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趕過去,只見連夢瑾罵罵咧咧的,指這個不好那個不如意的,實在不配爲皇家妃嬪,一點禮儀規矩都不懂,倒像是個市井潑婦在那兒罵街呢。
沈嘉玥示意衆人不要出聲,又站在她背後,聽着那些個詞兒,不想生氣也要生氣了,眉宇間多了幾分惱怒,冷笑道:“喲,我當是誰呢,鬧得整個憐樂殿都不得清淨,原來是熙嬪妹妹啊。看來是憐樂殿的宮人怠慢了你,怠慢的連你都忘了這是誰的壽宴,主次都不分了呢。”頓一頓,笑道:“方纔本宮在閒庭賞花處都能聽到聒噪聲,還以爲是哪個不知規矩的戲子在餘音繞樑處唱戲呢,正要讓宮人去說下宮裡的規矩呢,可不得這樣大聲的唱戲。不曾想是妹妹,倒是本宮的耳力不好,竟聽不出妹妹的聲音了,幸好還沒讓宮人去那兒說下宮裡規矩,不然可要冤枉了人家。實在是本宮的不是,讓妹妹高高興興來赴本宮的生辰宴,卻生了這樣大的氣。”還沒等連夢瑾說話,凌厲之神環顧四周,道:“你們這些宮人是怎的?竟敢怠慢主子,不要命了?”
一衆宮人們都說:“不敢,不敢怠慢主子。”沈嘉玥連忙道:“若熙嬪主能饒了你們,本宮也不再追究。”一衆宮人又連忙求熙嬪。
連夢瑾方纔還生氣呢,現在不敢說別的,她可不敢得罪這麼多宮人,罰了那些宮人估摸着皇清城所有宮人都要與她爲敵,她寧願得罪別的妃嬪也不敢得罪宮裡的宮人,宮人可都是拉幫結派的,沒了宮人給你辦事,你什麼都做不成。
這點還是清楚的,歉然一笑:“罷了,你們都起來吧。”又不好拉下臉子,只能說:“本嬪一向大度,不會怪罪你們的。”可還是不想讓沈嘉玥好過,再她眼皮子底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全然不理會周圍的人,只望着殿外的景色,想着皇上什麼時候來。
衆宮人隨聲起來,卻愈發瞧不上這位熙嬪主了,看向她時,多了很多輕蔑和鄙視,對於連夢瑾來說反而得不償失。
殿內其他幾位嬪主,見好戲看完了,忙請安,她們可不沒有做太后的親戚,只能老老實實的做妃嬪該做的事。沈嘉瑤又向幾位嬪主請安,一時間只聽得殿內一片請安聲。
連夢瑾一聽得是沈嘉玥的妹妹,又見她婦人打扮,連忙起身,上下打量一番,打量的沈嘉瑤心底直髮慌,卻不敢說什麼。開口便要諷刺兩句,何瑩瑩哪會不知道她要說什麼,連忙截下話頭,說道:“惠妃娘娘發鬟上的步搖很是別緻,可否賞臉給嬪妾瞧瞧?”
這樣一說,幾位妃嬪都齊齊看向她的步搖,瞧着是不錯,都眼熱想看看,讓人去打造個差不多的,沈嘉玥也不好說不肯,只好取下來,遞過去見她們有些喜歡,很是自豪,嘴角浮起一抹靜美的笑,矜持道:“不過是件小玩意兒罷了,這步搖定名爲心心相印情綿長步搖,是瑤兒親自做了送與我的。”
一支用純金打造的步搖,兩個心各自的一半重疊在一起,又在上面刻了一個硃紅色的情字,甚是明顯,垂下來的流蘇上刻了密密麻麻的福字,遠望竟有些像鏤空的,這步搖雖簡單,卻別緻的很。
幾位妃嬪在何瑩瑩身邊圍攏着,細細瞧了再瞧,確實不錯。何瑩瑩見大家都瞧好了,將步搖還給沈嘉玥,又問:“敢問章夫人,流蘇上共有多少個福字?”
文婕妤傅慧姍也忙不迭問:“爲何喚心心相印情綿長步搖?可有什麼講究?”
沈嘉瑤福身道:“回二位嬪主話,流蘇上共有一萬個福字,意爲萬福。講究倒是沒有的,姐妹雖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天天在一塊,心卻能在一處,心在一處自然情誼綿長。”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殿內一片請安聲。
太后娘娘發話,“哪位是惠妃的妹妹啊?”
沈嘉瑤早被衆人擠在了後面,隱沒在人羣中,乍一聽,有人問話,急步上前,行叩拜大禮,“妾身給太后娘娘請安,願太后娘娘長樂未央,福壽康寧。”
“擡起頭來,給哀家瞧瞧。”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太后在選妃嬪呢。
這話說的沈嘉瑤有些不樂意了,太后要見她便見她,說的倒像是在選秀,不敢違拗,只好微微擡頭,她見過眼前尊貴的女人,那時她還不是太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那年選秀她也是這樣讓自己擡頭,結果話都沒問,便撂了牌子,幸好因着姐姐的身份,撮合我和珉郎結爲夫妻,生活倒也和順。如今不知道這位太后娘娘又要做什麼了?
太后眯了眯眼,說:“嗯,是個識禮的,起來吧!”又與皇帝說起話來。
“謝太后娘娘。”沈嘉瑤順從起來。
一刻後,沈嘉玥站出來,微笑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用膳的時辰到了,請上座。”
“嗯,那就開席吧。”
衆人按着尊卑來排座,今兒是沈嘉玥的生辰,皇后讓她坐在皇上身邊,沈嘉玥卻不敢連連推託,實在推託不過,只好坐下,心裡卻忐忑不安。
殿內一片祥和,大家說說笑笑,行樂遊戲,好不熱鬧。奈何這樣一片祥和,在皇家這個龍潭虎穴的地方總是很違和的。
熙嬪巴不得出什麼事兒,瞧見杜旭薇要暈過去了,連忙扶着,提高嗓門,“呀,恭嬪姐姐這是怎麼了?竟要暈過去了呢。”
大夥兒正在敬酒,這時也停了下來,幾個妃嬪全圍攏在杜旭薇旁邊,皇上讓宮人去換太醫,沈嘉玥隱隱有些不安,可別這樣的日子出事兒啊,趙箐箐察覺到沈嘉玥的不安,忙拉了她的手,讓她定下心來。
“稟皇上,蔣太醫已在殿外候着。”
皇上指揮,“你們這些宮女將恭嬪扶去西暖閣牀上,拉下簾子,讓蔣太醫進去把脈。”
“是。”幾個宮女將恭嬪扶下去,大家也沒了行樂的趣意,耐心等着結果,殿內一片安靜。
太后倒隱隱猜出幾分,畢竟杜旭薇得寵,不過也沒露喜色。只怕這事人人心裡都有數了,有些妃嬪盼着猜錯,有些妃嬪盼着猜對,好狠狠嘲笑一番沈嘉玥,有着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裡頭。
蔣太醫沒有喜色沒有悲色出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惠妃,隱隱含着幾分同情與悲憫,揹着身子向皇上回稟,“恭喜皇上,恭嬪主有喜了,已經有一個月半了,身子並無大礙,微臣會開安胎藥給嬪主服用的。”
沈嘉玥只覺腿一軟,差點要摔了,幸好身邊的趙箐箐死死扶住,連忙含蓄笑着:“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和衆妃嬪見此也只能紛紛道喜。
皇上自然高興,他膝下單薄,如今是較得寵的妃子有孕,更高興,道:“行,你好好爲恭小儀安胎,若恭小儀平安誕育皇嗣,朕重重有賞,下去吧。”望着底下的一羣妻妾,和顏悅色道:“平身。”又接:“恭嬪有孕,晉一級爲恭小儀,擇吉日行冊封禮。”
衆妃嬪起身,都望向沈嘉玥,今兒好好的生辰宴竟成了別人的喜事兒,不免都有些幸災樂禍。
沈嘉玥沒了之前的興致,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很想把生辰宴撤了,可是不能,只能打起精神好好說話,好好做事,不能失了禮數。到底是親姐妹,沈嘉瑤見此自然擔心,她原本以爲姐姐在宮裡過得不錯,可從省親的君臣之禮到現在,能看出姐姐並不好過,她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姐姐,早上還與姐姐說起子女的事兒,卻不想別的妃嬪在她的生辰宴上查出有喜,早知這樣,她不入宮來了。
沈嘉玥再不願坐在皇上身邊,皇后知道她難受,也不強求她,兩人換了位子。沈嘉玥不免心裡難受,多喝了兩杯汾酒,臉紅的能擠出血來。
連夢瑾見狀,恨不得踩上兩腳,假仁假義問道:“惠妃娘娘這是怎麼了?臉這樣紅,娘娘喝酒了?總不是在爲恭小儀慶祝吧?”
太后望過去,臉上有些不鬱,皇上沒說什麼,皇后卻輕笑出聲,如西邊的豔陽天,絢爛卻無力,“熙嬪這話說的倒是奇怪,今兒是惠妃的生辰,壽星想喝些酒,有何不可?惠妃與恭小儀情同姐妹,自然是在爲她慶祝咯。”
沈嘉玥這時才覺得失態,連忙收了神色,恢復了原來的溫和寧靜的笑意,將所有的痛苦嚥下去,埋起來,不爲人知。
大家各藏心事,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沒趣,生辰宴到了這田地,只希望時間過得快些,再快些。
皇后見此提議,想着打破這樣死寂的氣氛,“不如來玩投壺如何?投進的向惠妃討一件東西做彩頭,投不進的送惠妃一件東西。”
大家都沒什麼興頭,紛紛你看我,我看你,後低下頭,不說話。
沈嘉玥無奈之下,起身行至殿中,回稟:“太后娘娘,皇上,臣妾有些不大舒服,等下的戲班子和賞煙火,可否…可否取消了?”
大家都知道沈嘉玥這是藉口,可太后還是應允了,“嗯,既然壽星都不舒服,那就取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