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寂靜中,柳貞吉眼皮一跳。

周容浚轉過臉,“我還不知道,這家裡,還有人能踩到你頭上的?”

柳貞吉搖搖頭,對着蒼白一張臉的姐夫姐姐,還有二哥輕語道,“他是鐵了心是吧?”

一定要仗着柳家長子的身份胡作非爲了?

柳之平和柳貞雯他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們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

“怎麼,你們也跟那東西一樣?”承武皇的很是漫不經心,還帶着幾許血腥味。

柳之平已經跪下,頭髮中都冒出了汗,額上的頭掉進眼睛,模糊了他的雙眼,“臣不敢,回皇后娘娘,大哥他,他確是鐵了心了。”

柳貞吉輕輕地嘆了口氣,那聲音裡,透着無窮的疲憊。

這就是她孃的大兒子啊。

“他要什麼?”周容浚出了口,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那氣勢卻比他冷着臉還冷酷。

柳之平曾親眼見過百官在金鑾殿議政的時候,只要哪個臣子挑起了他的怒火,皇上不容人分說,哪怕寶座離下面隔得遠,他也會拿起沉甸甸的金錠子金珠子往人身上砸,那人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以至於到現在,哪怕是言官,也不敢在朝廷上隨意張口。

柳之平是真怕他,他已經無心管柳之程的死活,頭低得越發地低,嘴裡恭敬道,“回皇上,臣大哥說,他要官復二品,充內閣學士。”

以前他的戶部侍郎算戶部四侍郎之尾,只算四品,如果轉爲二品,那就是王尚書之下的第一侍郎官,戶部除王尚書,以他爲最,充內閣學士,那也是二品之位,那是進入內閣的第二步,等位於內閣大學士幾年後,那就是大周朝堂堂正正,最爲風光不過的內閣閣老。

那是妹夫在外爲官的目標,而現在,他大哥卻想靠着威脅小妹上位,這已不是荒唐二字可言的了,柳之平都萬萬不敢與他的皇后妹妹說道,無奈卻不敢欺瞞張口詢問的承武皇,一字不落地複述了出來。

“我看你這大哥心大得很,是不是下一步,得朕把天下拱手讓給他,他才甘願?”承武皇淡淡地道。

這話一落,在屋子裡的所有人,除承皇后,都落了跪,所有人被承武皇的話嚇得忘了言語。

即便是葉蘇公公等宮中的人,也跪在地上冒着冷汗。

冰塊的涼氣,冒似都衝進了這些人的骨頭裡,讓他們冷得不停地打冷擺子。

柳貞吉被也是被他的話驚得眼睛不停地跳,好一會,她啞着嗓着開口道,“您別嚇着人了,他們哪敢。”

“不敢?朕看他們敢得很……”

他說着時,被她幽幽看過來的眼睛看得定住,這話就沒往下說了,撇嘴不屑道,“那種丟人現眼的東西,你以後就別見了,省得髒了眼睛。”

“知道了。”她伸過手去,扯住了他的袖子。

承武皇瞄了瞄她的蔥蔥玉手,哼了一聲,到底是賣了她面子,對着下面的人喝道,“還不趕緊起來,朕獨寵皇后,可不是連你們這羣東西也一併寵了,以後那腦子放明白點,別以爲朕礙着她的面子不收拾你們。”

可憐的柳之平跟柳貞雯,賈文彪被他這一聲喝道嚇得臉色更是慘白,手軟腳軟,哪敢起來。

柳貞吉被他說得腦袋也是一陣的蒙,手僵了好幾下,纔回過無奈地再扯他的袖子。

周容浚總算收回了眼神,看向她。

這時柳貞吉輕咳了一聲,他語氣也柔了,“好了,沒事就回宮吧,回去朕餵你藥喝。”

“您吶。”柳貞吉實在拿他沒辦法,有時候她怕他太過於心住性子,心中不痛快,可他真發作了,又怕他不管不顧的,太失人心……

唉,她也是越發的被事情磨得成了個不乾脆的人。

可能因此鬱結於心,一個小小的熱寒,咳了這麼久,也不見有好的一天。

還是心太重了。

“我還有點事跟兄姐說,您再等等我吧。”到底不是專程來收拾柳之程的,是處理柳家事來的,回了豈不是白來這一遭了。

“趕緊。”老實說承武后不喜歡這柳家的人,便是連孔氏,也就一般的觀感,無非是她說她娘對她有多好,他看孔氏對她確實不錯,所以給孔氏的情份也就深了點。

像柳貞雯,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提拔了賈文彪,要不按賈文彪的資質,宗族世家裡像他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換一個比他聰明識相些的使用,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柳家這兄弟,他只能說柳之平還算勉強對得起他的栽培。

柳家這一幫人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頂多不過是在他在西北的時候被他的人管着老實了一陣,這算得上件功勞,要不然沒法找個像樣的理由給他們升官。

她身邊的婢女,爲她所做的事,也比他們這些兄姐爲她做的強。

從出嫁之日起,她撐過了獅王府,挺過了西北王府,一路走來這麼多事,都是她一個人在頂着一路的風波,她的孃家人何時給過一點幫助?

她連出嫁都是爲了柳家,現在當了皇后,這羣人還是在壓榨她,連看她的臉色都不會。

獅王不喜歡弱者,柳家這樣平庸之輩,是他一直不喜的。

不管她與這些人的感情有多深,承武皇也只能勉強給他們一條路走,給了他們機會,他們要是不抓住,就休怪他無情了。

他最厭惡的,就是朝廷那些專浪費他銀子不幹人事的蛀蟲。

而柳之程,恰恰做了他最厭惡之事,蠢得他連句訓斥也不屑說。

看他的冷臉也知他不想呆在此地,柳貞吉也只好速戰速決。

“跟我說說渭明柳家的事吧。”知道他在,兄姐他們也不可能把話敢說得明白,又不能先讓他回宮,柳貞吉乾脆把手中的玉珠給扯斷了,讓宮人找來線,讓他幫她串去,她剛帶了兄姐來了另一處屋子。

柳貞吉之舉,也沒避着柳家兄姐,她明顯扯斷了珠子,承武皇自然而然的應下,妹妹也是淡淡然然,不覺得這事有多驚奇,柳之平跟柳貞雯看着她對待承武皇的方式也是暗暗心驚,但卻不敢多想。

誠如承武皇所說,他就是寵愛她,也只寵愛她一人,而不是整個柳家——這話過去了好一會,一想,還是震得他們腦袋發悶,胸口生疼。

“坐吧,別多禮了,有話趕緊說,我時辰不多。”見一進屋,兄姐規規矩矩地要給她行禮,柳貞吉搖頭道,“當着他的面,該如何就如何,私下來,我們兄妹無需多禮,情份還是跟過去一樣。”

說着她拉了柳貞雯過來,坐到了身邊。

柳貞雯朝妹妹苦笑,剛纔她確實嚇蒙了,所謂雷霆大怒,就是如此了?她算是親身體會了一次,卻恨不得沒有發生過。

妹妹也許不覺得有什麼,但承武皇身上的威壓,可不是她這種在內宅裡陰謀慣了的婦人受得住的。

“別招他,要是過火了,即便是我,他都訓,我和他還是少年夫妻,他素日恨不能把我捧手心上都如此,何況外人?二哥應該也知道,就是丞相在朝廷上不如他意,他也是敢抄起案板砸人的。”柳貞吉想緩和下氣氛,多說了幾句。

“豈是案板,備了專門的金錠子,一個足有半斤,一砸就是章閣老他們也得躲。”見妹妹都起了話,柳之平不敢不出聲,連忙接話道,說完也是後怕,忍不住摸了摸額頭。

剛纔沒被砸死,也是運氣了。

再怎麼說,皇上也還是看妹妹的面子的。

這也算是他們柳家的福氣了。

沒他,他們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那麼凋落了。

落難的世家不如狗,現在京城外那些被抄沒了家世家,世代不能參加科舉,兒孫肩不能挑,腳不能動,端慣了世家的架子又舍不下臉面出外討生活,餓死在茅草屋裡的不是沒有。

那時候他們柳家要是沒被保住,渭明柳家也好,他們這個柳家也好,抄家之後,就是人沒有全被抄宰,這活下來的,怕也會過得豬狗不如。

柳之平比他大哥看得明白,之前他也是如此跟他大哥講明過的,可惜,萬般的道理聽到耳裡,沒一句聽到心裡的,他已經盡了全力,又能如何?

聽了柳之平的話,柳貞吉也是不禁宛爾。

他是變得更收得住了,但這能動手的時候絕不動嘴的脾氣倒還是一直在。

也幸好在。

總不能他當皇帝了,比當王爺還要憋屈。

“唉,”她嘆了口氣,“所以說了,忌諱着他點,我都是要避着他的。”

不管是她大哥的,還是她二哥的,就算是她姐姐,還有底下的人那些小心思,他有哪個不明白的?

他坐上這皇位,把朝廷把守得唯他命是從,豈能不懂人心?

要是貪得太過了,柳家就是有她替他們擋在前面,也阻礙不了他動他們。

現在柳家的情況還好,還在她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就是不知以後了……

柳貞吉想了想,琢磨着把這話怎麼跟她兄姐說明的好。

現在有她大哥的前車之鑑,這時機,想來這話也好說,當是她提前警示他們了。

等會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