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濛濛的,下着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不過片刻,望去便雪白一片。整個皇清城被雪覆蓋着,卻總有幾處隱隱約約的白裡透紅,梅花臨雪而綻。
同心宮,坐落在流華宮後面,左側暗香園,右側婉嘉宮,三面皆是宮殿,地理位置算不得好,可它居於滿宮妃嬪宮室之首,自有它的妙處。同心,意在帝妃同心同德。與帝同心,這樣的宮殿能不好麼?定然是極好的!當日擇選宮室時,太子妃親定同心宮白露居爲傅氏居住地。
傅氏,名傅慧姍。人如其名,聰慧異常,皇上甚愛其才華,常常稱若爲男子,狀元無疑。新皇登基冊爲純小儀。
傅慧姍長得只能算是清秀,而身段較爲柔軟,擅長作舞。
可如今的她,連清秀都算不得,臉上全是淚,眼睛哭的紅腫,懷裡抱着小孩子的衣裳,一針一線存着濃濃的母愛和掛念。
沈嘉玥入內,見她這樣哪有不明的,無奈嘆一聲,陪着傅慧姍一同坐着,勸慰着:“這個是沒法子的,傅妹妹別再難過了,你哭的眼睛都紅腫了,若被旁人瞧見了,可怎麼好?”又輕言:“宮裡出生的孩子,一過滿月,要抱去螽斯宮養着的。你也知道啊,歷來規矩便是這樣的!”
傅慧姍淚如雨下,哭着說:“這規矩存着作甚麼用,不知害了多少人連親情都沒得享,老祖宗定規矩前怎就不好好想想,這規矩根本就是喪盡天良,要它何用?”
沈嘉玥聽她這番話,狠下心,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擠出一句,“你不要命了麼?說起老祖宗來了!”
傅慧姍也不再哭泣了,整個身子愣在那兒,手捂着臉,細細思襯方纔的話,才覺察不對,忙環顧四周,見只沈嘉玥一人,嘟囔一句,“我隨口一說的。”
沈嘉玥聽得了,取出絲帕,爲她擦淨淚水,緩緩開口,“這話說了便忘了罷,傳了出去可是要你的命的!”拉着她到梳妝檯,爲她梳妝,安慰着,“我知道你捨不得孩子,想着孩子,可你再想再鬧,都於事無補,反而讓人覺得你不顧大局,對孩子對你都沒有好處。”
傅慧姍思索着確實是這個理,也慢慢的恢復了以往的聰慧和理智。
沈嘉玥瞧見她神色已經好了不少,含笑說着:“你如今要做的不是去想孩子,而是要想法子將螽斯宮裡的嬤嬤全換成自己人才好,那樣宜安在那兒你也放心些不是麼?”突然想到自己那個無福的孩子,哽咽道:“你們這些有孩子的,好歹有個盼頭,每月初一、十五便能見上一天,而我們這些沒有孩子的,纔是真正難熬呢!只要想着孩子,宮裡的日子也過得快些,皇上豈會忘了自己孩子的生母呢!”
傅慧姍一把握住她的手,說笑道:“惠妃姐姐好不容易勸住了我,倒把你自己弄傷心。合該怪我纔是。”
沈嘉玥噗嗤一笑,不說話。
不過一個時辰,天暗的更深了,沈嘉玥起身告辭,離去。
如花扶着沈嘉玥,見她神色不太好,小心詢問:“娘娘怎麼了?可是純小儀讓你難受了?”又懊悔道:“早知便聽如菊的,不來了。”
沈嘉玥面上神色確實不太好,淡淡說:“沒什麼,今兒的滿月宴上見皇后娘娘好似瘦了一圈,貞婕妤和箐箐也不多話,想來也是爲着孩子罷。再瞧瞧白天還很光彩的純小儀和方纔的純小儀,叫本宮想起了那個無福的孩子原本以爲他沒了總是件不好的事。現在想想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想不通透罷了。”
“娘娘,世間的事皆有好壞。他活着未必是好事,他沒了也未必是壞事。他活着,娘娘必不會像如今這般淡然,要學會去爭去搶,手上沾滿血。他沒了,娘娘不用日夜牽掛,日思夜想,不必去算計。娘娘,您說呢?”
沈嘉玥隱隱約約聽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又記不得這是誰的聲音。立馬問道:“你是誰?”
那人久久沒有回答,沈嘉玥只當自己聽茬了,與如花匆匆趕回嘉儀殿。
這一夜,註定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