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宛宛,原諒我

那羣人圍在我們四周,和古樺帶來的十幾名手下打得不可開交,拳打腳踢帶着疾厲的風聲在耳畔炸開呼嘯,我輕輕喊着蔣華東的名字,他閉着眼睛,在我懷中非常安靜,似乎沒有了知覺。

古樺咬着牙滿眼血絲,他朝着我們這邊的人說,“留下活口,華哥現在解決不了人命,你們不要下手太狠,其他人放回去,帶走一個,我還要審。”

這邊人原本非常狠厲的動作在古樺吩咐後稍微收斂了一下,下手的動作也從刀刀致命變成試探,眼前眼花繚亂的招式和飛揚的大衣下襬讓我覺得頭痛,司機將一輛車開到面前,古樺將蔣華東扶住扛起來,夾在肩膀位置,蔣華東身形高大魁梧,所以非常重,再加上一點行走的力氣都沒有,完全壓在古樺身上被他拖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我在後面護住他不要滑下,我們在兩名手下的保衛下坐進車內,我靠着最邊緣的位置,讓蔣華東躺在後座上,他的頭部枕在我雙腿,在車發動時刻,由於夜色太沉,根本看不到路況,經過一塊不平坦的位置,劇烈顛簸了一下,蔣華東蹙眉吐出一口血,是朝着上方噴濺出的,就濺在我胸口的風衣上,觸目驚心似乎帶着溫度的血紅,我嚇得眼淚在一霎那就涌了出來,我低下頭不停吻着他的臉頰,血腥的味道在我脣齒間蔓延,我覺得有些反胃,那種味道刺鼻腥氣,我死死摟住他的身體,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秋夜本身就很涼,我覺得蔣華東的身體在我懷中越來越冷。

他一動不動,在吐出那口血後,一點表情都沒有,完全像是沒有了生氣的木偶,臉色蒼白而鐵青,薄脣緊抿,上面還沾着不少血絲。

司機飛快的行駛着,街道入夜仍舊繁華,忙碌着夜生活的男男女女擁擠不堪,人潮彷彿有千山萬水,司機一路上不知闖了多少紅燈,幾乎沒有停下或者減慢。

古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身子完全側過來留意着蔣華東的臉色,他語氣非常負責說,“恐怕華哥這一次撐不住。”

我原本就驚慌的心聽完這句話酸得猙獰在一起,我咬着嘴脣嗚咽出聲,不管怎樣控制都忍不住,古樺說,“薛小姐應該記得,華哥六月份被追殺那件事,他胸部捱了一刀,雖然沒有完全插入,但大夫手術後說,就差兩三釐米就傷到心臟,華哥後背還受過一刀,現在疤痕仍舊存在,只是他身體一向非常健壯,平時連感冒情況都極少,纔會比常人恢復快些,不然曾經受過那麼嚴重的傷勢,根本不能勞累,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古樺說完後遞過來一張紙巾,我看了一眼沒有接,我死死攥住蔣華東滿是鮮血的衣服,我真的沒想到,我和他還會再一次重複六月份時的場景,那天是一夜大雨滂沱的凌晨,這一次是月光很好秋風蕭瑟的夜晚。

我恨我自己好無能,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打他們,如果我像那些女保鏢一樣,也許蔣華東受不了這麼嚴重的傷,他根本不能全身心投入,總是一半精力應對他們,另外一半精力要留意着我有沒有被圍堵被傷害,所以纔會被傷得這麼狼狽,他一個人打十個都行,怎麼會被那一個傷成這樣,都只是因爲我。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古樺嚇了一跳,他握住我手,又猛然發覺自己有些越禮,將手尷尬收了回去。

“蔣總自己過去惹下的一些沒有乾淨的事,這一次找上來也是意料之中,並不能怪您。也許您在身邊反而是好事,蔣總會拼命剋制自己堅持下去,以免被他們傷到您,您是他爭鬥和頑強的動力,大約也是因爲您,蔣總才能扛到我帶人來救的時間。”

“如果他不行了,我也不活了。”

古樺一愣,他非常激動說,“那怎麼行?我並不確定蔣總的安危,只是聯繫到曾經大夫的一些囑咐,提前讓您做點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我還要分心照顧您。蔣總福大命大,一輩子都在舔刀口生活,他能活到現在,沒有什麼能危及到他,我只是隨便一說而已,只是擔心您和腹中胎兒的安全,怕您到時候聽到不好的消息會過激。假如真的怎樣,這是蔣總唯一的孩子,您務必要平安生下來,這也是我的責任。”

我握住蔣華東的手,讓他把掌心貼在我小腹位置,雖然孩子只有一個月,還只是小小的一個胚芽,根本沒有胎動,但我知道他非常珍視在乎這條血脈,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所以一定會有感應。

我對他說,“華東,你一定要堅持住,如果你去了,我會把孩子生下來,然後追隨你一起,你忍心讓孩子沒有父親又沒有母親嗎。你不要怪我,我不是太狠心太矯情,只是失去你我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也許世上會有很多男人對我好,可他們不是你,對我而言沒有半點意義。”

車在疾馳半個小時後,到了全市最好的一家市級三甲醫院,我們掛了急診,大夫和護士從裡面擡着擔架飛奔出來,將蔣華東小心而快速放在上面,緊急輸液吸氧,然後擡着邁上臺階,又迅速消失在走廊,進入手術室。

我和古樺走在長椅上,誰也沒有說話,手術中三個字亮着燈,那光芒就像挖我心一樣疼。

那些手下綁着一個人從電梯內出來,那人渾身衣服都扯爛了,手臂鮮血橫流,他們將他按在地上,看着古樺說,“古助理,按照您吩咐,這個人留下,其他人都放了,不過基本都半死,能不能熬到目的地覆命,我不清楚。”

古樺嗯了一聲,“沒事,只要命不是你們直接取的,條子那邊我有辦法解決澄清,我不是華哥,沒有法子解決你們鬧出人命這樣的大事,但不給點血的教訓,他們還以爲華哥是從前跟着沈老當手下的時候,現在的華哥,就算真的哪一天落魄了,瘦死的駱駝也比他們這羣馬大。”

傷痕累累的男人額頭上全都是汗,古樺指了指一側的單間病房,“將他帶進去,我親自審,留在這裡陪着薛小姐,等蔣總手術結果出來,再來告訴我,期間不要打擾。”

他們四個人有三個跟了進去,留下一個在我旁邊站着,也不說話,他臉上青了一塊,脖子被刀片劃出一道傷,我想要分散注意力,不完全去關注現在九死一生的蔣華東,因爲我太害怕了,我怕最後結果讓我承受不住,我不想做失去愛人的女子,也不想腹中孩子成爲一個可憐的遺腹子。

“你傷口疼嗎。”

他沒想到我會主動和他說話,他對我搖頭說,“沒事,跟着華哥這麼多年東打西拼,早習慣了,這點傷不算什麼,我連閻王都差點見過。”

我靠在椅子背上,靜靜的閉着眼,我腦海中回想起來很多很多,從我十六歲剛進入風塵做小姐,在無數人口中聽到蔣華東的大名,到後來我親眼見到他,和他牽扯出這樣一段蕩氣迴腸的糾葛。

都像過電影一樣,在我眼前凌亂而放肆的張牙舞爪,讓我透不過氣。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的天空發出微弱的亮光,似乎已經是凌晨四五點了。

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下,門從兩側被拉開,我攥緊了拳頭,古樺在這時也從那間病房內出來,他臉色凝重而陰沉,大夫朝我們走過來,摘下口罩後捏着眉心,一臉疲憊,“家屬是誰。”

我顫抖着走過去,古樺扶住我,輕輕在我耳邊說,沒事的,華哥一定可以闖過去。

我咬着牙,根本發不出聲音,只是喉嚨像被噎着一樣的嗚嗚着,大夫對我臉色平常說,“我們搶救過來了,暫時保住性命,可新傷基礎上,舊傷全部復發,我們無能爲力,還是轉院吧。”

古樺衝過去一把揪住大夫衣領,“轉院?你他媽跟我開什麼玩笑?本市最好的醫院就是這裡,我們還能去哪兒?”

大夫向後退了兩步,握住古樺的手說,“和我有力氣鬧,不如想辦法聯繫更好的醫院,比如深圳廣州那邊那邊,或者去北京,有專門的內傷血液科,我們是最好的醫院不假,可傷者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他都不知道愛惜身體,我們怎樣一次次從死亡線往回拉?你知道他舊傷多麼嚴重嗎?距離心臟就差兩釐米不到,當時也是我做的手術,十三個小時才結束,他竟然偷偷出院,按照我們規定,至少要住院十天的。當時如果發生生命危險,這一次醫療事故,我們也有責任,這樣的病人,我們真的無能爲力。抱歉。”

大夫說完後直接推開古樺的手朝着對面走廊走去,身後跟着的幾名年輕些的大夫對古樺說,“廣州和深圳,據說有非常好的醫資力量,並不比我們差,但這名傷者,我們不止一次接納過,實在不敢再承擔這份責任,我們現在做手術的時候都會手軟,槍傷是我們從未接過的,普通羣衆不會受到這樣的傷,請你們理解一下我們的爲難。我們院方會替你們聯繫一下深圳的人民醫院,儘快轉院過去,現在他是暫時脫離危險,舊傷復發很平常,尤其他新傷又這麼嚴重,基本上覆發機率超出常人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說,百分百會復發,復發後,我們無能爲力,你們家屬早做準備吧。”

他們全部離開後,古樺痛苦而崩潰的捂住頭蹲下,我呆呆站在旁邊,頭腦一片空白,我咧開嘴笑了笑,然後踢了踢古樺,他茫然緩慢的擡起頭看着我,見到我的笑容時,臉上閃過一絲惶恐,“薛小姐…”

“別聽他們瞎說!”

我非常嚴肅的看着他,“我進去看看他。”

我說完朝着重症病房進去,古樺從背後摟住我,“薛小姐,您怎麼了?”

我像是瘋子一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我死命呼喊着,大叫着,嗓子喊啞了發出無比淒厲的尖叫,在寂靜空蕩的走廊上聽上去特別像失去了最珍貴幼崽和伴侶的母狼,那些手下並不敢碰我,只是在旁邊圍住,防止我會做什麼,古樺幾乎是哭出聲音,他從我身後死死抱住我,我拼盡全力也根本掙脫不開他,他喊着我說,“薛小姐!薛小姐求您冷靜一下,您腹中懷着孩子!”

我俯下身體蜷縮成一個蝦米,狠狠咬住古樺摟在我胃口位置的手,我咬的太用力,以致於不單單是出血,而是撕下來一塊皮肉,他起初還在堅持,可我吐掉後,又要咬,他只能吃痛得鬆開了我,我趁着一名護士進去給蔣華東打點滴的功夫,從後面竄了進去,護士發出一陣驚呼,手上的托盤也隨聲掉落,散成了一堆,我撲倒在地上,爬着一點點到牀邊,蔣華東上身赤/裸,到處都是傷痕,被紗布包裹住仍舊在滲血的槍眼、幾道刀傷,還有青紫一片,他呼吸平穩,並沒有戴吸氧機器,身上插着兩條管子,藍色和紅色,交纏着延伸到一個放在牀頭的檢測儀器後面,他安詳閉目,沒有絲毫生氣,更沒有醒來的意思。

我輕輕握住他同樣被包裹住的手,貼在我臉頰的位置,護士退出去,請過來兩名大夫,他們看到這幅場景,要制止我,卻被古樺叫住,他朝他們搖搖頭,一名大夫從過道上的護士手中接過一個瓶子,朝着我走過來,在我身上噴了噴,刺鼻的味道蔓延在空氣中,我靜靜看着蔣華東,他渾身都是傷,我不敢去摸,可我很想感受一下他的溫度,到底是溫熱的還是冰涼的。

大夫在我旁邊說,“家屬身上帶着細菌,雖然並不會有太大影響,但請您儘量說幾句話離開病房。我剛纔給您消毒,但堅持不了多久,您儘快好嗎。”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還能救嗎,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他活,變傻了變呆了殘疾植物人都可以,哪怕一輩子不醒也沒事,只要能活,能活在我身邊就行。”

我鬆開蔣華東的手,朝着大夫磕頭,我每一下都非常用力,額頭腫脹滾燙後,滲出血跡沿着我眉心間緩緩流下,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完全是一片模糊的紅色,大夫嚇得爲我包紮傷口,在處理好之後,他對我鄭重說,“我理解您的悲痛,作爲醫生,我見過太多家屬和病人的生離死別,每一次我都感同身受。恨自己醫學淺薄,無能爲他們分擔憂傷,將病人從死神手中拉回,但我不謙虛說事實,我是這邊醫院被大家和醫學界認可的醫術最好的醫生,但我向您真誠說,我真的無能爲力,他傷勢太重,而且舊傷控制不了復發情況。我非常抱歉。”

我絕望的閉上眼,身子無力癱軟在牀邊,我趴在那裡,再次握住蔣華東的手,我不敢讓自己哭出聲,我怕會打擾他,他萬一聽到我哭聲,會着急會擔心,我不想他從認識我那天起,就一直在縱容我的任性固執,到他快要離開這個世界,還在爲我擔心受怕。

我用手臂摟住他的身體,我說,“華東,孩子還有八個多月出生,你能不能陪我等她來到這個世界,看她一眼,最好聽她喊你一聲爸爸,女孩子喊爸爸很好聽,你聽聽好嗎…”

我咬着自己手背控制住即將衝破喉嚨的哭聲,“你說你給不了我名分,我們一輩子都要在法律邊緣之外,可你答應陪我一輩子的,你讓死心眼的薛宛,在你離開後怎樣活下去…”

他是真的聽不到了,平穩的心臟監測儀上,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的波動,他眼睛緊閉,沒有絲毫表情,手指蜷縮着被紗布包裹,一動不動。

我覺得口中有一股猩甜的味道,溼潤而酸苦,忽然竄上來,我沒有反應就朝着面前大口吐出,然後眼前天旋地轉,古樺衝過來抱住我,大喊了一聲我名字,我眼前最後飄浮而過的是蔣華東那張溫潤的臉,他看着我時,總是柔情的縱容的,他朝我伸出手,在我即將握住時,他卻抽身離開,朝着我越來越遠,他脣邊有一抹淺笑,對我說,“宛宛,原諒我。”

第一百二十七章 麻煩喂先生喝奶第二百六十七章 藍笙簫【第一更】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見第一百一十五章 風口浪尖第二百零六章 似曾相識故人來第四十章 不可以動她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安第四十六章 近水樓臺第六十二章 週年慶典第二百五十九章 擎華百老匯【一更】第296章 沉沒【裴部分大結局】第一百二十六章 喊我名字第七十三章 你猜我舍不捨得傷你第五十四章 去看看她第四十章 不可以動她第一百二十七章 麻煩喂先生喝奶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頭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夢成空第八十九章 恭喜第一百二十四章 很有趣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樣美好第303章 看人世開出怎樣的結果第二十四章 程氏第二百三十一章 似水【第二更】第一百七十四章 那麼折磨第八十四章 生不如死第七章 華哥的女人第七十七章 折磨第二百五十六章 傻第六十八章 情濃第四十六章 近水樓臺第一百一十三章 霧裡花第一百一十一章 吃醋第二百五十七章 兩小無猜【第一更】第二百五十三章 懸殊第八十五章 不要傷害小敏第二百二十二章 曾深愛過【第一更】第二百五十六章 傻第九十六章 聽聞第七章 華哥的女人第一百一十三章 霧裡花第八章 花場無真情(下)第十一章 你爲什麼會來這裡第一章 雨夜初遇第四章 沉淪第四十一章 慈善晚宴第二百五十六章 程橙橙第一百二十九章 昨夜小樓又東風第一百六十一章 遺書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古英雄多寂寥【第二更】第八十四章 生不如死第307章 喜歡【二更】第三章 救出虎口第七十二章 宛宛,你實在不乖第三十四章 只有我會縱容你第一百一十六章 情深入骨【8000字長更】第二百三十一章 似水【第二更】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愛上他了第七章 華哥的女人第二百五十二章 偏心第十章 好好伺候齊老闆第二百四十七章 冉秘書,這樣巧【第二更】第二百二十三章 親愛的【第二更】第一百三十九章 婚紗第一百零五章 祝福你早日成爲蔣太太第二百七十章 顛覆【第二更】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叫什麼【第二更】第220章 萬丈紅塵【顧升篇結束,程明日開始】第二百二十五章 還打算抱到什麼時候【第二更】第一百九十五章 百合香第八章 花場無真情(下)第236章 再不會有第二個【第一更】第一百五十七章 滑胎物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要知道秘密嗎第278章 陰差陽錯第290章 世俗第六十二章 週年慶典第一百二十五章 帶走她第一百零八章 程敏的真相第八十九章 恭喜第一百六十三章 仁至義盡第四十八章 爲了另一個女人第七十三章 你猜我舍不捨得傷你第271章 三月餘身孕【第一更】第八十二章 柔情第八十六章 夜夜夜第二百四十章 醜聞第七十九章 他說她更需要照顧第279章 隔閡第五章 關公臉第一百二十六章 喊我名字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本情深第八章 花場無真情(上)第八十三章 程敏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頭第309章 我女人【一更】第二百五十七章 兩小無猜【第一更】第303章 看人世開出怎樣的結果第296章 沉沒【裴部分大結局】第十五章 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