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一片安靜,唯許妙玲的聲音充盈整座殿,大有與沈嘉玥對峙之勢,太后見此只微微蹙眉,卻沒有橫加指責,反而默許了許妙玲的行爲,讓人很是費解。許妙玲只想着快些拉莊賢妃下位,顧不得旁的,呵笑一聲,“賢妃娘娘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可華婉儀入安逸宮許久卻未聽見賢妃娘娘爲其求情,這姐妹做的當真是好啊,”掃了一眼旁邊站着的沈嘉瓊,見她拉下了臉,不免幸災樂禍,仿似還不夠又添上一句:“叫臣妾佩服。”
挑撥離間,你是沒招了麼?沈嘉玥撇撇嘴,冷笑一聲:“既然愉貴姬認爲本宮可疑,總要說出理由來,爲何愉貴姬覺得本宮可疑與走水一案有關?”
趙箐箐接了一句:“是啊,凡事總該有個原由啊。”
許妙玲只是心裡感覺,並沒有真正的原由,此時自然說不出話來,嚥了咽口水,沒了聲音。
全容華高徽音如今很少開口說話,現下冷不丁出聲:“賢妃娘娘與華婉儀便如同以前的說的……”想起漢成帝頓時沒了聲,她可不是那些沒腦子的妃嬪什麼都敢往外蹦,連飛燕合德這種話都敢說出口,說話聲頓時轉爲一笑了之。
靈順儀劉婧姒雖說是與沈嘉瓊同一批入宮的妃嬪,但她心腹多,有人和她說過姐妹共侍的戲言,掩帕笑之,呵笑道:“全容華說的不會是姐妹共侍吧?”
當日衆妃嬪說笑的場景如在眼前,那時的沈嘉玥不過貴嬪如今已是四妃之一,不得不讓人暗歎世易時移,當日在的妃嬪們也都不是傻子,說出當日的話,恐怕自己也要吃個瓜落,都沒說話。而劉婧姒見高徽音只訕訕一笑,未曾說話,難免心中焦急,脫口而出一句:“飛燕與合德不就是一對姐妹麼?”
當真蠢笨!恭妃杜旭薇不免心中抑鬱,平常覺得她還算聰明,這話一出倒真是顯得她沒腦子,蠢笨的可以。她撕扯着手中繡帕,恨不得眼前的劉婧姒如手中繡帕一般被她狠狠撕碎。一點腦子都不長,活着有何用?!
上頭三位臉色頓時黑了不少,連帶着衆妃嬪皆不喜這個說話的劉婧姒,腦子都不長。上頭三位自然而然想起漢成帝,從未有人說起漢成帝是一位好君王,荒於酒色、外戚專權,這樣的君王被人說起,或是比起,不免讓人覺得噁心,而皇后又想起上回辦菊花宴宴請衆妃嬪,衆妃嬪便說起這事,她也是事後才知道的,礙於此事是許美淑先說起的,只私底下告誡了她一番並未在衆妃嬪面前公開這件事,一心以爲這些妃嬪還是有些腦子的,恁哪位君王被比成漢成帝都沒好臉色的罷。如此一想,比吃了蒼蠅還讓人噁心,非要去好好查查,究竟這個劉婧姒平日裡與誰的關係不錯。
沈嘉玥卻暗自高興,她倒是恨不得太后知道這事,臉上一片狐惑,“靈順儀這樣說是怎個意思?這話可是說本宮與華婉儀是漢朝飛燕合德一流嘍?我可萬萬不敢自比飛燕合德,只是…”故作爲難,“靈順儀這樣說,難道將皇上比作漢成帝嗎?漢成帝是什麼樣的,靈順儀熟讀《史書》不會不知道吧?”正色又鄭重其事道:“本宮勸靈順儀說話當心,這樣的話可不能再從順儀嘴裡說出來了,省得讓人說劉家教養不好,吃虧的還是劉家。”
想想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皇上的臉已黑的不行,死死的盯着劉婧姒,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而華婉儀還是第一次被人說飛燕合德,心中有些承受不住,她身爲沈嘉玥的親妹妹,與沈嘉玥的利益等同。有人說起沈嘉玥便會說到她,說到她便會說起沈嘉玥,如今被人說起飛燕合德,十分氣惱,“飛燕合德?我倒是頭一回聽起有人這樣比我和姐姐,姐姐這樣說,是不是經常被人說起啊?要是我,恐怕老早……”又輕打嘴巴子,“哎喲,瞧我說什麼呢。”
沈嘉玥一聽她開口,便知她是在上眼藥,擠出一絲爲難的笑,餘光掃過皇上,見他臉色不對,便知這眼藥是上對了,暗自竊喜,卻不多言。
果真如沈嘉玥所想,皇上冷不丁出聲:“靈順儀,朕記得你的閨名叫婧姒?”
劉婧姒不明所以,只應聲稱是。皇上便來了一句:“婧,女子有才能,是個好字,只是靈順儀雖爲才女,卻無才氣;而姒字,自古很少女子用這個字,褒姒之姒便是這個姒,故而婧姒二字爲女子名字並不妥當,皇后以爲呢?”
皇后哪裡不知他的意思,惹到旁人還有活路,在他面前說起沈嘉玥可就是純粹找死了。而這種人也不值得她同情,輕聲道:“皇上說的是,可是皇上要賜名於靈順儀?”
皇上慵懶道:“皇后隨便摘兩個字贈予靈順儀罷。”擡眼瞧了瞧劉婧姒,添上一句:“還不快謝恩,皇后娘娘贈名是極大的榮耀呢。”
“是。”
這種榮耀還不如不要呢!劉婧姒也不得反抗,只得乖乖謝恩,不敢給人臉色看,寄希望於皇后能賜個好名字。
“靈順儀說話行事欠妃嬪禮儀,着宮中教習姑姑前往順儀宮室教習規矩,學不好就不用出來了。”這也算變相禁足了,太后一發話,衆人差點拍手叫好。劉婧姒心下不服,也不敢說嘴,只強撐着笑假意謝恩。
太后當然看得出她的形態,也沒有戳破,繼續方纔的話頭,“安逸宮走水一事,哀家會嚴查嚴辦,”轉而看向傅慧姍,“懿文夫人,哀家聽聞你最近都在查這事,可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她很清楚傅慧姍的能力,不然那時皇后禁足也不會許傅慧姍手握鳳印。
傅慧姍思索再三,將查到的一些蛛絲馬跡說了出來,“回太后娘娘話,臣妾查到安逸宮走水前幾日並無人出入或是靠近安逸宮,故而臣妾懷疑是安逸宮裡頭的人致使安逸宮走水。”
這話暗指安逸宮裡頭三位妃嬪嫌疑最大,畢竟宮人沒那麼大膽子做這種事,宮人縱火可是殺無赦啊,量他們也沒那個膽子。
三位妃嬪中許妙玲最激動,想都沒想便要開口,“懿文夫人這是什麼意思?話中有話不防明說。”
太后很是氣憤,一拍案几,許妙玲頓時泄了氣,嚴厲呵斥道:“像什麼樣子?哀家都沒說什麼,愉貴姬倒反駁起來,是哀家問的懿文夫人,愉貴姬覺得懿文夫人話中有話,是不是也覺得哀家話中有話?”衆人全跪了下來,請求太后息怒,太后的火氣卻未消,“愉貴姬自從晉爲貴姬後行事作風愈發不得體,安逸宮已經修繕一新,那便繼續去安逸宮自省吧,無詔不得出。二皇子暫時交給福淑容撫養,福淑容處事得體哀家很放心。”好意提醒一句:“愉貴姬,宮裡有的是能成爲二皇子養母的妃嬪,如果你擔不起皇子養母這個身份的話,不防給了旁人。”
許妙玲得不償失,忙不迭稱知錯,再也不敢了。太后說了一句好自爲之,便揮手讓她去安逸宮自省。少了一個厭煩的人,殿中的空氣都清新了些許。
太后讓衆人起來,沈嘉玥起身時瞥見皇上扶了一把皇后,不由的吃味,回過神來,訕訕一笑了之。
太后見沈嘉玥發愣,不知何意,又順着沈嘉玥的眼神望着,頓時明瞭,旋即道:“莊賢妃,書信一事,筆跡一事,哀家也不能相信你說的話。你有沒有捏造事實、欺君罔上,哀家也不清楚,唯有你自己一人清楚。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皇上終是沒忍住爲她求情,“母后,這事……”
知子莫若母,皇上一開口,太后便知他要爲沈嘉玥說話,忙不迭打斷了他的話,“皇帝,賢妃乃四妃之一,這事也不是一樁小事,必須查個清楚。若是賢妃是被人算計的,哀家會還她清白;若賢妃真做了此事,哀家也會嚴懲不貸。哀家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這事必須按照哀家說的去做,沒有商量的餘地。”
皇上看了一眼沈嘉玥,他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也就默許了太后的說法,沒有再說下去。
“莊賢妃及懿文夫人對書信一事有着莫大的牽連,着安逸宮自省,無詔不得出。”想起趙箐箐,不免多加了一句:“任何人都不能踏足安逸宮,違令者殺無赦。”
連夢瑾冷眼看了許久,輕聲道:“太后娘娘,何必安逸宮自省呢?禁足宮殿也就夠了,宜瑄公主還小,很是需要賢妃娘娘的照顧呢,若是安逸宮自省,恐怕……”
太后不免多看連夢瑾兩眼,平素連夢瑾也在她身邊服侍,卻未聽過連夢瑾向她求情,只在皇后禁足時爲皇后說過幾句好話,這會子倒幫着沈嘉玥。只略想了想便放下了,旋即道:“宜瑄交由謙妃撫養即可。宜靜公主玉牒上的養母是恭妃,恭妃你自去妱悅殿接宜靜公主吧。”
趙箐箐和杜旭薇匆匆起身稱是,而沈嘉玥和傅慧姍見狀只得謝恩。太后留下帝后說話,讓衆人都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