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不是我沒了力氣,我剛吃了飯,而且還很多,我只是分明感覺到了抱住我的人是誰,我沒有想掙扎,彷彿他這樣對我,再正常不過,是一件我非常容易坦蕩自如接受的事。
他見我安分了,便移開了扣在我眼睛上的手,明亮的光線忽然射下來,我覺得眼睛一陣酸澀,已經被他拖着移到了一個冷清無人的角落,他似乎早就偵察好了地形,這裡是一個三面死角,只有面對的一處牆壁是空的,可以通往外面,頭頂有一個頂篷,遮擋住了陽光,倒像是避難的場所。
他徹底鬆開了我,在我打量四周的時刻,他手臂猛地將我一拉,我在原地轉了一個方向,直直的撲向他懷中,他胸膛特別堅硬,我磕上去,痛得臉都抽筋了,他絲毫不曾動容,定定的壓下來,我們兩具身體嚴絲合縫的重疊在一起。
“想我嗎。”
他邪魅的笑着,非常的輕佻,就像我曾經那些客人一樣,我忽然覺得非常厭惡,眼前重疊着無數張讓人作嘔的臉,肥胖的橫死肉、土黃油污的手掌,還有油油的凸起的腰身,我一把將他推開,彎腰朝着地面大聲嘔着,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嘔出來了,蔣華東忽然一把扯住我頭髮,頭皮都要脫離的刺痛感讓我失聲尖叫,他狠狠的將我一推,我背部“砰”地一聲砸在牆壁上,簌簌掉下來的灰塵夢在我眼前,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他一把掐住我脖子,狠狠的收力,死亡。
我距離死亡最靠近的時刻,所有的呼吸都被抽乾,一點點流失殆盡,他仍舊在加大力氣,我看着他,想要扯出一個笑意,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我發現我在最後關頭,仍舊想把我最美的一刻留給他,讓他就這麼記住我一輩子。
我覺得我毀了,不管我怎樣逃離他,不管他怎樣薄情,又如何對待我,我都毀了,人在死神面前的脆弱和無助,最能表現出她的渴望,她想到了誰,那個人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爲生死只是一秒之差,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祭奠掛念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這個時候在你腦海中反覆出現的,一定是你割捨不下的。
竟然之後蔣華東,我再也想不起來任何人。
我感覺到自己脖頸處的力量漸漸小了很多,他的手支在我臉頰旁邊,彷彿將牆壁都戳進去了一個洞。
“噁心嗎。說話!”
他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從臉上一直到嘴巴里,到處都是,我舔了舔脣角,是乾的,他還沒有發狠到將我打出血,我咬着牙,感覺一邊被打過的臉迅速腫脹發麻,燒一樣的灼熱。
“這世上狠心的人,蔣總一定是魁首。”
他忽然按住我的下巴,將我緊抿的脣強制性分開,我已經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可我還是抗衡不了他,他吻下來時,我覺得自己已經懵了,刺眼的太陽光將他籠罩在其中,金燦燦的,我本能的閉上眼,只留下最後這一幕的場景,他發狠的吻着,恨不得將我啃死,牙齒無數次磕碰在一起,發出很清晰的聲音,我含糊的喊着痛,他仍舊不放過我,一下又一下的舔着,吮着,咬着。
我不知道過去多久,吻到我們兩個人都氣喘吁吁,他終於在換氣的時候暫時離開我的脣,我趁着這個時候說,“我似乎嚐到了橘子脣膏的味道,怎麼,是程敏還是哪個女人的。”
他看着我,舔了舔自己的嘴脣,然後說,“你覺得是誰的。程敏喜歡用櫻桃味道的,比這個更好吃。”
他說完就微微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似乎特別開心,我覺得他是一個變/態,一個瘋子,他把別人的痛苦和掙扎當成樂趣來欣賞,看着我無處可逃只能被動的承受,他會產生變/態的快感,其實早在那個雨夜我就該發現的,正常人誰能受得住那麼多道刀傷和棍傷,幾乎都是致命,鮮血蔓延了他全身,他還在最後關頭笑着問我的名字,彷彿那些傷都在別人身上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可怕,這是一個太可怕的男人。
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男人不怕痛不怕死、心狠手辣、頭腦聰穎,他不是在正路上平步青雲,就是在歧途上一去不復返,蔣華東是兩面的,他是白天高高在上的宏揚集團領導,他是黑夜潛伏在暗處隨時像無辜人出手伏擊的獵豹,他在風光無限和惡貫滿盈中徘徊交替,哪個纔是真正的他,誰也不知道。
他再次吻了吻我,然後距離我非常近說,“我喝了橘子味道的雞尾酒,今天我只吻了你,別亂吃飛醋,明白嗎。”
我別過頭,用餘光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今天只吻了我,那麼昨天呢,和程敏離開了會所,那一夜你吻了多少次。”
他低低的笑出來,“一兩次而已。”
我說完故意扳住我的臉,逼迫我面對他,“吻得不是很深,也沒有吻你的時間長,大約五六分鐘就結束了,她接吻時候不會換氣,我不喜歡太麻木的女人,也不喜歡太嬌憨的,這一點還是你比較符合我,我喜歡你抗拒時候的樣子,但我更喜歡看,你抗拒別人,只順從我的樣子。”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非常的的氣將我包裹住,他每說一個字我就受不了,我咬住他肩膀,狠狠的闔上牙齒,我感覺到猩甜的味道在我口中蔓延流竄,他仍舊一言不發,在我頭頂低低的笑着,我泄了氣,魔鬼,我鬥不過魔鬼。
“出氣了嗎。如果你回來,我就不會吻她,也不會和她睡在一起。”
“隨便你。”
他不和我鬥嘴,只是將臉埋在我肩窩裡,輕輕的吻着,慢慢變成無法控制的舔吻,強烈的刺激讓我身子繃得直直的,我聽到他說,“我喜歡看你因爲別的女人和我生氣。”
他忽然掀起我的裙襬,滾燙的手從下面摸索進來,順着大腿一直向上,我一把握住他作亂的手,惡狠狠的瞪着他說,“這是在外面!蔣華東,別讓我恨你。”
他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一聲輕笑,語氣極其隨意,“你現在不恨我嗎。”
我一愣,恨嗎,我其實是一個很難記恨別人的女人。
我總是在想,人活在世,我有不得已,誰都有,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慾,食人間煙火,會迷失在兒女情長裡,也會爲某一時刻下的悲歡離合而感動和悲憤。
所以沒什麼好恨的,可以愛,愛值得你愛的,你想愛的,但不能去恨,恨是一種特別痛苦的事,你恨的人他是沒有感覺的,也不會爲此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但你卻會鬱鬱寡歡,讓生活過得了無生趣。
我活了二十年,我嘗過的艱辛似乎比所有人都多,花場女子,是被踩在大衆腳下最卑微最可憐的角色,充當着一個社會文明的炮灰,過着黑暗的沒有希望的日子,將每一天生存的籌碼都賭注在那些色/心大起的客人身上,再風光的小姐,也是世人眼中最骯髒的形象,所有豔冠羣芳的美名,也只是讓自己苦中作樂而已。
但即使這樣苦,我也從未恨過誰,認識和相遇、擁有和別離,都是自己的選擇,你要恨的只能是自己,無關他人。
蔣華東的脣在我的臉上來回摩挲着,他不停的問我這句話,恨我嗎,薛宛。
我閉上眼睛,我說,“不恨,因爲不值得。”
他的脣忽然頓住,在我的鼻子旁邊,呼出的熱氣吹拂過我的眼皮,漲熱得難受,我很想哭,又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在這樣的矛盾掙扎中,他鬆開了我。
我睜開眼,他一邊看着我,一邊將衣服整理好,他的脣角噙着一抹特別冷漠的笑意,彷彿勾一勾脣角,就可以殺了我。
“恨。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強,恨我的人太多了,再多一個也無妨。我讓你自由一段時間,等我要你回來了,你最好立刻聽我的話,不然我不知道,我會怎樣對你。不要忘了我真正的身份,死一個人對我而言,是非常簡單的事,想活着,就得回來,明白嗎。”
“你已經有了程敏,有了薛茜妤,你還有妻子,你還要怎樣?”
他的臉色非常冷白,他一身整齊,我卻狼狽不堪,這讓我覺得倍感羞辱。
“我只把話說到這裡。有她們,也不妨礙我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