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山姆注意到貴族的瞬間,一羣侍衛早已將他們團團包圍。貴族顯然是聽到山姆對他的評價,如果不是正面撞見本人,山姆一定會用更誇張的手勢與表情形容對方,因爲他看到的是一堆會走動的肉袋,長滿蕁麻疹的臉上根本分辨不出五官的位置。
城堡大道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許多不明真相的羣衆將僅有的一條岔道堵得嚴嚴實實,一些剛學會走路的小毛孩騎在大人的肩膀上,也一同擠入混雜的人潮。街道兩旁的商販甚至提早打烊,爲了搶佔一個適合觀看的有利位置。
大話王的心情糟糕透了,這是一種從天堂墜下地獄的感覺,而且純粹是出於倒黴,如果一開始就不跟着山姆,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他聽到身邊的羣衆們紛紛議論着:“瞧瞧他們,還都只是些初出茅廬的少年,居然就和貴族幹上了,他們的下輩子就得在地牢裡度過羅。”
說錯一句話就會被關入監牢?大話王雖然不明白維爾特的風俗習慣,不過眼前的這位貴族似乎還真想這麼做,他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寫在了臉上,使得原本就扎眼的臉龐變得更加扭曲,那是一種憤怒的病態,讓平民看了膽戰心驚,令當事人見了滿臉落淚。
刀疤臉在知道山姆得罪了貴族後,手腳便立刻做出了反應,那就是毫不猶豫地下跪磕頭,祈求對方的原諒。
大話王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下跪了,除了令他崇拜的海洋騎士,面前的這個貴族居然也能讓他做着同樣的下跪動作,更糟糕的是,刀疤臉還督促起山姆,說到:“不要一直站着,只要跪下認個錯,一切都會沒事的。”
山姆絕不是個軟腳蝦,他大膽地上前一步,用手指着貴族的脖子,從嘴裡硬生生地蹦出兩個字來:“讓開!!”
這下可好,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原本就惹禍上身的山姆更是罪加一等,他並不是不想道歉,而是看不慣貴族的眼神,因爲那分明就是輕蔑與傲慢的態度。
數名侍衛迅速從腰間抽出馬刀,將冰涼的刀刃橫在三個人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訓斥到:“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站在你們面前的這位可是王宮大臣,他只需一擡手,你們三個人的腦袋就會成爲塔樓上的裝飾品!”
山姆終於乖乖低下頭,就在大夥認爲他會認錯時,山姆卻盯着貴族的金黃色褲腰帶,大大咧咧地說:“我覺得你應該去做個宮廷廚師,這肚子足夠容納下數百道豐盛的菜餚,另外,要是你能帶我們找到出去的路口,我會感激不盡的。”
貴族胖子的肺都給氣炸了,他這輩子都沒有受到過侮辱,維爾特上空的氣壓都因爲這不安的氣氛而變得低沉,漸漸地,烏雲從四面八方朝着城堡大道聚攏過來。
刀疤臉的眼眶裡只剩下了白色,當場就暈死過去,而大話王也開始爲接踵而至的不幸禱告,希望口袋裡的金幣能夠幫上點忙。
山姆始終不肯透露自己的騎士身份,不過出於對大話王國的無奈,他還是忍不住問到:“能告訴我去護城河的方向嗎?我的團長正在等我回去。”
“團長?”貴族胖子似乎聽到敏感的詞彙,而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紅潤許多,他朝幾名侍衛使了個眼神,那些舞刀弄槍的傢伙便紛紛收起兵器,退到五米開外的地方。
周圍的羣衆也都頓時傻了眼,就在烏雲快要醞釀出雨點的時候,月光將陰冷撕破,露出紅色的微笑。
其實山姆並非想要提到騎士,從一開始,他的問題全是無意識的,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壓抑的氣氛,而只是單純爲了打聽團長的位置,沒料到就因爲這一番話,輕易化解了千鈞一髮的處境。
貴族胖子不但沒有了脾氣,反而朝山姆鞠躬謝罪到:“你怎麼不早點說?要是再晚點,我的下輩子恐怕都要在漫長的悔恨中度過了。”
山姆:“咦?我只是想要問個路,沒別的意思。”
貴族:“大人不要謙虛,你們的船隻就停靠在城堡前的護城河上,而你們的團長,她此時就在王宮中。”
山姆:“王宮?可我們只是爲了找人。”
貴族:“當然是爲了找人,但如果藉助國王的力量,就可以在大話王國內迅速找到那個人,這遠比你們單獨行動快很多 。”
山姆:“哈,團長的腦袋就是機靈,可爲什麼國王會願意幫忙?”
貴族:“要是帝國人都像你們這麼幽默就好了。”
在一旁發愣的大話王即使歪着腦袋也不能理解,爲什麼騎士的話會有如此重的份量,至於山姆提到的團長,又到底是何方神聖?大話王想入團的慾望越來越強烈,並深深陷入到充滿懵懂色彩的幻想中。
貴族胖子彈了一個響指,幾名先後從身邊經過的侍衛慌忙撞入圍觀人羣,硬是擠出一條羊腸小道,這條道不僅是爲貴族胖子準備的,更是爲了遠道而來的三位貴客。
刀疤臉從惶恐中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着後勁,直到確認自己的腦袋還留在脖子上,才鬆了口氣,說:“我夢到父親了,他覺得我還有機會成爲一名海上英雄,於是又把我從夢中推了出來。”說完,他又把眉毛朝向月亮,邁着誇張的步伐,代替山姆走在了第一個。
“太好了,城堡正在向我們招手,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夠進入到王宮。”大話王並不想自言自語,可當他說完這句話時,卻沒有一個人在聽。
刀疤臉自顧自地走在最前頭,彷彿他是這隊伍的主角。跟在後頭的纔是山姆,儘管他不像刀疤臉那樣輕浮,但從遠處飄來的烤魚香味再度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城堡以外的方向上。
這時,只有大話王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無論多麼偉大的英雄,投影在豐碑之下的永遠都是顆平凡心,大話王邊走邊想,竟也跟着月亮一塊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