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顧雲浩在家裡吃過了早飯, 又與趙妍閒話一番, 便決定去問一問季航的情況。
卻哪裡曉得還未出門, 便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叩門之聲。
巴九立馬跑了過去, 剛一打開院門, 便笑道:“季公子。”
聞言, 顧雲浩也是有些意外。
畢竟他纔打算今天去一趟季府,卻是不想季航這般巧就來了。
季航剛一進門,便面帶不解地問道:“雲浩, 我看到今科會試的取錄名冊,你這邊是有什麼事麼?”
他是知曉顧雲浩學識的,因此一看到名冊, 發現好友並未取中, 便就猜到其中必有緣由,因此這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尋了過來。
聽聞這話, 顧雲浩自是明白季航的意思, 當下便笑着回道:“沒, 只是那時有些事, 我後面兩場沒去考罷了。”
“何事?”季航問道。
“妍兒有孕了。”
顧雲浩笑着說道:“當日我臨去貢院, 卻不想妍兒勞累暈倒, 兩者相較,自然是妻兒更爲要緊。”
原來如此。
季航鬆了口氣,亦是滿面笑容地賀喜道:“這倒是件喜事啊, 咱們兩兄弟前後腳成親, 現在又都當爹了。”
說起此事,卻是隻見他滿面的得意之色,絲毫不見落榜的頹態。
“怎麼我也未見着你上榜?”顧雲浩問道。
“我也沒來得及趕上會試。”
季航爽快地擺了擺手,笑着說明了緣由。
原來他是打算過完了除夕,便趕到京城參試。
結果除夕前的幾天,嶽鳶那邊卻出了點事,懷孕七個多月便早產了,他身爲人夫,自然是要陪護在妻兒身邊的。
因此上京的日子便一拖再拖,直到正月底,待嶽鳶身子好些,方纔急急坐船往京城趕。
季航出身名門,既然進京趕考,時間又緊,自然是包了一首快船。
快船是要比尋常客船要快上一兩天,原本也是勉強能在開考前抵達京城的。
卻哪裡想到又在途中發生了意外,偏生耽擱了好些天,只待他到達京城之時,會試早已結束了。
“你可是不曉得,我家裡那小閨女長得有多快。”
季航此刻沉浸在初爲人父的喜悅之中,當下便拉着顧雲浩說起了嶽鳶才誕下不久女兒,而後又是一臉幽怨地道:“簡直是一天一個樣,我離家這麼久,也不知道如今又是什麼樣了,也不曉得她還記不記得爹爹。”
言談神色之中,卻是並未很將會試之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沒想到之前那個溫和如玉的翩翩公子季航,如今居然變成了一個女兒奴……
顧雲浩亦是暗笑搖頭,心中默默記着今後自己孩子出生了,可不能像這傢伙一般沒出息的到處說。
兩人相攜進了屋子,在顧雲浩的介紹下,江清華跟季航也互相認識了。
他們都是顧雲浩的知己好友,交流之間,又是發現對方人品言行跟自己比較契合,因而不一會便都是覺得相見恨晚,亦是將對方引爲知己。
“李文旭這次考得倒是不錯,居然取中了第三,也算是爲咱們越省士子出頭了。”
三個讀書人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說起這次的會試,季航當下便說起了李文旭。
他也在淮安的府學讀了兩年書,跟李文旭也算是同窗,再加上顧雲浩的關係,平時雖然關係稱不上多好,但也是有些往來的。
“季兄,你是何日到雍京城的?”江清華問道。
“二月二十五晚上,只是在船上待久了,一到家裡就病了兩天,昨天才開始出門。”季航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聞言,江清華面色有些猶豫地看了顧雲浩一眼,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季兄當初亦是在凌江書院讀書吧?”
“是啊,我當初自京中回到越省,便去了凌江書院,比雲浩還要早好幾年呢。”
季航笑呵呵地答了一句,而後又問:“清華爲何有此一問?”
“唉,這事我覺得還是應當讓你知曉。”
江清華嘆息道:“李文旭只怕是攀附上了徐景,今後你若是見着了,還是遠着一些吧。我在京中這麼些年,亦是聽聞過徐景的名頭,此人行事張狂,且又是個不折手段的,李文旭與他牽扯上了,你們還是小心一些,免得被人算計了去還尚不知曉。”
聽聞這話,季航當下也是愣住了。
李文旭攀附了徐景?
這事簡直是他萬沒想到的。
在他的印象中,李文旭雖然寡言少語了些,但也應當不是一個攀附權貴之人啊。
“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季航還是覺得有些無法想象。
“有什麼誤會,你當初在京中那麼多年,難道你沒聽說過徐景的那位獨女麼?”
見他不信,江清華也不再爲李文旭掩飾,直接說道:“元宵燈會那晚,我們親眼見到他與徐景那位女兒在街上說話。”
徐景的獨女……
季航從小在京城長大,雖然十來年前回到了淮安,但京中諸事,他還是記得的。
禮部左侍郎徐景,乃是左相杜允文的女婿。
徐景與那左相的女兒成婚多年,膝下卻只有一女,便再無所出。
對於這位唯一的女兒,徐景夫婦乃至左相杜允文,那都是極爲寵愛。
有這樣的外公跟父母,這徐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貴。
只是有一點,徐景的這個掌上明珠,卻是一個天生聾啞之人。
而且據京中傳言,這位徐小姐還是出了名的無鹽女。
其實以徐家跟左相的權勢,即便這位徐小姐有諸多缺陷,仍是會有人上門求娶。
只是徐景卻是個眼界高的,挑女婿也頗爲慎重,因此到了現下,徐小姐還未定下人家。
李文旭居然跟徐景的女兒同遊燈會?
抓住了這個關鍵,季航也是不能再多言其他,當下便是一嘆:“倒是沒想到他還有這等心思。”
“攀附也好,誤會也罷,這是別人自己的選擇,咱們可以不贊同,但也沒必要多去在意。”顧雲浩嘆了口氣,說道。
這些日子,他也是聽說過了徐景的這位獨女。
同是出身寒門,顧雲浩也不是什麼清高之人,因而對李文旭攀附權貴高官這事,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可鄙夷的。
畢竟在這個時代,寒門弟子的路從來都是不好走的。
人與人的想法不同,有的人想要一步一步奮力而上,有的人想投機取巧走捷徑。
這些都是各人自己的選擇罷了。
只是顧雲浩覺得,即便是要行攀附之舉走捷徑,也應當有個底線纔是。
如此拿婚姻爲籌碼,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
對於此種人,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褒貶別人,但亦是不會與之深交。
“不錯,我亦是這樣覺得,只是季兄你初到京中,又先前與他乃是同窗,提醒你一句,季閣老如今在朝,你需當小心纔是。”江清華點了點頭,說道。
季航面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跟李文旭相交不深,但總歸也是兩年的同窗,乍聽此事,還是覺得有些難以言狀之感。
三人又說了會話,便到了中午。
午間,幾人自然是留在這裡一處吃飯。
待到下午,顧雲浩跟季航兩人又是出門去了一趟越省會館。
而江清華則仍是在家準備着後日的殿試。
一般而言,殿試之時,聖駕都會親臨監考。
即便聖駕不能親臨考場,也大多會派遣儲君或是皇子代爲巡看。
只是今科殿試卻有所不同。
不僅是順德並未露面,就連幾位皇子的身影也是不見。
殿試考完之後,江清華回來說起此事,當下也有憂心忡忡。
“看來聖上的身體真的是出了大問題,不然哪裡會連殿試都不露面。”
說起這科殿試,江清華又道:“殿試考完,從宮內出來之時,有許多貢士都在議論紛紛,神色間頗有些不得意之狀。”
這其實也屬平常,畢竟若在往常,皇帝爲了表現對士子們的重視和恩寵,都會親自主持殿試。
而這些貢士在享受這等榮耀之時,也大都還是想能借殿試之時在皇帝面前露個臉,留下個印象,因此都是盼着能得見聖顏。
結果卻哪裡曉得連皇帝的影子都沒見着,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現下朝中並無儲君,幾位皇子又鬥得厲害。
皇帝身子不好,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皇子們代他主持殿試。
“即便聖駕親臨,也不代表就真的會多看誰一眼,何必計較那麼多,還不如好生用心寫好文章纔是正理。只要文章好,還怕沒有機會出頭麼?”聽聞江清華的話,顧雲浩卻是搖了搖頭,嘆道。
他還是覺得在科考場上,文章纔是最重要的。
即便是殿試亦是如此。
要知道殿試前十名的優秀文章,那都會被呈送到皇帝面前的,而其本人也會被宣召覲見。
因而,只要文章寫得足夠好,自然有的是機會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