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剛破曉,沈嘉玥早早起身梳洗,挑挑揀揀選了一件淡綠暗花宋錦高腰長裙,長髮梳起雙鬟,高雅純潔的百合花簪在髮鬢間,婀娜多姿,安然靜美,臉上塗薄薄一層胭脂,頸上一條百合形銀鏈子,手腕上套着一個湖藍玉鐲,更添一抹深邃與沉靜,通身淡然從容之姿盡顯。
梳洗後,搭着錦織的手,棄了轎子,漫步在行宮之中,欣賞清晨風景。
華陽行宮建築與皇清城相比,多了幾分柔美,少了許多莊嚴肅穆。而與暖陽行宮相比,大很多,兩個暖陽行宮才抵過一個華陽行宮。華陽行宮景緻最多、最美,與皇清城景緻相比,分散不少,各到各處都有不同的景緻。
華陽行宮分東、中、西三路,各路景緻不同,東路以園林爲主,中路以湖泊爲主、西路以假山亭臺爲主。東路殿宇由太后、太妃等居住,中路殿宇由帝后、妃嬪居住,西路殿宇由公主、皇子等居住。俯視整個華陽行宮,錯落有致、鱗次櫛比的殿宇構成了‘華陽’二字,這是華陽行宮的獨特所在。
水光接天殿不遠處有一個湖,碧綠的湖水清澈見底,湖面上如雨水滴落着激起無數個小圈又像石頭扔進湖中,激盪起水花泛起漣漪,因而命名爲凌波微雨湖。沈嘉玥駐足在湖邊,彎下腰,玉手浸入湖中,絲絲涼意滲進皮膚,滲入心底。
繞過凌波微雨湖,往西行,一個空曠的院落立在那兒,是文貴姬傅慧姍住的茜曦院,茜曦院後有一片叢林,叢林的盡頭是梨琴館,聽戲的地方。梨琴館東側有一個池塘,池水裡有各種各樣的魚兒游來游去,池塘兩側築着白玉護欄,因此命名爲白玉魚池。魚池後千餘步之外是清容華趙箐箐住的馨德堂。
馨德堂分前廳和後室,前廳佈置的華美,皆用紫色寶玉裝飾,很是典雅,沈嘉玥見前廳無人便悄悄去了後室,只見宮人們進進出出,才知道趙箐箐剛起身,邁着小碎步進去,未見其人聲先聞,“起得真早啊。”
趙箐箐穿着白色褫衣坐在梳妝檯前,臉色漲的通紅,身後的素畫捧着一件桃紅鑲花邊齊胸襦裙,連忙往後伸手扯過襦裙,披在身上,見她進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來得這樣早,真是的,還不聲不響的,嚇了我一大跳。”
沈嘉玥掩帕一笑,“瞧你這副樣子,真真笑話人,”轉身,蓮步至梨花木凳邊坐下,“你趕緊梳洗罷,我不瞧你就是了,瞧你那樣,害羞啦?”
趙箐箐暗暗瞪了她一眼,什麼都不說,又讓素畫爲自己穿衣裳,三千青絲梳成雙環望仙髻,髻上嵌着數朵新摘的鳳仙花,髮髻前掛着一條愛心流蘇額飾,一顰一笑,顧盼生輝,起身纖纖細步,往沈嘉玥那邊走去,背後輕拍她,笑而露貝齒,“這樣早就來了,可有用過早膳?在我這兒用些吧?”
沈嘉玥嘴角微微揚起,溫然道:“用過了,昨夜早早安置了,今兒便起了個大早,我一路逛過來,想着早點和你一起散步過去,就當賞賞風景了。”
“也好,那姐姐稍等,用完後我們一起去。”趙箐箐又讓宮人們上早膳,慢慢用了一些,半個時辰後才用完,兩人離開馨德堂,往明秀亭。
兩人一邊賞景,一邊說笑,明秀亭在行宮西路,兩人慢慢走,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纔到明秀亭,昭悅長公主及琪華郡主已在亭內等候着,兩人坐在玉凳上,玉桌上擺着各色吃食,沈嘉玥和趙箐箐遠遠一見,面面相覷,又急急趕過去,四人見面,按着禮數作了禮後,各自入座,寒暄一番。
昭悅長公主穿着一身長公主朝服,頗爲正式,她長得清秀,卻通身書香之氣十足,性子一貫爽朗,此次本就是有事要說,不願多碎嘴,直奔主題,淡淡勾脣,“本公主相邀二位,想必二位應該清楚,還請二位能順意。”
沈嘉玥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了,求人還如此傲氣,眉心微動,沉吟道:“長公主說笑了,我並不知長公主的意思,還請長公主能明言,”主動拉起琪華郡主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違心的點了點頭,假裝滿意的說道:“這位便是琪華郡主吧?很早之前見過一面,如今仔細一瞧真是個美人兒。”
琪華郡主柳眉深蹙,一把甩掉沈嘉玥的手,冷哼一聲,剛要說話,被昭悅長公主輕斥了一聲,別過臉不再說話。
沈嘉玥看着停在空中的手,不免一陣尷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收回手,撫弄着長裙,不說話。
趙箐箐只見過她們兩三次,還是在壽康宮裡見到的,那個琪華郡主看見宜欣打招呼也從不理會,如今看到這副情景,真是瞪大了眼,實在可氣。硬生生道:“嬪妾與長公主也沒見過幾回,長公主話中有話,嬪妾也猜不出來,還請長公主直言相告。”
昭悅長公主瞧着沈嘉玥面色和趙箐箐說話的語氣,只覺臉上一陣火辣,十分尷尬,讓自己的女兒去遠處逛逛,見她走遠,才道:“也好,那我就把話中之意說明白了,”望着她兩,語氣軟和下來,帶着點討好的意味,“就是…就是…我想請二位幫忙說項,母后那兒……我知道後宮衆妃嬪中最得母后喜愛的就是二位了,所以…我想…”
趙箐箐倏爾起身,手搭在玉桌上支撐着有些傾斜的身子,左手搖擺,又不敢立馬回絕,只道:“長公主說笑了,長公主這樣說豈非要折煞了嬪妾,長公主也知道嬪妾就一容華,並沒有什麼話語權的,不敢爲長公主說項。”
沈嘉玥假裝糊塗,“說項?我怎麼越來越糊塗了,太后娘娘那兒說項,是什麼事兒啊?嚴不嚴重?長公主如何也要喚太后娘娘一聲母后呢,”秀眉一挑,趁着她不注意,看一眼趙箐箐,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又雙眸微擡,丹脣勾起冷笑,復又變得溫和,“太后娘娘怎會虧待了長公主呢,長公主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惠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這事兒弄得這麼大,不知道纔怪呢,一個打理六宮庶務,後宮第二人的惠妃不知道,難道一個末等選侍知道?可笑,分明是假裝,一直在躲這事兒呢,若是真的說明了看你還能躲下去嗎?
昭悅長公主淺淺一笑,卻沒多少真意,“既然惠妃不明白,那我就說明白吧,聽聞和王嫡女封了文茵公主,上回我請求母后,請她下旨冊封碧瑤爲公主的事,當時母后不答應,說是不能破例,如今母后爲和王嫡女破了例,那碧瑤也是可以破例的,”這話已經是壞了禮數,於是小聲嘟囔道:“反正一次也是破,兩次也是破,都是一個理的。”
趙箐箐現在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長公主的話很犯忌諱,等下還要去太后那兒稟報這會子的情況,這樣的話傳給太后聽,估摸着太后會被氣死,正要開口,被沈嘉玥拉了拉衣裙,瞧她面色,緩下心神,只當沒聽見這番言論。
沈嘉玥拉了拉她衣裙後,見她不說話,也就安下心來,這惡人還得自己做,估計兩頭都不落好,冷笑道:“長公主這話說的可是欠妥當,太后娘娘要封誰爲公主,那是太后娘娘的事兒,我們怎麼好置喙呢,破例與否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何況長公主知道文茵公主是和王嫡女,那也就知道文茵公主被太后娘娘留下撫養在膝下,長公主應當明白能養在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孩兒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的,而琪華郡主馬上就要出嫁了,如何能讓太后娘娘和整個皇家看出琪華郡主的過人之處呢?早已來不及了啊。”
“你……”
趙箐箐附和一句,“長公主現下有這空閒時間,還是爲郡主準備嫁妝好了。郡主的品級本就代表皇家,誰還能欺負了去?再說若郡主真被欺負了去,長公主身爲郡主母親,鍾家又是郡主母家豈會坐視不理,長公主您說對不對?”
寒瀧聞聲而來,行禮一番,焦急道:“哎呦,惠妃娘娘怎麼還在這兒啊?皇上傳您過去呢,皇上要聽您打揚琴,正在您的水光接天殿等着呢,您快些過去吧,這一來一回得花不少時間呢。”
沈嘉玥看他臉色就知道只是來解圍的,就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寒瀧假傳旨意的,沒時間想這事兒,只想快快離開,忙不迭應了一聲後,匆忙離開,只留下昭悅長公主和清容華兩人尷尬的站着。
趙箐箐藉着時間不早了,還要去壽康宮服侍太后爲由,欲離開,被昭悅長公主拉住了,苦苦哀求於她,弄得趙箐箐很是被動。
昭悅長公主藉機靠近趙箐箐,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趙箐箐眼前一亮,便答應幫她說項。兩人又商量了幾句後,前後離開明秀亭,故意當成什麼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