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晗賭氣的閉上眼,卻死活睡不着。
雖然枕頭和牀是那樣的舒服,但是一動不動的躺着卻仍然很累,她想動一動,又想裝作已經睡着,因爲她知道唐樂還沒睡,聽呼吸就能聽出來。
孫晗扁扁嘴,提上一口氣,“姐姐這被氣得都快七竅生煙了都沒睡呢,你倒好,躺那就着,是不是不打呼嚕都是在照顧我的情緒啊?”
什麼叫作?明明知道你沒睡着呢,就是要嗶哩啪啦倒你一腦袋酸水!
在和唐樂朝夕相處的日子中,孫晗從單純的腹黑變成了現在的裡外全黑,也算是修煉得比較成功了,當然,她功德圓滿不可或缺的一個助理劑就是唐樂的縱容。
孫晗當然心知肚明,不過,某些時候要假裝不知道啦。
她呼呼喘着粗氣,勢要將裝傻充愣進行到底。
唐樂乾巴巴瞪着大眼睛,真心是哭也幽幽笑也悠悠了。
他知道她只是在跟他賭氣,可有時候,真是不知道面對她這種小性子,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以前總是覺得她太隨便了,好像什麼都無所謂,自己在或不在,都不能讓她的世界產生一絲絲波動。漸漸的,她開始對着他大聲笑大聲哭大聲埋怨大聲誇獎,她的情緒和表情都變得鮮明無比,他能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依賴,那種濃濃的依賴讓他心裡也跟着踏實了。
她從他心中的女王變成了靠在他懷裡的軟妹子,他喜歡每一個她,卻也有點應付不來她的任性。
唐樂側了身子,從後面抱住她,“我沒睡。”
孫晗皺皺眉頭,靜靜等待下文,結果卻什麼都沒有了。
冷不丁的,就想起了寧雪霏那些挑釁的話,那段春水盪漾的音頻,以及寧雪霏不止一次落在唐樂臉上的吻。
孫晗的心開始疼起來,像是打了刺激性藥物引起的全身性過敏,一瞬金,所有的細胞都在跟她過不去,她難受,難受得無以復加無以言喻,她想跑,卻有害怕掙脫了這個懷抱再回頭,他已經抱着別人。
孫晗咬住下脣,莫名其妙的就真睡着了。
或許,睡覺是最明智的自我修養。
唐樂直輕輕握着她的手,感覺她的呼吸沉了,也沒敢動,直到後來被壓在下面的胳膊沒了反應,才貓兒一般輕輕的鬆了手,翻了身,嚇不着似的仰面躺好。
他跟孫晗就是這樣一種關係,光是從呼吸就能判斷對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開口之前,連孫晗會有怎樣的尖酸刻薄唐樂都能聽得出。而他的心思,不用多說,她總能感覺得到,也總會用她的方式讓他感到慰藉。
這是一種默契,不僅僅是彼此相愛就能辦得到的。
明明都已經到了這種讓人羨慕嫉妒恨的地步,卻卡着一個寧雪霏死活過不去。
寧雪霏的肚子裡肯定不是他的兒子,可她怎麼就能這麼理直氣壯?
唐樂也很想知道,她怎麼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把他當成傻X呢?
孫晗一晚上都在夢中掙扎,好在,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全忘了,只是胸口覺得悶得慌,然後,緩和了好半晌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抱着唐樂,抓得他胳膊上都出了紅印子。
“醒了?”唐樂微笑着,動了動
,似乎這一晚上睡得也是極累。
是想,一晚上被抓醒好幾次,而抓他的罪魁禍首都不過是在做夢,能睡好也是極難的。
孫晗抹抹嘴邊的哈喇子,故意揚起下巴指着他身上的紅印子問:“晚上是不是揹着我出去鬼混來着?”
唐樂驚訝的瞪大眼睛,“呀,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老婆大人,你真是火眼金睛啊!”
“切,這算什麼啊。”孫晗傻呵呵的笑了。
她忽然想起了,夜裡幾次墜入的夢魘,沒有什麼血盆大口的怪獸,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追殺,只是唐樂說要走了,然後留給了她一個憂傷的背影。
不管她怎麼使勁兒的跑使勁兒的追,都不能看見他的正臉,所以她只能用盡力氣抱住他,不管用什麼辦法,說什麼都不能讓他走。
要是真的那麼一走,是不是就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
世界那麼小,丟了你卻可以再找不見。
孫晗有些失魂落魄的吃了早餐,對夜裡的夢境絕口不提,至於唐樂要怎麼結局他和寧雪霏之間的事兒,是他的事兒,但她說出去的話也一定不會食言。
如果寧雪霏肚子裡的孩子真是唐樂的,不管這個孩子是怎麼出現的,她都會離開,絕對不會拖泥帶水。
她不是聖母,只是不想讓唐樂爲難。
寧雪霏肚子裡的孩子是降服孫晗最好的籌碼,她一個從小沒爸的孩子,到現在證明,連媽都是假的的孩子,怎麼能那麼狠心搶走別人的爸爸呢?
她不懷疑自己對唐樂的愛,也不懷疑兩人之間的感情,甚至不懷疑唐樂對自己的重要性,但,對自己的選擇,她也絕不會猶豫。
唐樂照例送她去上班,兩人閒聊幾句之後,張愛上了車,馬上就不用擔心氣氛會很冷了,這讓唐樂也輕鬆不少。
他和孫漢之間最該說的話卻不能說,這讓他憋得心慌,但是張愛來了就不用擔心這件事了,因爲他根本沒機會從憋了一晚上的張愛嘴上奪得話語權。
到公司門口後,孫晗讓張愛自己先進去了。
她繞到唐樂那邊,難得俯身在探頭出來的唐樂臉上親了一下,“寧雪霏的事兒,你想去就去吧,我相信你。”
“真的?”唐樂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自從寧雪霏號稱有了他的孩子之後,孫晗的態度一直模棱兩可,雖然沒有像別人家的小媳婦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但那過於淡定的反應卻總讓他心裡懸着個刀子尖。
從來不表態,就是對他的不信任吧?
唐樂知道這種事自己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避而不談。
如今,真真是受寵若驚,因爲他從她的眼睛裡就能看出來,這句話,絕對不是敷衍。
唐樂嘿嘿一笑,“謝謝老婆。”
孫晗挑挑眉,忽然覺得這句話,比肉麻上十倍百倍的甜言蜜語都讓她更加不好意思,臉頰竟然飛起了兩朵紅霞。
“那,我去上班了。”她說完急急轉身,快走出幾步,到大廈門口,被空調的涼氣一吹,這纔有種冷靜下來了的感覺。
張愛看她這表情直接笑歪了嘴,“我說,你這不會有好事了吧?”
孫晗想了想,“嗯,眼看着業績就要創下新高,我興奮啊。”
“得了吧。”張愛嫌棄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是不是你的肚子有動靜了?”
孫晗揉了揉肚子,有些蒙,“我早上吃飯了,沒聽見有動靜啊。”
“嘿,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張愛急了。
孫晗撲哧笑出來,“不早跟你說了,寧雪霏的事兒解決完之前,我還沒那打算呢。”
張愛抿抿脣角,小聲嘟囔,“真是傻到家了,懶得說你。”
*
唐樂放下孫晗和張愛之後的確是要去見一個人,但這個人並不是寧雪霏,而是沈冰。
靜好的路邊咖啡廳,冷氣讓鋪在身上的陽光很舒服,不會覺得曬,又不會覺得太涼。
這裡的老闆很會烤餅乾和蛋糕,隨便一疊長相普通的黃油曲奇都有耐人尋味的味道。
這家店是唐樂推薦給沈冰的,那年沈冰四十五歲生日,十七歲的唐樂用自己賺來的第一桶金帶她過來慶生,雖然簡單到只有母子兩個人,但沈冰卻吃到了這輩子最好吃的蛋糕。
就算那天之後,她也來這裡吃過蛋糕,甚至經常預定,卻怎麼都吃不出同樣的味道了。
沈冰不知道唐樂約自己來這裡做什麼,但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的兒子現在竟然用念舊這個法子來對付她了,沈冰在心中面容冰冷的哂笑。
“你心裡很清楚,寧雪霏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爲什麼還要這麼包庇她?”唐樂攪動着咖啡,開門見山。
“你都不是我的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重要嗎?”沈冰輕笑,“對我來說,重要的只有我兒子。”
唐樂蹙眉,他真是不明白這種近乎病態的母愛,難道看他開心,她就那麼難過?
“你以爲我不知道孫晗是誰的女兒?”沈冰欣賞着兒子僵住的面容,“你想跟她過太平日子,除非我死了。”
唐樂真的沒想到沈冰會知道孫晗的身份,就連爸爸對不知道的事兒,她怎麼會知道?
沈冰起身,“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跟那個女人離婚,哪怕你不想跟寧雪霏在一起,哪怕……你單身一輩子!”
她說完轉身走了,絕情的背影看上去比她的話更加狠厲。
唐宇不知道,那時候美術系有個不起眼的小女生,她長得很普通,單眼皮眼睛不大,還有一臉雀斑。
可是,怎麼辦,她卻喜歡上了全校最優秀的男人,就算他只是對着空氣微笑,她也能美到天上去。
好在,她只是長得不好看,但擁有一個足夠讓她趾高氣昂的家庭,有足夠多的錢,醜小鴨毋庸置疑地能變成白天鵝。
她這輩子最緊張的時候,不是看着唐宇給她戴上結婚戒指,而是唐樂出生的時候,那個剛生出來滿臉褶子皺巴巴的小猴子,幾乎讓她得了產後憂鬱症。
好在,他很快就長得白白淨淨,跟他的爸爸如出一轍,她以爲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命裡無時,怎麼爭取都得不到,那個叫唐宇的男人,從不曾屬於她。
沈冰憤憤地坐到車上,冷聲吩咐司機,“去茗悠茶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