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通話下來,連沈嘉玥都明白了傅慧姍看中這匹料子,那其他兩人自然也能明白過來,說到底還是傅慧姍身份尊貴,就算是她即刻爭搶過去她兩人也沒話說,可她們到底不服氣,都想着爭上一爭,沈嘉玥卻沒那個心思,不過一塊料子罷了,讓給傅慧姍也沒什麼,但若是給錢氏她必然是不願的,故而幫襯着傅慧姍。
沈嘉玥忙不迭接口:“妹妹說的很是呢,既然其餘妃嬪都沒看過料子,那就得先讓旁的妃嬪看看,畢竟兩位芬儀的位分並非在皇后娘娘之下。”掃了她們一眼,看出她們眼中的不服,很是不屑,輕聲道:“這塊料子清爽,本宮雖喜歡但前幾日剛做了件秋季的宮裝便不得了,妹妹看看吧,你可喜歡?若是喜歡,讓司制司趕製便可。”
宮妃的每月份例不單是例銀,還有各種符合身份的布料、首飾、食料等,每月月初可在尚宮局領,而外頭進貢上來的東西是按着位分高低請各宮主子相看,若是喜歡的便留下,不喜歡的讓旁的妃嬪相看,層層相看,妃嬪越多,那些個低位分的妃嬪更是沒了得進貢的好物件,自然上頭三位可以賞賜的。
羅繪蓮和錢嫣然的位分並不高,前頭還有不少妃嬪,平日裡也沒得個進貢上來的好物件,皆想着趁着南巡走了不少妃嬪,親自來這尚宮局尋些好東西,待那些妃嬪南巡迴來,東西都各有其主,想指責什麼也尋不住錯處。如此又如何耐得住性子,自然是不服的。
錢嫣然眼看着到手的好料子要飛了,也不顧什麼上下尊卑,立刻說道:“莊賢妃娘娘,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嬪妾最早入得司衣司尋了這塊好料子,自然是嬪妾得的,想來懿文夫人不會喜歡嬪妾喜歡的東西吧?懿文夫人眼光好,又怎會看上這樣的料子,和嬪妾等人的眼光一樣呢?”
傅慧姍輕哼一聲,原本聽了沈嘉玥的話確實挺動心的,可現下錢嫣然這樣說,反倒沒了要的心思,卻暗自記恨上了錢嫣然,更是沒忘她是如何爬上龍牀成了如今的芬儀的。冷不丁出聲:“姐姐,我可不喜歡這料子,一來既然兩位芬儀看上了,我也不好去與她們爭,顯得我不大度;二來便像錢芬儀說的,我的眼光又怎會與一個婢子出身的錢芬儀一樣呢,沒的失了身份。”
沈嘉玥接過女史的茶,一邊聽她說一邊喝茶,聽到末,差點噴出來,乾咳兩聲,又輕笑道:“罷了,罷了,如何說都是你有理。”
傅慧姍衝她嘿嘿一笑,又對着她兩說道:“本宮不喜歡這料子,也還輪不到你們呢,等問過恭妃、福淑容,再說吧。”
羅繪蓮急衝衝道:“可否請兩位娘娘賞給嬪妾?嬪妾當真喜歡着料子。”
“憑什麼?我先看到的。”
眼見兩位要吵起來,沈嘉玥手上的茶杯狠狠擲在桌上,唬得衆人不敢說話,可錢嫣然彷彿毫不心驚,小聲嘟囔:“又不是我一人的錯,撒氣給誰看啊。”
沈嘉玥看到了前嫣然的口型,沒聽見她的話,心裡的一股火又噌噌往上冒,凌厲道:“錢芬儀在說什麼?再說一遍試試看。”
錢嫣然抿了抿嘴,不敢多言。羅繪蓮幸災樂禍,直嫌火燒的不夠旺,連忙火上澆油,“賢妃娘娘,方纔錢芬儀說‘又不是我一人的錯,撒氣給誰看啊。’,一字一句皆是錢芬儀所說,嬪妾不敢胡說。”
“撒氣?你以爲你是誰啊?有什麼資格讓本宮把氣撒在你身上,簡直可笑。兩個嬪主在司衣司裡爭搶布料,沒的失了體統和身份,讓尚宮局的人笑了話。
每人各讓一步便好了,不過是件小事罷了。你們身爲妃嬪,應當大度,讓一讓旁人又何妨?讓皇上知曉後宮不睦,你們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爲了一匹料子沒必要吧?
錢芬儀沒什麼知識,沒聽過‘六尺巷’的故事1,也情有可原,羅芬儀出生官家,難道也沒聽過‘六尺巷’的故事嗎?不要弄得自己被那些宮人嘲笑纔是。”
羅繪蓮當然知道‘六尺巷’的故事,思索再三,心中不服,還佯裝大度,道:“賢妃娘娘,嬪妾知道‘六尺巷’的故事。想想也是,何必爲了一塊布料爭搶,實在沒那個必要,如此這布料便讓給錢芬儀罷了。”她到底是出生官家,隨着話語,心裡的不服也消散了個盡,此時倒真心實意說:“還請娘娘賞賜給錢芬儀罷。”
錢嫣然自是沒聽過這‘六尺巷’的故事,又聽羅繪蓮這樣說,微微吃驚,旋即恢復了往日之態。
沈嘉玥‘唔’一聲,“羅芬儀到底出生官家,識大體懂規矩,往後萬不可再出現這樣的事了。”又讓錦織找來羅司衣,吩咐道:“這料子本宮要了,就賞給錢芬儀吧,送去司制司讓那兒的女史爲錢芬儀做一身衣裳。”
羅司衣旋即明瞭,連連應聲,命女史取了料子送去司制司。錢嫣然忙不迭謝恩,沈嘉玥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必如此。
這事終是落幕,沈嘉玥和傅慧姍並肩坐妃攆回了妱悅殿,羅繪蓮和錢嫣然也各自回去。
傅慧姍一回到妱悅殿,還沒坐下,便說道:“這種小事都拿來吵,不知道的還以爲發生什麼大事了呢?這種布料也拿來搶,難道進貢的物件一定都是好物件麼?不知所謂,白白跑了一趟,嘉玥何必賞給錢氏,哎。”
沈嘉玥先是問了如花妱悅殿的事,聽妱悅殿沒事發生,又選了兩匹柔美的料子讓錦織送去羅芬儀那兒,這才命宮人們退下,說道:“尚宮局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總不過是爲着一些東西爭搶罷了。進貢的東西總歸要好上一些,還說別人呢?你自己不也很喜歡那匹料子麼?真是的,還說別人呢。”見傅慧姍欲反駁,“你可別說你不喜歡那料子,騙的了旁人可騙不了我。”
傅慧姍咯咯一笑,不願多做糾纏,話鋒轉至它處,“是羅芬儀主動讓出料子的,姐姐爲何賞去更好的?”
“省得她心裡彆扭,那些料子我也沒多大用的,放着也是浪費,賞了她還能落個好。”
紫蘇拿了一封信來,雙手奉上,輕聲道:“娘娘,這是皇上的信。那些人快馬加鞭趕來,說是讓娘娘立刻回信過去,皇上那兒還等着。”
沈嘉玥以爲是什麼交代的信,當着傅慧姍的面打開一看,當即羞了個大紅臉,傅慧姍看的奇怪,上回也是這般,對信更是好奇。這樣的信沈嘉玥也不會給她看,直入西偏殿,回了一句,裝好信,讓紫蘇送出去。
傅慧姍多嘴了一句,調侃道:“什麼信啊?讓嘉玥這般臉紅,”大膽了些,“情書?”
沈嘉玥微微搖頭,臉還是很紅,“沒有的事。”
傅慧姍遂追着她討要信,沈嘉玥自是不肯給,幾次下來,傅慧姍也識趣的閉了嘴,只偶爾調侃她兩句。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美景映接,何思戀矣
1‘六尺巷’的故事:清朝時安徽桐城有一個着名的家族張家。清康熙年間,張英在朝爲官,桐城的老宅與吳家爲鄰,兩家府邸之間有塊空地,供雙方來往交通使用。因吳家建房欲佔用通道,張家不同意,兩家打官司,縣官卻不敢輕易了斷。官司期間,張家給張英寫了一封信,要求張英出面,干涉此事。張英收到信後,認爲應謙讓鄰里,給家裡回信中寫了四句話:
千里來書只爲牆,
讓他三尺又何妨?
萬里長城今猶在,
不見當年秦始皇。
家人閱罷,明白意思,主動讓出三尺空地。吳家見狀,深受感動,也讓出三尺房基地,形成了6尺的巷子。兩家禮讓之舉和張家不仗勢壓人的做法傳爲美談。
清朝唯一一個配享太廟的漢臣張廷玉的父親就是張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