了,爲何還要念念不忘?那……對我的這份好,這份縱容,應該也是因爲“半夏”這兩個字吧?

“怎麼?”他伸手擦乾我眼角因藥流下的眼淚,一副風輕雲淡、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沒這個膽氣去問個清楚他這死腦筋到底是怎麼想的!

突然我被後面的人推了一把,一個沒站穩,撞在無缺肩頭,那人邊回頭邊急着上前擠進人羣裡:“真是對不起!對不起啊!”說着舉起手中的麻袋湊近明朝身邊要米。

我拽了拽無缺的袖子,眺望着被一羣羣人圍住的明朝不由道:“無缺,咱們去鳳棲鎮的時候能不能順道買幾袋大米回來?如果不行那就算了。”我打定主意,如果無缺不同意,就只好當沒看見,什麼多管閒事,善心大發通通不關我的事。

“能。”誰知無缺點點頭,答應的爽快。

“……”

“不過。”他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吐字,“治標不治本。”

“……”好一個大喘氣,“那該怎麼辦阿?總不能讓明朝餓着吧?你看那幾袋子米,發都發光了……”

無缺劃了我鼻子一下,眉開眼笑:“是你怕自己餓着肚子吧?”

我跺着腳:“無缺!”不滿的嘟嘴,“那你到是說,該怎麼辦才能治標又治本呢?”

無缺按住我不安分的身子,不緊不慢的說道:“合二爲一。”隨後好像覺得我的智商根本聽不明白,又再次解釋,“就是把兩個鎮子徹徹底底地變成一個鎮子。”

無缺一手摟過我的腰身,勾脣一笑,二話沒說,雙手一揮只見我們二人懸浮在空中,我手一哆嗦嚇得摟緊他的脖子,兩腳纏在他的腰間不敢動彈。

穿過竹林後,無缺落在一開始進入鎮子的路口處,記得來之前,我們三個人走的都是非正常路線,說不準就從哪裡落下來,以至於我沒有發現前方立着這面高高的牆壁,然而壓抑的感覺不輸於監獄裡防止罪犯逃走的電網,同時也是隔離這兩個鎮子的重要途徑。

無缺把我放下來,周圍的花瓣簌簌落落地沾了他一身,只見無缺取下花瓣食指輕彈,一瞬間仿若有了生命一朵朵粉豔的花朵順着道路生長,一直延續到高牆外,鳳棲鎮地界。

我並不知道無缺把我帶到這裡要幹什麼?剛想過問,就發覺無缺雙手泛着紅光,對着牆面一指,整個牆壁轟隆隆地倒下了,塵土飛揚。

我訝然道:“無缺你這是?”話音剛落天空上飄起了細細雨絲,迎面吹拂到臉頰之上,淡淡的紅光籠罩周身,剛纔還嗆得咳嗽,現在已經被這及時雨解救了出來,我擡頭看着眼前這容顏靈秀,氣質清雅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人兒出神。

接着就被熙熙攘攘地吵鬧聲回了神,鳳棲鎮的人在外面被突然倒塌的高牆嚇了一跳,大眼瞪小眼地傻在一邊,有些孩子不懂事上前摘取順着街道生長出來的花朵,被大人打落在地上,七嘴八舌地念叨着神靈恩賜,桃花出頭,菩薩顯靈什麼的……

甚至還有些鳳棲鎮地老人唉聲嘆氣扯着幾十年前的舊賬罵着罪孽冤債,上天也看不下去了。

無缺望着鳳棲鎮的村民,目光閃動了一下,抿着嘴脣:“攻城先攻心,不可躁之過急,剩下的事情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之需。”他雙手一揮而後,衣抉翩翩,雪袍上繡着銀色的花紋,巧奪天工,精美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