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四 歡喜債(十)

銀川公主在想蘇陽,她對蘇陽的印象只有拿蜜蜂蜇她。

把她的心理陰影都蜇出來了。

蘇陽突然打噴嚏,直接把銀川公主從出神中驚回神來。

她父皇這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東鄉侯是唯一的一個。

所以纔不遺餘力的把她往東鄉侯府裡頭塞,要和東鄉侯結爲兒女親家。

父皇敬佩的人,必定不尋常。

可不尋常的那是東鄉侯,不是東鄉侯的兒子。

當年她去大齊,父皇一個勁的誇東鄉侯府小少爺有多好,誇的她對東鄉侯府二少爺起了好奇心。

可結果呢?

不止她被蜇傷,皇兄傷的更嚴重。

就那臭脾氣,絕對不會放過她的,不會娶她,肯定也不會還從北漠借走的錢糧。

見蘇陽看着她,銀川公主搖頭道,“我沒開玩笑,我真的定親了。”

她以爲蘇陽誤會她是在開玩笑。

當然了,她也以爲蘇陽是在開玩笑。

“我也沒有開玩笑,”蘇陽聲音醇厚如酒。

屋子裡再一次陷入靜謐。

銀川公主望着蘇陽,“難道你不喜歡你的未婚妻嗎?”

“對她倒沒什麼印象,”蘇陽道。

“我不喜歡的是她爹。”

“……???”

哪有不喜歡岳父大人就退親的?

他又不是入贅和岳父過一輩子。

既然銀川公主先問了,蘇陽就多問了一句,“你喜歡你的未婚夫?”

“喜歡他?”銀川公主曬黑也難掩俏麗的臉一臭。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過分!”

蘇陽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有多過分?”

“我第一次見他,他就拿……。”

蜜蜂兩個字都到喉嚨口了,這時候,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小夥計拎着藥包進來道,“這藥是小的幫忙煎好送來,還是客官自己煎?”

“我來煎吧,”蘇陽道。

小夥計把藥送上,蘇陽賞了他五錢銀子。

小夥計連連道謝,然後退下。

這一打岔,話題就沒再街上。

雖然蘇陽問了,但銀川公主不想說了,太丟人了。

自家父皇用三十萬擔糧草和十萬兩黃金給她換了一樁婚約回來,她第一次見人就被蜇的滿臉包,臉從北漠丟到了大齊。

她恨蘇陽恨的牙根都癢癢。

蘇陽一捱罵,就連打噴嚏。

他揉着鼻子納悶,猜可能是自己逃婚了,自家親爹孃想揍他找不到人,只能罵他了。

他逃婚許久,飛虎軍就算爬也爬到北漠了,這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亂成一鍋粥了。

銀川公主不肯再說,蘇陽也沒再追問,他道,“我娶你。”

銀川公主,“……。”

她臉一紅。

誰要他娶了?!

她又沒說嫁給他!

“我親事退不掉,”銀川公主道。

蘇陽笑了一聲,“有我在,有什麼婚約退不掉的?”

銀川公主直接朝蘇陽腦門上摁了“吹牛”兩個字。

算了。

不提這事了。

免得越想越來氣。

蘇陽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他去幫銀川公主熬藥。

銀川公主靠在大迎枕上,揉着疼痛的肚子。

在客棧又待了兩天,銀川公主就恢復如初了,她要繼續趕路,蘇陽沒同意。

又住了一天,然後才啓程。

然後——

蘇陽更頭疼了。

他選擇讓大夫暴露銀川公主女兒身的事,就是因爲他阻攔不了銀川公主走路。

現在身份暴露了,銀川公主還是選擇徒步往前走。

蘇陽望着她道,“你是個姑娘家。”

“我知道啊,”銀川公主道。

“那你還走?”蘇陽腦殼疼。

“……我喜歡走路,”銀川公主弱聲道。

畢竟是騙人,有點虛。

但這個理由,蘇陽沒法反駁。

千金難買心頭好。

銀川公主喜歡走路,不喜歡騎馬坐馬車,他能怎麼辦?

難道要逼她一個姑娘放棄自己喜歡的事嗎?

左右他又不急,就陪着她走就是了。

這回,蘇陽是真不着急了,他是打定主意對銀川公主負責了,不然她一個姑娘怎麼嫁人啊?

除非兩人同住一屋,甚至同睡一張牀的事瞞一輩子。

不然哪個男人會不介意這事?

他逃婚在前,與人私定終身在後,北漠受此羞辱,就不信還把女兒嫁給他。

只要這事傳到北漠王耳中,親事自然而然就退了。

至於銀川公主的婚約,蘇陽就更沒當回事了,北漠王都能搞定,難道還搞不定她爹孃?

雖然他們兩還沒有到生米煮成熟飯的程度,至少米已經下鍋了,難道還能盛起來讓人端走嗎?

兩人一路往前,蘇陽把自己爹、大哥、姐夫,堂兄們寵媳婦那一套拿出來用,銀川公主招架不住了。

她一直在躲着。

她怕自己會淪陷。

她知道蘇陽很厲害,連南臨平王世子都敢不放在眼裡,可東鄉侯府二少爺不是平王世子能比的啊。

就算南臨皇上,她的姐夫信任他,寵愛他,也不會爲了他得罪東鄉侯府。

若非大齊鎮北王世子鼎力相助,姐夫未必能登上皇帝寶座。

鎮北王世子可是他的姐夫啊。

母后說過,這世上比東鄉侯府二少爺身份尊貴的真的找不到幾個了。

在親事沒退之前,她一定要守住自己一顆心,絕不能輕易交出去。

銀川公主打定主意到了南臨都城,就去找自己的皇姐,離蘇陽遠遠的。

可真到都城腳下,反倒有些不捨了。

她告訴自己就放縱半天。

這半天,他們是怎麼高興怎麼玩。

到了午時,銀川公主累了,坐在茶攤喝茶,讓蘇陽去給她買燒雞,她就在那裡等他。

蘇陽也沒多想,畢竟走了不少路,不累是不可能的。

蘇陽前腳走,後腳銀川公主就離開了,直奔南臨皇宮方向。

然後——

被攔在了宮門外。

皇宮重地怎麼可能讓人隨隨便便就進去?

銀川公主又不敢說自己是誰,她身上沒有信物證明自己就是北漠銀川公主。

守門侍衛差點把銀川公主抓起來。

沒辦法的她只能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了。

茶攤離皇宮不是很遠,銀川公主回去後沒見到蘇陽,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就坐在那裡發呆。

過了一刻鐘,蘇陽才拎着燒雞回來道,“讓你等太久了。”

銀川公主,“……。”

這話怎麼聽着像是剛回來?

“你買燒雞買到現在纔回來?”銀川公主問道。

蘇陽一屁股坐下,給自己倒茶喝,道,“迷路了。”

銀川公主一臉不信。

蘇陽的記性有多好,她很清楚,不可能迷路。

肯定是出事了。

這一點,銀川公主倒是沒猜錯。

剛剛確實出了點事。

買燒雞的路上,碰到了平王世子,當時就打了起來。

本來這只是件小事,微不足道。

偏偏東鄉侯府派出來找他的人到南臨京都了,他一打架,就暴露了身份。

打完了平王世子的人,他還得躲東鄉侯府的暗衛。

派出來的都是高手,說自己有心上人了,暗衛壓根就不聽,他們的任務是把他帶回來。

蘇陽花了半天時間才把人甩開。

燒雞有些冷了,不過天熱,將就吃也行。

蘇陽從包袱裡拿錢,銀川公主瞥到包袱裡的令牌。

那令牌她之前就見過,縣太爺看到令牌直接就跪下了。

不知道這令牌能不能進宮?

一個雞腿還沒啃完,銀川公主就決定偷蘇陽的令牌試一試。

進不去再想辦法。

萬一進去了,見到皇姐,那一切都好說了。

讓皇姐派人把令牌送還給他便是了。

令牌是仿照的,只要蘇陽想要,百十塊都不在話下。

他沒把令牌看的很重要,就直接塞在包袱裡。

再加上對銀川公主不設防。

偷拿個令牌不要太容易。

巧的是,前腳銀川公主把令牌拿到手,後腳蘇陽就有事出門,讓她待在客棧裡別亂跑。

銀川公主拿着令牌就去皇宮前了。

宮門前的侍衛都服銀川公主了。

昨兒拜託他們給皇后送信,說是故人來訪,他們沒搭理他。

今兒又拿一塊假令牌要進宮?

這皇宮是那麼好進的嗎?

膽敢仿照令牌,還送到他們跟前來,膽子是真肥。

然後——

銀川公主就被押進了南臨刑部大牢。

銀川公主,“……。”

銀川公主懵了。

她沒想到蘇陽的令牌會是假的。

她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銀川公主入獄了。

那塊假令牌也被送到了刑部。

刑部事忙,顧不上銀川公主,刑部尚書見到令牌,隨口問了一句,“這假令牌是怎麼回事?”

刑部衙差道,“有人拿着這塊假令牌冒充皇親國戚要進宮,被抓了個現行,這會兒就關在刑部大牢裡,還沒來得及審問。”

刑部尚書笑了一聲,“冒充皇親國戚想混進宮,膽子還真是不小。”

“可不是膽子肥的很,”衙差陪笑道。

“那人還說自己認識皇后。”

刑部尚書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但有人要進宮,甚至想用假令牌矇混過關,此事非同小可,必須上報皇上知道。

第二天早朝後,刑部尚書就帶着那塊假令牌去御書房刷臉了。

趙詡第一眼還真沒認出來那令牌是假的。

甚至內心涌起一陣狂喜。

這令牌是他親手設計打造送給謝景宸的。

如今令牌出現,莫非表哥來了?

這一點倒不是不可能。

畢竟蘇陽是謝景宸的小舅子。

小舅子逃婚,謝景宸抓他可能性很大。

令牌拿在手裡看了幾眼,就知道這令牌是假的了。

而且假的有點匪夷所思。

因爲最普通的部分假了,他設計的部分反倒一點不錯。

能仿造出來,說明他見過謝景宸手中的令牌。

他送的令牌,表哥豈會隨便給人看?

趙詡上了心。

畢竟皇宮重地,守衛嚴明,哪是隨隨便便就能刺殺到他的?

或許不是刺客,是熟人。

“把那人帶來見朕,”趙詡道。

皇上發了話,刑部尚書照辦。

餓了一夜,銀川公主餓的快眼冒金星了。

得知刑部尚書要帶她進宮,銀川公主高興壞了。

刑部尚書眉頭擰的鬆不開。

銀川公主坐馬車進宮,半道上掀開車簾往外看。

她看左邊。

蘇陽騎馬從右邊找她。

銀川公主留書離開,說去找家人,令牌她帶走了,會還給他的。

蘇陽也不知道她家人是誰,只能畫了畫像滿大街挨個問了。

一路進宮,直奔御書房。

趙詡看到一張陌生的臉,有些失望。

銀川公主走上前,福身見禮,喚道,“姐夫。”

趙詡,“……。”

“姐夫?”趙詡皺眉。

“你是……?”

趙詡沒能認出來。

銀川公主上回來南臨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刑部尚書都換了兩茬了。

趙詡只覺得有些眼熟,沒有多想。

銀川公主忙道,“我是銀川啊。”

趙詡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趕緊道,“快去請皇后來。”

皇后來的很快,宮人去請的時候,她正在來的路上。

邁進御書房,荊山公主笑道,“急着找我來何事?”

“你看這是誰,”趙詡指着銀川公主笑道。

荊山公主看着銀川公主,仔細看了半天,才道,“你是銀川?”

銀川公主飛快的點頭。

被皇姐認出來了,她很高興。

只是這樣的高興沒能維持多會兒,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你把臉塗的這麼黑,皇姐一時間都沒能認出來,”荊山公主笑道。

“……。”

“我的小皇妹長大了,也更聰明瞭,知道出門在外要保護自己了,快去把臉洗乾淨。”

“……。”

嗖。

幾把利刃直接朝銀川公主的心口插過來。

銀川公主心底堵的慌。

她想哭。

她的臉是曬黑的,洗不乾淨了。

見到了荊山公主,銀川公主就沒必要再穿男裝了,宮女帶她下去換洗。

洗完回來,荊山公主道,“臉怎麼不洗?”

又是一刀。

銀川公主淚花閃爍,“臉是曬黑的。”

荊山公主,“……。”

趙詡,“……。”

荊山公主是一臉尷尬和心疼。

趙詡是強忍着纔沒有笑。

荊山公主摸着銀川公主的小臉道,“怎麼會曬成這樣?”

若說吃苦了,可銀川公主並沒有消瘦。

甚至比前兩年見還更精神了。

銀川公主搖頭,荊山公主道,“沒事,多養些時日就白了。”

“走,去皇姐宮中說話。”

荊山公主有太多話和銀川公主說,兩姐妹直接就走了。

趙詡還想問問那塊假令牌哪來的,見人走了,只得作罷。

晚些再問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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