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隨便破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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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頭頂的雲彩慢慢移開，燦爛的陽光也投進了竹林之中，陽光下雲喵喵的肌理晶瑩剔透，一對眼瞳煙波浩淼，整個人美的如同籠在煙中霧中，已經完全不是屬於人間的美貌。
她正縮在瞿如雙翼之間，雙手扶着他的翅膀，髮絲披散，半露着雪一般的肩頭。頸上那粒金黃色的佛珠，微微晃動。雲喵喵由人做鬼，由鬼成仙，從始至終，這粒佛珠居然一直都沒有消失過。這究竟是什麼？
雲喵喵驚魂未定，眼睛轉了一圈，一眼瞥到俞譽，趕緊叫：“小魚……”
俞譽應了一聲，緩緩的走近身來，她想要偎去他懷裡，手一擡，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趕緊縮回手來，咕噥一句：“我的衣服呢？”
俞譽柔聲道:“你拿竹子做件衣服罷”
雲喵喵愣了一下，問：“竹子？”她擡眼看竹子，心裡就自然而然的想到竹子衣服的模樣。纔剛一動念，只覺身上微涼，已經多了一件淡淡青色的長裙，輕薄的便似雲彩一般。
雲喵喵訝然的輕啊了一聲，猶不放心，擡起手臂細看，袖角掃到瞿如，瞿如一連打了兩個噴嚏，悄張了一隻眼睛，然後放心的一收翅膀：“你可算是穿上衣服了，咱當個靈獸容易麼，一會兒當座騎，一會兒當屏風……”
雲喵喵訝然不已，拉了衣角給俞譽看，道：“居然真的有衣服變出來呢小魚，你看，你看哪”
俞譽嗯了一聲，伸手緩緩的放在她的腕上，她雪一般的肌膚，襯了淡淡青色的衣袖，輕渺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化風飛去，俞譽的手指輕輕的走過她的肌膚，一點一點的磨挲，雲喵喵有點兒奇怪，伸手去扳他的肩膀，想讓他擡起頭來：“小魚？你怎麼了？”
俞譽把她的手拉在手中，握緊了，向她一笑，雲喵喵趕緊放輕些聲音：“你不開心麼？”
“沒有。”俞譽定了定神，柔聲道：“喵喵，你的身體已經好了，而且這碧玉臺也很厲害，喵喵現在是小神仙了。”
“真的？只修煉了這麼一小會兒，就是神仙了？”雲喵喵喜不自勝，試着在原地旋身，笑道：“怪不得喵喵覺得哪哪都很好，處處都舒服，原來成仙就是這樣子的麼？”
俞譽微微抿了脣，“是啊。”
雲喵喵開心的跳來跳去，那粒佛珠也在她的頸間歡快的跳動：“太好了喵喵終於成仙了”
那邊還噼哩啪啦打個沒完沒了，氣氛十分的不對頭，雲喵喵只轉了幾圈，就回過神兒來，重新牽起俞譽的手：“可是，你爲什麼不開心？”
瞿如湊過來，笑眯眯的插口道：“喵啊!這有啥難懂的？他怕你不要她了我告訴你喵喵，人間的男人飛黃騰達了就會拋棄髮妻的你成仙了，肯定要找個高高在上的神仙男人來嫁，他一隻小破魘，一上天庭，那絕對是個人人……哦不，仙仙喊打啊……”
他說的無比繪聲繪色，雲喵喵愣了半天，心裡有點怪怪的感覺，回頭看着俞譽，那烏髮雪衫，那俊顏玉面，那永遠溫暖的眼睛和永遠溫柔的笑，單只是看着，就覺得心軟的不得了，怎麼都不要跟他分開。雲喵喵一把抓住俞譽的手，信誓旦旦的：“喵喵不會的喵喵絕對不會拋棄你的喵喵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一邊說着，一邊就莫名的滾下淚來。俞譽急擡手幫她拭了，柔聲笑道：“傻喵喵，他玩笑，你也信……喵喵乖，我知道喵喵不會扔下我，我只是在想，我要怎麼才能離我家神仙娘子近一點……”
他笑的仍舊溫存，心裡卻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指尖的淚帶着微微的涼，她張大的眼睛一清到底。
他是魘，註定永遠揹負着黑暗，他想要試着逆天，試着以魘身來修煉，可惜什麼都沒來的及做，雲喵喵已經仙體大成。也許，真的是無緣吧。既然她已經是神仙，又怎麼能強留她在人間？
他緩緩的苦笑出來，柔聲道：“喵喵，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神仙也好，鬼魂也罷，喵喵喜歡就好……”
俞譽一句話尚未說完，就愣在那兒，眼睜睜的看着雲喵喵頸間的佛珠緩緩的發出金黃色的光芒，極柔軟，極溫暖，映在她雪一般的肌膚之間，便似是太陽的光芒一般。若不是俞譽一直留心在此，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居然……這麼快？
他一把抓住了雲喵喵的手，梗在喉中的話下不去也上不來，到了最後竟似嗚咽，只是怔怔的看着雲喵喵，
雲喵喵觸到他的目光，也有些惶然，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問：“怎麼了？”
俞譽強抑着滿心不安，急叫瞿如道：“你看這這究竟是什麼？”
瞿如湊近了一看，也有點驚訝：“是啊，這是什麼仙器啊怎麼成仙了都沒化去，”他對雲喵喵上下打量：“難道說咱們喵老大是什麼神仙下凡來歷劫的？可是也不像啊”
它繞着兩人轉了幾個圈子，忽然一拍腦門：“難道喵老大天上有人？”他越想越對，撫着受傷的翅膀，無比猥瑣的向雲喵喵眨眼睛：“怪不得喵老大處處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啥的，原來天上有人罩着哇那我認這個主子可賺大了，沒準也能跟着登個仙籍什麼的呢老大你上了天庭可別忘了我……”
一句話尚未說完，就見雲喵喵髮絲衣衫無風自動，佛珠的光芒瀰漫身，她整個人都緩緩的向上升起。雲喵喵嚇了一跳，往下一看，急道：“怎麼回事啊？小魚，我爲什麼飛起來了？”
俞譽猛然回神，急騰身而起，握了雲喵喵的手，一時卻不知要說什麼。瞿如愕然了一下，雙翼一展，也飛了上來，叫道：“喵喵，你這麼急着飛昇啊？”
雲喵喵急的想哭：“沒有啊，喵喵沒有飛，是他自己在飛啊”
瞿如訝然道：“不會吧?這……就算修爲再高，成仙也不是強迫的吧？再說這邊仙體纔剛成，就開始羽化飛昇了，也太快了點兒吧？”
雲喵喵愣了一下，問：“這就是要成仙麼？”
瞿如道：“是啊”
雲喵喵一喜，雙手抱了俞譽的腰：“我們成仙了啊真好，我們會飛很高很高是不是？天庭會不會很美，會不會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看的衣服……”
俞譽不答，只是握緊雲喵喵的手，雲喵喵嘰嘰呱呱說了許久，然後哎喲一聲叫出來：“小魚，你捏的喵喵好疼。”
俞譽猛然驚覺，略略鬆開，卻又隨即張臂把她抱住，兩人相依相偎，越飛越高，身邊的雲彩輕絮也似的飛過，雲喵喵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抓不到，笑道：“小魚，你看這兒只有雲彩，連鳥都沒有。”
俞譽輕聲道：“這裡鳥是飛不上來的……”
“呀？”雲喵喵愣了一下：“那天庭裡有沒有鳥呀什麼的？”
俞譽道：“我不知道。”
瞿如咳一聲，插嘴道：“我說，差不多了，別聊了，咱走吧。我有點抗不住了。”俞譽一聲不吭，瞿如又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真玩兒以死相殉哪？”
俞譽仍是不答，瞿如只得轉頭，又向雲喵喵道：“喵啊，別抱這麼緊，他可是魘，等不了上天庭就死翹翹啦”
俞譽斥道：“閉嘴。”
雲喵喵吃了一驚，問：“什麼？小魚不能陪着喵喵?可是……”
俞譽寧定了一下，飛快的道：“是。”不等雲喵喵問，又飛快的續道：“喵喵別怕，我只想多陪你一會兒，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魂飛魄散的。喵喵一個人在天庭不要怕，乖乖等我，我一定會找到法子修煉，然後去找你……”
瞿如哼了一聲，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雲喵喵愣了許久，一把抓住了俞譽的手：“我不要喵喵不要一個人去天上”
瞿如道：“我說老大，老天硬讓你一個人成仙，你不樂意也是沒轍……”
俞譽苦笑的回握了她的手，語速仍舊飛快：“現在由不得我們要不要，總之喵喵你記得，我……”
雲喵喵打斷他：“不喵喵不要一個人成仙我不要跟你分開”
她想說你要永遠陪着我，俞譽想說喵喵你要等着我，兩人的話全都沒有說完，卻只覺全身劇震，相依相偎的兩人身不由已的分開，雲喵喵驚呼出聲，伸手去拉，卻是越離越遠。
小魚是魘，說了好多次，喵喵還是會忘……魘是不能成仙的。原來喵喵成仙，就會沒了小魚……沒有小魚的日子……
雲喵喵已經離地面越來越遠，俯身下望，卻只覺得頭昏眼花，全不似想象中那麼燦爛美好。那個雪色的人影，像一隻飛鳥，在漫天雲海中飄飄搖搖……
雲喵喵衝口嚷出來：“喵喵不要成仙”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從頰上滾落，雲喵喵用自己最大最大的聲音，對着那一角白衫，嚷出來：“喵喵不要成仙喵喵要小魚所有人都可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喵喵一定要跟小魚在一起絕對絕對不要分開”
她說的每一個字，俞譽都聽的清清楚楚，可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卻再也不能飛上半分。瞿如勉力鼓翅，略略飛近，也覺傷感，大聲道：“認命吧，喵喵，你已經是神仙了……這天上有很多好玩的……”
雲喵喵的眼睛張的大大的，忽然眼前一亮：“喵喵有辦法”瞿如已經抗不住慢慢飛落，雲喵喵忽然仰起頭，對着天空大叫一聲：“玉皇大帝是壞人”
噗，半空中的俞譽險些一頭跌落，然後勉力擡頭，看着她。雲喵喵聲音清脆，又叫：“王母娘娘是壞人如來佛是大壞蛋觀音菩薩是醜八怪太上老君是糟老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速度真的緩了許多，雲喵喵趕緊在虛空中彎腰，向下伸出手來，嘴上仍舊在努力的罵神仙。
俞譽吸一口氣，盡全力向上，終於又抓到了雲喵喵的手。手掌相接，俞譽還一個字都沒來的及說，雲喵喵已經用力把他拉近，擡手就來解他的衣服。
俞譽的外衫剛剛在碧玉臺上脫了下來，身上只有一件內衫，很容易就被她拉開，腰帶從半空中掉了下去，衣襟頓時敞了開來。俞譽傻眼，喃喃的道：“喵喵？”
雲喵喵手忙腳亂的：“別……別說話，我隨便破個什麼戒……”
噗……這丫頭以爲她是和尚不成？俞譽還沒回過神兒來，雲喵喵已經湊過來，沒頭沒腦的亂親一氣，手也跟着亂摸。俞譽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叫：“喵喵，別這樣。”
雲喵喵充耳不聞，仍舊在努力的抱，努力的親，俞譽有些窘迫，雙手抓了她小手：“喵喵這樣是沒用的”
雲喵喵在他頰前擡頭，竟是滿眼是淚：“那要怎樣？喵喵好怕，喵喵不要跟你分開……”
俞譽愣了一下。看身周霧氣虛渺，早不知人間所在，再要猶豫，當真無回天之力。他咬了下牙，終於下了決心，伸手就拉開了她的長裙，把雙掌貼了過去。
他放的也是會陰和尾閭兩個穴位，跟剛纔溫九的手法一模一樣，只不過溫九是送出仙力，他卻是要把這仙力吸過來。汲取本來就是魘的本能，何消片刻，兩人在空中猛然一頓，隨即向下墜落，雲喵喵一聲歡呼，俞譽這才鬆開手，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極輕的說一聲：“對不起。”
…………
兩人這一起一落，地面上的形勢已經塵埃落定。
空寂和圓通伏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打完架的歸去子老道正仰頭看着天空，一見兩人秤砣似的掉下來，瞿如先就啊了一聲，然後鼓翅迎了上來，歸去子老道驚訝的對他們上下打量，然後雙眉一皺，唬起臉來：“俞譽，老道平素看你還好，想不到居然這般自私她既已成仙，你爲何吸了她的仙力，強把她留在人間？”
俞譽搖頭，微笑道：“道長，豈不聞只羨鴛鴦不羨仙？”
歸去子道：“胡說八道仙人豈會糾纏於兒女私情，你這一廂情願……”一句話尚未說完，雲喵喵已經回頭道：“不準罵小魚是喵喵不要成仙的”
歸去子老道愣了一下，然後訝然道：“是你？”
雲喵喵道：“是啊”
歸去子納悶的摸摸鼻子，道：“既然是你，那就算了……老道只是覺得太可惜。”
俞譽微笑道：“其實我也覺的可惜……可是不知爲什麼，又十分的開心。”
…………
之前口口聲聲說要成仙的是她，現在嘰嘰呱呱不要成仙的人也是她。溫九遠遠的站在角落，遙遙看着雲喵喵，竟有幾分恍惚，隔了許久，才緩緩的踏上一步，道：“恭喜。”
俞譽轉身向他施禮，道：“多謝溫兄。”
溫九不答，轉身向雲喵喵，問一句：“喵喵，不後悔麼？”雲喵喵愣了一下，溫九自嘲的搖頭，笑道：“其實也沒關係，現在距成仙不過一步之遙，隨時可以成仙。”
俞譽在旁，輕咳一聲，笑道：“溫兄，”溫九側了側臉，俞譽道：“我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喵喵會在一切選擇中選俞譽。也要俞譽在一切選擇中選喵喵。從來不遲疑，也從來不猜疑……而我，卻總是在關鍵時候犯錯。在喵喵面前，我真的覺得慚愧。”
是，雲喵喵要的，永遠都很簡單，所以纔不會有煩惱。溫九怔忡，俞譽續道：“所以，溫兄放心，喵喵真的懂得怎麼選。”
溫九默然，良久才點了點頭，便要轉身，歸去子道：“且慢”
溫九一停，卻未回頭，歸去子道：“空寂雖然有諸多不是，可是你已經拜了空寂爲師，又豈能抽身就走……”
溫九淡淡的道：“他收我爲徒，是要吃我，我拜他爲師，是爲了喵喵，既然彼此各懷居心，叩幾個頭，難道還能鎖我一輩子不成？”
歸去子語塞，然後大笑出聲，道：“不錯是老道迂腐了”
他左看右看，然後撓頭：“老道最厭這種事，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要如何纔好？”
他轉頭問俞譽：“你說這幾個人，要怎麼處理？”
瞿如忽然雙翅一展，飛快的躥過來，在雲喵喵耳朵邊一通嘀咕，雲喵喵心領神會的點頭點頭，然後轉回身來：“這隻蠱雕，是我降伏的，我要拿來當座騎。”
“那怎麼行”歸去子捋捋鬍子：“它吞食了我派數個弟子的魂魄，怎能這麼輕輕放過？”
俞譽站在一旁，忽然心念一動，輕咳了一聲，道：“道長，死者已矣，就算要蠱雕償命，也是無謂，不如留下他，着他做些什麼來贖罪，有我們拘着，您也放心些。”
歸去子道：“也是……”
俞譽道：“有道是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兩人既然處心積慮爲此寶而來，不如就下個禁制，留他們在這竹林中，世世代代守護這碧玉臺，即是懲戒，也贖前孽。”
歸去子撫掌道：“對那就這樣”他拍拍俞譽的肩，笑道：“後生可畏”
俞譽輕咳，正要再說，竹林中忽然金光大盛，耀人眼目，倒好像是太陽從空中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