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了土匪,劫後餘生的村民們集合在土匪頭頭所在的那個曬穀坪裡。這裡到處是一灘灘的鮮血,在正午太陽的暴曬下,都凝固成一塊塊黑紅色果凍般的膠狀物,散發出撲鼻的腥味。
村民們在姜融工他們面前跪下,在一個老年人的帶領下請求把快要死去的土匪頭頭交給村裡處置。
姜融工趕緊把他們一一扶起。見此情形,老鬼也滿心自豪,他想起先前姜融工對自己說過的“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話,頓時若有所動。於是也上前幫着姜融工把那些人扶起來,就算是對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時,也不再忍心帶着猥瑣的心思去拉她們了,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見姜融工答應把土匪頭頭交給村裡,村民們激動地說了許多感謝的話,他們幫着把那些散落在四處的槍支彈藥都收集了起來,然後在老人們的帶領下像擡死豬一般地擡起土匪頭頭走下小溪,向一個長滿絲狀水草的水潭走去。
他們一邊走一邊唱:“慶古潭啊慶古潭,害人的壞人要送進古潭,死了的人不變爛,活着的人痛三年。”
他們把土匪頭頭放到水潭邊上,那裡浸着一個不大的木頭籠子,看樣子正好可以裝進一個人。土匪頭子被裝進去以後,村民們把他的手腳拉開綁在籠子的兩邊,然後用三根棒子夾住他的脖子,讓他不能亂動,但又勉強可以望見自己的腿。
此時,土匪頭頭的下半身剛好浸在水裡,身上的血洞不停向下流着血,那些血一進入水裡,就四散暈開。
血腥氣吸引了水潭深處的無數軟體動物浮游上來,像餓死鬼一般貼到他的屁股和腿腳上面,那土匪頭頭頓時死命地擺動自己的下體。
他雙目突出,望着自己的腿,恐怖已極地嘶聲大哭起來。
那些軟體動物一條條大如人的手指,通體紅色,既可以吸附在人身上,也可以讓口部變形,把土匪頭頭的十個腳趾頭整個兒含住,不停吸吮。
他的頭頂上方不遠處有許多長滿鬚根的藤,正向下一滴滴滴着昏黃色的水,伴隨這些水滴下的,是一些蝌蚪一樣的小生物,都正好落在他頭髮上。
這樣的情形讓人迷惑,不知道這些村民究竟是想怎樣懲罰這個土匪頭頭。不過據老鬼分析,那些紅色軟體動物可能是盲蛇。這東西沒有眼睛,體形像螞蝗,但是比螞蝗更恐怖。或許這裡的盲蛇有一種特殊能力,它們爲了長時間可以吸食到新鮮的血液,能夠讓人在較長的一段時間裡保持不死。那些從鬚根上滴落的小蝌蚪正好落在那人的頭頂,這可能也是爲了讓這個人能夠在餓得受不住的時候忍不住吞食,以保住他的不死。
這正好印證了村民們的歌詞“活着的人痛三年”,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種刑罰也太恐怖了。
但是姜融工沒有時間去管這些了,他和老鬼把收集到的槍支彈藥清理了一番,選擇了一百多發適合狙擊槍使用的子彈給老鬼帶上。他自己也拿了一把看起來還比較新的步槍,並且背上一條裝滿了的子彈帶,準備讓老鬼在路上教自己槍法。
至於這些村民,只能讓他們投親靠友,離開這個地方了,否則用不了多久,一定會遭到後續土匪的報復,那樣的話,肯定是全村覆滅的結果。
他已經從那個土匪頭頭的口裡弄清了這羣土匪的詳細情況:土匪頭頭姓田,外號叫“小抱”,他有個哥哥,外號“大抱”。“大抱”是這羣土匪的首領,他這次帶着三百多個人,目標正好是姜融工將要去的地方——“螞蟻山”。
據“小抱”交代說,他哥哥的隊伍屬於“搶蝗”軍,他們的上級是一個“頑有”。那個“頑有”很早以前就聽說瑤山深處有“蟻寶”,一直想得到,但是那時候土匪四散各自爲戰,他的力量太小,不敢深入瑤民聚居之地尋找。這次土匪在辰溪兵工廠奪得大量武器,附近四五個縣的勢力都被匪首張玉琳統一,派出幾千人到瑤山搶寶以充軍費,“頑有”手下的部隊也在這次行動裡。這正好給了那個“頑有”機會,而“大抱”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將,因此才被派來做這個事。
據“小抱”說,此時山外的村鎮都已被土匪佔領,他們已經被國府收編,成了名義上的正規軍。當時,由地下黨組建的雪峰縱隊正在瑤山打游擊。所以土匪這次的任務,也包括圍剿雪峰縱隊。前不久還在羅子山的一個地方打了一仗,土匪死傷一百多人,雪峰縱隊也受到不小損失,現在已撤退到漵浦龍潭方向去了。
姜融工和老鬼收集好武器彈藥,正準備招呼鬆秀她們趕快下來,卻聽到“哈夫”在山上大呼小叫地喊“打起來了,她們打起來了”。聽到這個消息,姜融工不由在心裡暗自責備鬆秀不給自己省心,只得趕緊拉着老鬼朝山上跑去。
到了她們藏身的地方,卻只見到“哈夫”一人,鬆秀和夜茜已不見蹤影。
“哈夫”帶着二人往兩個女孩打鬥的方向追趕,在路上告訴了他們當時起衝突的過程。
原來夜茜自從吃了殘缺不全的太歲種子以後,變成了一個“變色龍”,導致她的容貌和智慧在一天之內不停變化。具體來說,她的容貌是從半夜零時起慢慢由美麗變爲醜陋,到中午十二點,醜陋達到頂峰,然後又開始慢慢變美,到午夜十二點達到頂峰,而她的智慧變化則與此相反。雖然過了一段時間後她的外貌變化有很大改善,但是智慧的變化卻一直照着這個規律走着,沒有任何改變。
按照這個規律,中午十二點時是她最聰明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她最爲敏感,對外界的刺激反應也最猛烈。
當時三個人一直靜靜地看着小村裡的戰鬥,鬆秀和她隔了一段比較遠的距離呆着,本來也不準備和她發生什麼衝突的。
不過此時夜茜發現自己身旁的一棵油茶樹上掛滿了雪白的果實,猶如粉玉雕琢一般的漂亮,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摘幾個下來,可又擔心這種果子有毒,於是開口問鬆秀。
鬆秀告訴她這是油茶樹春天結的果實的一種,可以吃,不過她此時正關注着村裡的戰鬥,忘了交代她摘這種果實要注意的一些事。
原來油茶樹結果最爲奇特。這種樹結的油茶果可以榨茶油,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可是很多人不知道,這油茶樹在一年裡可以結出三種不同的果實來,而且從形態上來說,相差懸殊得很。秋天,人們從油茶樹摘下油茶果,這種果實大小如李子,放在太陽下曬開殼以後,取出裡面的種子可以榨油。春天,油茶樹的萌發出新鮮的嫩葉,這種葉子最容易變異,生長成肉乎乎樹葉一般的狀態,脫皮了以後吃起來有點甜,因爲保持着樹葉的形狀,所以山民們稱呼它爲“茶葉扇”。這兩種果實在華夏國內只要有油茶樹的地方,都比較平常。但是除此以外,油茶樹還生長一種果實是很多人不知道的,它的名字叫做“茶泡”<這裡的“泡”字要讀成第一聲,其準確的寫法應當做“藨”,但是還要讀一聲的pao,而不是biao>。“茶泡”,人多不識,因爲它只能在高山區長出。平原地帶,儘管有油茶樹,也不能看到。這種果實開始很小,包着一層皮,有青白紫紅等多種顏色,每年清明前後開始冒頭生長,速度很快,一般大半個月後,即長得大如人的心臟,開始脫皮。脫了皮以後,都變成一種白玉般的顏色,十分統一。這時候可以採了吃,味道有點澀,吃多了會讓人反胃。山民多在這個時候採集這種果實,曬枯軟以後其味甘甜如蜜,可當零食。
這些看起來都不奇特,但是要是不熟悉山裡情況的人亂採“茶泡”吃的話,極容易出事。
因爲這種果實最易招惹蜈蚣。
在它剛剛長出的時候,母蜈蚣就會從其果梗部位刺破一個小洞,在裡面產下數粒蟲卵。隨着果實長大,裡面漸漸變爲空心,小蜈蚣就在裡面長大。因爲有十多條小蜈蚣生在一起,又沒有吃的,所以導致了它們之間的互鬥。總之一句話,弱肉強食,到“茶泡”成熟時,裡面正好只剩下一條蜈蚣。
這是什麼意思呢?煉蠱的人都曉得,這就像冥冥中上天安排好的,給蜈蚣製造好了一個天然的成蠱場所。
所以試想一下,要是有人不明就裡,吃了這樣的果實,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當時夜茜摘了一個“茶泡”,拿在手裡玩。不過她並不敢輕信鬆秀的話,去拿這種不熟悉的果實來吃。但是她很好奇爲什麼“茶泡”輕飄飄的,既然裡面是空心的,那麼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呢?她終於忍不住把它捏開了來看。
當她發現裡面蜷曲着一條長着密密麻麻的細腿的醬色長蟲時,她尖叫了起來,她拼命甩着手把那個可怕的果實拋掉。當那果實落到地上以後,她發現情況很詭異,因爲落在地上的破碎果實周圍並沒有那條長蟲。於是她懷疑長蟲鑽到自己衣服裡面去了。
於是她發了飆,她認爲鬆秀是故意在害她,於是衝着鬆秀就撲過去了…
但是鬆秀也不是那麼好惹的,她一直認爲這個紅日巫婆就是個禍害,於是就反擊了。
------題外話------
慶古壇,瑤族人的一種祭拜太陽神的活動。在本節書中,我對其進行了改動,真實情形不不像書中所寫的那樣,所以把“壇”字改成了“潭”。
“搶蝗”和“頑有”在湘西土匪的發展歷史裡真實存在,據作者掌握的資料來看,其手段之詭異殘酷還要遠超本書中之描寫,不過爲了避免給社會和諧造成不好的影響,我儘量輕描淡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