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霏,我今天跟林蕭南離婚了。”
寧暮霖雙手勾在孫晗的脖子上,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紊亂着,讓她所有的表情看上去都像是在傻笑。
“他、竟、然、同意了!”她換了個姿勢,靠着孫晗勉強保持住平衡,伸手打着拍子,一字一頓很有節奏的說完之後,打了個酒嗝,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我沒想到,沒想,到,他會,這麼,這麼痛快的,答應,答應我。”
她腳上那雙鞋的細高跟比釘子強不到哪兒去,不管她怎樣努力的想找準平衡,身體都像是即將飛出去的陀螺一般,只想要左右旋轉。
寧暮霖只能死死的揪住孫晗,好像她就是自己的全部。
“我竟然跟他……”她嘴上喃喃着,聲音越來越低,有些哽咽,莫名其妙的就有淚從眼眶裡衝出來,只是來來回回就只剩下這一句,像那個中了魔障的祥林嫂。
孫晗使足了勁兒摟着她的腰,生怕自己一個鬆懈兩人都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一張笑臉憋得通紅通紅的,實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震驚了。
心比天高的寧暮霖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就算她不說,她也能猜到是出了不小的事兒。
“姐,你先別哭了,咱們回家再說,回家再說。”孫晗喘着粗氣勸她。
“嗯嗯,咱們回家,回家。”寧暮霖胡亂抹着眼角,又傻乎乎的笑了,聽話得像個孩子,只是才笑完,就又悲慼地咧了嘴,“可是,我的家在哪兒啊?”
孫晗瞧着她迷茫無助的眼神,只覺得有一根針戳進了心底最隱秘的地方,天大地大卻不知哪裡是歸處的感覺,她也曾有,不止一次。
一時間,她的眼淚也衝上來,酸了鼻子,紅了眼眶。
“我來吧。”交完錢的唐樂過來,伸手攬過寧暮霖的胳膊,稍微彎了下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吧。”
“嗯。”孫晗趕緊把情緒往肚子咽一咽,快步跟了出去。
纔到門口,他們就見一個大男生急匆匆從寶馬小跑上衝下來,看清唐樂懷裡的人,當即張臂攔在了前面,氣勢洶洶的擰眉看着他,“你是誰?”
唐樂一怔,沒說話。
後面的孫晗遲疑一下,問:“你是……那男的?”
她這麼一開口,對方纔將目光轉到她身上。
孫晗穿着一身簡單的家居服,沒化妝,披頭散髮,跟出現在公司的形象大相徑庭,對方皺着眉頭看了半晌才試探着問:“孫總?”
“嗯,我來接她。”孫晗不知道這個男生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她想到寧暮霖離婚的事兒,看他的目光下意識多了幾分敵意。
沒錯,她是支持真愛的心,但她也同意唐樂所說的疑問,這個男生或者勉強能被稱作是男人的生物,真的是寧暮霖的真愛嗎?她已經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沒頭沒腦貢獻出自己的腎了,不想再看着姐姐陷進感情的無底洞。
她示意唐樂上車,又看了那男人一眼,就跟了過去。
男人有些不情願的看着唐樂和孫晗在自己身邊走過,眼見着他們要上車,忍不住一溜小跑追過去,“等一下。”
他停在車門前,看着不耐煩轉身的孫晗,“她纔剛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一直在哭,我……”他抿抿脣角,一時詞窮。
他不知道寧暮霖跟孫晗的親密成年度到了何種地步,不知道這個來接她的董事長是不是什麼話都能聽,他欲言又止,剩下的只是擔心。
“她的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孫晗說完,速度上車,一張小臉比被鍋底蹭了還難看。
男人眼看着唐樂的車消失不見了,才嘆口氣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
*
寧暮霖覺得自己口乾舌燥,想伸手找水喝,結果閉着眼睛摸來摸去,只摸到了一張人臉,她皺皺眉頭,只好換了隻手繼續摸。
“你醒了?”被寧暮霖連拍了三巴掌後又被捏了鼻子的孫晗打着哈欠爬起來。
車上的時候寧暮霖就已經睡着了,沒想到,到家才躺下三十分鐘,她就忽然坐起來說是要吐,好在,唐樂怕有事兒她弄不了,一直在客廳待命,這纔沒有讓場面失去控制。
不過,這一晚上也是真夠折騰的。
孫晗費勁兒的睜着眼,眼皮子已經腫得有要成大眼蛙了。
寧暮霖被嚇了一跳,揚在半空的手嗖一下收回來,驀地睜開眼,見是孫晗,不由怔了,“你怎麼會在這?”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家,不等孫晗回答,又問了一句,“我怎麼會在這?”
孫晗伸着懶腰起來,活動筋骨,“你昨天去酒吧喝酒沒帶錢包,讓我過去結賬,我順便把你撿回來了。”
就寧暮霖昨天晚上那個爛醉如泥的樣子,說撿回來一點也不過分。
寧暮霖把披散在前的長髮擼到後面,使勁兒想着昨晚上的事兒,好像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呆愣了半晌,才“噢”了一句。
“我把你撿回來你還失望了?”孫晗腫得只剩一半的眼睛眯得更加小了,仔細審視着寧暮霖的表情。
正常狀態的寧暮霖不怎麼適應這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談話方式,在她的生活中,就算是細枝末節的小事都必須有板有眼上綱上線才行。
她被孫晗的目光盯得起雞皮,“你幹嘛那麼看我?”
孫晗單抿了脣角,搖頭嘆息道:“那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給我點水喝。”
好吧。孫晗冷汗。
寧暮霖的頭疼得要命,她現在真是沒心情說什麼。
“喝多了的你,可比現在可愛多了。”孫晗把水杯遞給她,如是感慨了一句,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寧暮霖收拾好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唐樂已經給她煮好了醒酒湯,她往桌子上看了一眼,抿平脣線遲疑片刻說:“我想回家了,不好意思。”
“喝完再走吧,你昨晚上喝了那麼多的烈酒,喝點湯,對胃也好。”唐樂勸了一句,“小晗,她會擔心你。”
寧暮霖怔忪一下,這才乖乖把湯給喝了。
直到寧暮霖走後,孫晗才偷偷摸摸從房間裡探頭出來,那樣子就像是被唐樂藏在家裡的小情人。
“既然擔心幹嘛不自己跟她說?”唐樂不明白這倆女人怎麼搞
得比大男人還難爲情。
不都說不懂表達這種事兒是大男人才會有的嗎?
孫晗出去在桌子上拿了個洗淨的蘋果,咬下一大口,“你不知道寧暮霖是個多要強的女人,她要是知道自己昨晚上跟我哭訴自己的生活是多麼的不如意,肯定會無地自容。”
“你怎麼就知道她會斷片斷得乾乾淨淨?”唐樂瞥她,眼圈下的暗青明顯的像化了妝。
“那我就更不能說了,總之,這事兒,還是等她自己想說的時候跟我說吧。”孫晗抱着門框幽幽的嘟了嘟嘴,想到“離婚”兩個字,忍不住瞄向唐樂的背影。
*
寧暮霖到家換了身衣服,馬上出門去公司了,化上精緻的妝容,昨天晚上的事兒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去公司的路上她給助理打了電話讓她給自己安排律師過來,既然都已經談妥了,她也不想拖泥帶水。
出門之前,她看過自己的手機,昨晚上,她給他打過電話,給孫晗打過電話,至於林蕭南,和從前一樣,對她未聞未問。
等車子在公司的地下車庫停好,寧暮霖馬上拿出手機刪掉了他的號碼。
他叫江北,就是個那個曾經在大馬路上砸了她車窗的傢伙,之後因爲修車見過幾次面,再然後,她也不知道是怎麼跟這個“小朋友”熟絡起來的。
等她發現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些變味的時候,好像洪水已然決堤脫離了她的控制。
那又怎麼樣?她至少還可以逃命,全身而退,至此,也就夠了。
*
街邊一家咖啡廳外,午後慵懶的陽光被大大的遮陽傘隔絕在外,江北坐在白色藤椅上皺眉喝着一杯美式咖啡,似乎是被咖啡的味道哭着了舌頭,五官都極其彆扭的往中間擠着,很擰巴。
不多時候,一輛紅色高爾夫就近找了個車位停下,一個戴着大太陽鏡的長髮女子走了出來,寬大的紅色蕾絲裙經風一吹貼到身上,細胳膊細腿的,唯唯肚子上似乎有些贅肉,倒也瑕不掩瑜,影響不了視覺。
女人看見坐在外面的江北,摘了眼鏡,臉色不悅的快步走了過去,“你在電話裡什麼意思?”
“你這纔剛出月子,別這麼大火氣,對身體不好。”江北逗弄了她一句。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廖陽。
她沒好氣的盯着江北,見他不再多說,只好坐下,“之前你不是信心滿滿的,現在怎麼了?”
“哥哥我最近不缺錢。”江北把手邊的信封推給她,“而且,哥哥這種小鮮肉不適合勾搭寧暮霖那樣的女人,我覺得你該向狗血劇學學,找她的司機什麼的,她想要的是男人,不是我這種小孩。”
江北自嘲的斜挑起脣角,“我走了。”
“等等!”廖陽叫住他,“你不想知道徐菲的下落了?”
江北收起臉上戲謔的笑容,雙眼隱在碎髮裡閃着冷光,倏爾,像是釋然般地笑了,“算了,如果你有機會見到她,幫我跟她說一句,江北,並非她想象中的窮小子。”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他也是真不知道自己在留戀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