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觀衆席上有地縫的話，那此時此刻胡戈唯一的感想就是想趕緊變小鑽進去躲起來——
因爲無地自容。
丟人，丟人了啊。
周易那完全出自本能流露出的驚愕神情配合上還沒有停下來的《寂寞先生》伴奏，與周遭鬧作一團的鬨笑聲混雜在一起，令他的心裡產生了一種自己似乎已經不適合再待在地球的想法。
誠然作爲演員的必修課是解放天性，但在這八萬人的場子裡，連初出茅廬都算不上的胡戈心理顯然還不夠強大——
演唱會現場的導播還十分貼心的將一個鏡頭對準了雙手捂臉彎腰以躲避鏡頭的胡戈，清晰的將他與周易那驚訝的神情形成了鮮明對比嗎，社死程度拉滿。
“別慫！別慫啊胡戈！”
眼看着好兄弟丟臉丟出太陽系了，一旁的袁洪那笑的更是前仰後合，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還很講義氣地強行掰開了胡戈那遮住自己臉面的雙手，不斷起鬨着。
自己都繃不住在笑的胡戈在重獲光明後一擡頭就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着實是有些羞愧難當，忙不迭連連擺手，縮回到了座位上抿着嘴，臉上表情三秒鐘變換七次，到最後只能以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寂寞先生》尾聲階段的伴奏還在繼續，也跟其他人一樣快笑岔氣的周易一開口就知道自己這下對歌曲的情緒演繹算是廢了，強繃着氣才把最後一個高音勉強混過去——
他現在算是知道未來戴珮伲那個“怎樣”的名場面裡能堅持唱下去得需要多大的自控力了。
綜藝節目上還好，這種正兒八經的演唱會或者歌友會上，歌迷們的情緒也會充分影響到歌手本人，更別提《寂寞先生》的難度可比《怎樣》高多了，他最後的那個高音差點就飄出去十萬八千里。
“來，大家掌聲鼓勵一下~”
結束時，周易還是帶頭給敢於挑戰自己的胡戈鼓了鼓掌，調侃了一句：“出道兩年多了，我還是第一次掐着自己的大腿在唱歌，這位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說着，他還把麥克風重新遞了過去。
“胡戈，胡說的胡，歌曲的戈。”
還是個大學生的胡戈在緩過來後還是爲自己辯解了一番，話裡話外看不見絲毫的怯場：“那個我解釋一下，其實我以前唱歌不這樣的，剛剛那只是姿勢的原因，我平日裡在學校裡唱歌的時候人送外號都是周易上海灘分易。”
末了，似乎是生怕周易不信，胡戈還把看熱鬧的袁洪給一把拽了過來：“我兄弟可以作證，真的，不騙人。”
“啊對對對，我們都是上戲的學生，我叫袁洪，我可以作證。”
已經把這件事記心裡，準備以後用來嘲笑胡戈一輩子的袁洪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ok，那讓我們再次用掌聲感謝胡戈同學與袁洪同學。”
知道這倆未來會火的周易心裡多少有幾分感慨，尤其是胡戈，這個黑歷史怕不是要自此之後跟隨着他未來的整個職業生涯了。不過，這麼一來的話……
“那，胡戈同學，這樣吧，既然你說唱歌其實唱的很好，那不如接下來你點一首歌再證明一下自己。你跟我，我們兩人一起來唱怎麼樣？我也可以給你和聲。”
周易話音未落，此前還在笑的其他歌迷們頓時笑不出來了——紛紛瞪大了雙眼，嘴裡不時發出不可思議的高呼。
在演唱會上跟偶像一起唱歌？！
唱什麼還可以自己來點？！
這麼好的嗎？
這是什麼神仙偶像？！
就連胡戈本人在聽到周易這話時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那因爲吃驚而微微張開的嘴巴，像是不敢確認一般：“我、我我可以點歌？是跟KTV一樣的那種點歌嗎？？我們一起唱？”
胡戈身邊的女粉原先還把這個長得還行的帥哥當笑話看，現在是眼珠子都快瞪綠了。
靠！
這麼好的事情爲什麼不早說？！
早說就老孃來唱啊！保證比這個馬臉好聽！
“是的，這算是本次演唱會的一次嘗試吧，來吧胡戈同學。”
周易笑着點了點頭。
正所謂來的早不如趕得巧，本來就打算在演唱會玩玩粉絲點歌環節的他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把這個讓現場粉絲都感到驚喜的點歌互動環節給放出來。
在2002年，這還是一個能夠增加話題度、粉絲忠誠度的方式。
點歌這玩意其實對於歌迷來說並不陌生，上個世紀的寵粉大佬周華建就經常搞這些與粉絲互動的點歌環節，但通常來說他的點歌都是在電視節目現場、歌友會、簽唱會上，而並非在演唱會上。
周易在演唱會上搞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還是頭一遭的新奇體驗。
拿了頭湯的胡戈頓時遭到了不少人的眼紅，他本人倒是樂的都快找不着北了——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跟周易合唱，多少樂壇的知名歌手都沒這個機會，他這四捨五入一下簡直是比那些知名歌手還牛逼了。
“是什麼歌都可以嗎？就無論我點什麼歌都可以？”
“當然，不是我的歌也可以，不過那樣的話我就不能多唱了，因爲沒有報備。”藉着互動環節休息的周易回到了舞臺之上調整着麥克風，笑着迴應道。
“那我想點《東風破》。”
握着工作人員早就準備好隨時遞出來的麥克風，胡戈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確定了曲目：“我很喜歡這首歌。”
作爲周易目前中國風歌曲裡傳唱度最高的一首，《東風破》當初雖然沒有登頂過第一，但更持久的韻味還是讓這首歌成功爲他打下了另一片江山，成爲了基底。
“好的，《東風破》，陳哥，麻煩你們再演奏一遍了。”
周易半轉身，擡手朝樂隊招呼了一聲——
下一秒，在全場那數萬人那難以置信的尖叫聲中，《東風破》的聲音居然真的再度奏響！
太草！
真的？！這居然是真的？！
“一盞離愁，孤燈矗立在窗口
“我在門口，假裝你人還沒走~”
強壓下心中興奮與緊張的胡戈直接開口直接進慢了一拍，但好在經驗豐富的樂隊迅速爲他託底，這才避免了其的再一次翻車：“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
平心而論，胡戈的音色在演員這個範疇內還是挺適合唱歌的，尤其是《東風破》這類歌曲。
未來其賴以成名的《仙劍一》電視劇插曲《逍遙嘆》就是一首從頭到尾都在模仿《東風破》的歌曲，情節之嚴重甚至還要超過了李毅傑《玫瑰花的葬禮》對《夜曲》的模仿。
也不知道未來胡戈在被公司安排去唱插曲《逍遙嘆》後，對這首歌會不會感到詫異。
眉眼上挑的周易一邊開口，一邊看向了正在全神貫注盯着提詞器的胡戈——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偌大的上海八萬人體育館內再一次唱響這首歌，只不過這一次，數萬人那豔羨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個能夠與周易一起合唱的男人。
“啊啊啊！！爲什麼沒有我！我也想唱！”
內場區，花大價錢買票後讓老媽帶自己進來的鄧詩影羨慕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這個隨機雙人合唱的規則是什麼啊！
難不成都得出出洋相？
小鄧詩影十分苦惱。
等到一曲終了，成功憑藉着一曲《東風破》給自己找回了場子的胡戈明顯興奮了許多，毫不避諱地在鏡頭前打着農夫三拳。
“ok，那多謝我們上戲未來的大明星胡戈同學，掌聲。”
趕上了這一波的周易在帶頭鼓掌後，又宣佈了一個令全場歌迷爲之瘋狂的消息——
“我知道，這一次在上海能夠聚齊八萬人是個很特殊的日子，這對我來說也很有紀念意義。所以，我有一個想法，今晚所有在點歌環節被點到的幸運歌迷，等到演唱會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吃宵夜，怎麼樣？！”
這一次，迴應周易的是那堪稱噪音污染的全場尖叫！
“啊啊啊啊！！！”
“選我選我！”
“老公選我！！！”
不僅僅能夠跟偶像一起唱歌，唱完歌還能夠一起吃夜宵？！
這還不趕緊衝他媽的？！
擡起右手做下壓狀的周易打了個響指，全場的燈光隨即黯淡了下來，周易本人也隨即閉上了雙眼：“那剛纔胡戈同學是正好撞上了，所以沒有用上我定下的規則。那接下來，當我說停的時候，場上的大屏幕將會出現一個被選中的幸運歌迷。”
說着，演唱會的大屏幕上便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了一個個座位號——
“停！”
隨着周易一聲令下，大屏幕頓時停止了滾動，那個無數人翹首以盼的座位號隨即顯示在了屏幕正中央。
“噫！太好了！太好了！我中了！”比較差的看臺座位之上，對此壓根就沒抱什麼希望的王爭亮剛還一臉的不在乎，只不過在發現這個座位是自己後，頓時欣喜若狂，一個蹦躂就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瘋狂搖晃着身旁的張捷：“我中了！”
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都因爲他動作過於激烈的緣故而差點從臉上掉下來。
以前他還羨慕張捷見過周易，現在好了，他不用羨慕了，他甚至還能夠跟周易一起吃飯。
“好的，請我們的工作人員把麥克風交給這位先生。”
並不認識年輕版王爭亮的周易只當這個皮衣小夥是個自己的普通粉絲，這位旋即興奮的點了一首……《鬼》！
“我很喜歡這首歌，真的真的很喜歡。”
“我專輯發行了這麼長時間，伱還是第一個會主動點《鬼》這首歌的人。來，這位歌迷朋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王爭亮，我叫王爭亮。”
？？？
猛一聽到這個熟悉名字的周易心下有些詫異。
怎麼回事？
這位是那個時間守護者嗎？
怎麼隨便點個就是未來的明星？我演唱會明星這麼多的？
也不對啊，之前的工體場也沒——哦，工體場沒歌迷點唱環節，那沒事了。
就在周易還以爲自己撞了鬼時，接下來一連三位幸運歌迷的名字倒是沒有什麼明星相，很順暢的唱了《大城小愛》、《蝴蝶泉邊》、《布拉格廣場》三首歌。
可輪到第五位時，那該死的明星相又找上了門來——
“周易你好，我叫鄧文斌，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西廂》……”
79年出生的小眼睛廣西小夥在發現自己被選中後顯然十分拘謹，畢恭畢敬的說着自己最想要點唱的歌。
第六位則是個女生，名叫張靚（jing）影，目前是個搞樂隊的職高學生……
至於說最後一位……
“啊？！選中我了？！”
本還在眼巴巴羨慕別人的小鄧詩影在老媽推了一下自己後還沒反應過來——畢竟屏幕上的號碼又不是她的座位號。
“傻瓜，這是媽媽的座位。”
鄧詩影媽媽一臉寵溺地摸了摸女兒腦袋，在衆目睽睽之下與女兒交換了座位。
——？！
媽媽的座位？！
反應過來的女孩頓時露出了自己那標誌性的金魚嘴大笑，乾脆直接雙腳站上了座椅不斷朝舞臺上的周易揮手，開心的像個要到了糖果吃的孩子：“這裡這裡！我！我我！是我！
“我叫鄧詩影！我係從香港那邊過來的，就爲了看周易你的演唱會！”
周易：“……”
好嘛，看這個很有辨識度的臉，年紀輕輕就已經看得出來往後的模樣。鄧詩影，藝名鄧梓棋，沒跑了。
未來歌壇盛世落寞後，少有的能夠扛起年輕一代大旗的實力派女歌手，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在流量時代到來後還能夠撐得起天后名頭的新生代女歌手。
我的粉絲裡，臥龍鳳雛還……挺多？
這但凡吃一圈飯，去了一大半都得是未來能夠紅火的明星。
出道早的感覺還真不錯。
心情不錯的周易笑眯眯地蹲下身子：“那麼，鄧詩影同學，你打算點什麼歌呢？”
“寂寞先生！”
斬釘截鐵的稚嫩音色，令上一秒還在和袁洪有說有笑的、說這小女孩還挺可愛的胡戈臉上笑容頓時消失了——
什麼玩意你就寂寞先生？
全場就你一個孩子點——
“我可以，無！所！謂~~~”
當週易也詫異於她爲什麼會點這首歌時，後者便用不算太猙獰的表情爆發出了嘹亮的高音！
小小的身子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令人刮目相看，打斷了所有的質疑！
“誒，你唱的還不如一個孩子。”坐在其身旁的袁洪還不忘拱火，深得嘲諷精髓。
胡戈：“……”
這孩子從小吃什麼玩意長大的？
看着個還挺矮，就這說話的利索程度頂多也就十來歲左右，最多剛上初中，這是一個初中生能唱出來的高音？？？
後臺處。
本只是打算看着周易表演進程安排有沒有隨流程在走的錢江則是有些撓頭——
這孩子他好像有些眼熟，貌似是周易香港後援會的？
怎麼小小年紀唱歌就這麼屌的？
“這孩子可以啊，這麼高的音居然還能穩住，唱法運用的居然還很純熟，明顯是系統學過的。”
錢江的身旁，從嘉賓席上下來的蕭雅軒同樣有些驚訝：“你們華納的？”
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這唱功好到有點離譜。因此她第一時間就覺得可能是華納想要推新人，藉着周易這個高曝光度的演唱會搞點暗箱操作帶帶新人，給點曝光。
“不，據我所知，她並沒有加入任何唱片公司，還在學校裡讀書呢，應該是家裡給她找的班或老師。”
錢江搖了搖頭，語氣裡也有些不可思議。
以前他還沒當回事，但現在來看，這女孩有點不得了。
這要是能簽下來給華納當後備力量的話豈不是起飛了？
明顯看出了錢江在想些什麼的蕭雅軒無所謂地笑笑：“你慢慢想，那我先走了。”
接下來差不多就是她登臺助演的時候了，也該去換衣服了。
至於籤人？
她自己現在續約後就是名正言順的維京一姐，什麼老牌天后林逸蓮那都得往後稍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還不值得她煞有介事的找經紀人過來。
舞臺上，合唱完《寂寞先生》的周易顯然也在對鄧詩影大加讚賞——
“我自認爲我唱歌的天賦已經算不錯了，但我在鄧詩影同學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知道玩，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老實講，對於正兒八經的唱歌周易還是有信心的，畢竟嗓子機能是自己的。
但對比起鄧梓棋這種小小年紀就能拿遍大大小小几十個歌唱比賽冠軍的人，他初中時代的相關榮譽就顯得捉襟見肘了——拿的最多的是能夠帶回家糊牆的三好學生獎狀。
這玩意用來擦屁股他都嫌棄硌得慌。
“莫名有種感覺自己已經老的感覺，遙想當年這句話還是蕭雅軒蕭小姐在臺灣見到我的時候對我說的。”
男人話音剛落，場館內頓時傳出了一陣陣善意的笑聲，還有不少兼職蕭雅軒歌迷的雙料粉在大喊“Elva”。
誰都知道，周易最初在被周建輝帶去臺灣時，第一個遇上的“伯樂”就是那時候就已經紅透半邊天的小天后蕭雅軒了。
“我——”
“誰在喊我的名字？”
周易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就已被那道聲壓極強的女中音所打斷——
現場的歌迷們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便在看到自舞臺正中央緩緩上升的那架鋼琴時，開心到嗷嗷直叫喚！
“Elva！Elva！Elva！”
上身着白衣，大概是30D的透視黑紗裙下襬展現着女人那若隱若現的腳踝；練舞練出來的優美腿部線條在她躺在純白的鋼琴上曲起腿時分外亮眼。
《背對背擁抱》的前奏緩緩響起，在鋼琴上側翻過身來的蕭雅軒單手托腮，雙眸直勾勾地盯着正笑容滿面介紹着自己出場的男人——
“讓我們歡迎，Elva，蕭雅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