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秉琛騙不了自己,他當時也是很想親自動手揍那人一頓的,只是……嚴道義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然後比他更猛更快的衝了上去。
他明白嚴道義的意思,他現在的身份是陸家的二少爺,有些事,不宜再做。
而在手下人面前,他一向很給嚴道義面子。
畢竟嚴道義是名義上的社團話事人,所以,他沉默的選擇了袖手旁觀。
況且,他也要防備着其他的十幾個人,以免他們突然暴起傷人。 шшш¸тt kān¸¢O
不過很顯然,嚴道義這個老大還是很有幾分威懾力的,直到整個事件完全結束,也沒有人真敢造次。
於是,他那口氣就一直憋在胸口。
他既想親手揍那個敢打他女人主意的人,又想拎着夏于飛的衣領狠狠的吼她一次。爲什麼不聽他的話!
還居然給他打了個時間差……
可惜,他什麼都沒有做。
等最終見到妻子的時候,他還是壓抑下所有的憤懣,將一腔怒火化爲了繞指柔情。
他發現,面對着夏于飛,他根本狠不下心來責備她。
她略顯慌亂的神色,只會讓他心口微微發疼。
他擔心她有沒有受到傷害,有沒有被嚇壞還來不及了,又怎麼捨得埋怨她?
他只會怪自己,沒有將她保護好。
在他心裡,夏于飛是被嬌養得很好的女人,基本上從來沒見過人性中陰暗骯髒的一面,現在嫁給了他,他當然還想妻子繼續保持着那份純真。
所有的陰私醜惡,由他來面對就好。
而M市午夜過後的酒吧,那絕對是充滿着瑟情與暴力的地方。他不認爲以妻子的個性適合去。
因此,他纔會想盡辦法的來杜絕這種可能。
但沒想到,他還是失手了。
唯一慶幸的是,他當時就在藍夜,來得及立刻跑下去,將她救出來。
不然,他大概要後悔,自責一輩子。
陸秉琛冷着臉,駕駛着跑車,瘋狂的疾馳在寂夜無人的街道上。三百多的時速,他都只能靠感覺來駕馭。
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是車毀人亡的結局。
但是,此時此刻,除了飆車,他再想不出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讓他釋放一下心中的抑鬱。
妻子的喊聲他當然聽到了,只是,他不想停下。
夏于飛雙手死死抓着車門上的扶手,眼睜睜看着他在本不寬闊的路上橫衝直撞,偶有其他汽車,在視線裡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半秒鐘。
她其實很快就相通了陸秉琛今天爲什麼會如此,所以她聰明的不再說話。
夏于飛心裡着實有些酸楚,她真的寧可讓陸秉琛罵她一頓,也不想他這樣默默的一個人將所有的壓力扛在肩上。
她很想說點什麼,但思量了半天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這樣將生命交付到他的手上,信任他,陪着他吧。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方式。
只是……胃裡不斷上涌的酒氣令她十分難受。夏于飛今天晚上其實喝了不少酒,雖然兌了飲料,但總的度數畢竟還在那裡。
她這兩天的情緒轉變之大,也是平生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從很輕鬆地看陸秉琛抓老千好玩,到擔心裡士滿有人動手腳搞破壞,再到丁疏離突然出現,怕她是不是被人利用,然後又開始擔憂陸家明年的賭牌問題。
真是一樁樁,一件件,接連不斷。
因此,她和丁疏離一起的時候,未免就放縱的多喝了兩杯。
她不想吐在陸秉琛的跑車裡,只能強自按捺着,但狂飆的車速終究沒能讓她忍耐多久,在車子的一次漂移轉彎之後哇得吐了出來。
陸秉琛猛地踩了剎車。
夏于飛吐得昏天暗地。
胃裡已經沒有東西可吐,她仍然乾嘔着,似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
狹窄的車廂內一片狼藉,到處瀰漫着酸腐的味道。
陸秉琛眉毛都沒動一下。他堅毅的側臉在夜色中更顯得沉靜,冷酷,彷彿一尊雕像。半晌之後,他才從車窗前拿了一盒紙巾遞給夏于飛。
“謝謝。”夏于飛虛弱無力地歪在座椅上,顯得有些楚楚可憐,她接過紙巾,抽了幾張隨意擦拭着,“你……沒事了吧?”
陸秉琛傾過身子,抓住了夏于飛的雙肩。
他的聲音低沉而無奈:“我該拿你怎麼辦?”
今天,在從藍夜將她救出來的時候,他甚至想過,將她完全圈禁在家裡,收藏起她所有的美好,只給他自己看。
但是,他不能那麼做。
如果是其他女人,他自然是毫無顧忌。但夏于飛是他的妻子,而且,跟他以前的女人絕不一樣。
她不是他的附庸,更不會事事以他爲天。
她有自己獨特的想法,有自己獨立的眼光和習慣,甚至,她還有他完全不懂的事業。
她從來都是完全可以跟他並肩站在一起的那個人。
陸秉琛都很明白,如果不是夏于飛,他在陸娛的進展,絕不會這麼順利。
“阿琛,我很抱歉……”
夏于飛的話沒有說完便被陸秉琛制止了。
“其實,有些地方你好奇想去,跟我說,我會帶你去的。只是,一定要我陪着,知道嗎?”說到最後,蒼茫的語氣裡似乎帶了些悲涼的情緒。
夏于飛被他的嚴肅嚇到。
她從來沒想過,僅僅是去個酒吧而已,就這樣讓他如臨大敵。
“我記住了。”夏于飛連連點頭,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她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道,“阿琛,你別騙我,你……以前是不是和阿義一樣,也是……混黑的?”
陸秉琛徒然的鬆開手。
他是有想過讓夏于飛瞭解一下他的真實狀況,但沒想到會在這種形勢下跟她說。
陸秉琛將頭向汽車座椅的靠背上仰過去,他盯着車子的頂棚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是。你看出來了?”
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際。
夏于飛以前只是覺得他花錢的方式不對,以爲他另有經濟來源。如果他真是混社團的,那一切就都很容易解釋了。
她也是今天才真正的發現不對。
在藍夜酒吧裡,那些人明顯很有秩序,很有上下尊卑,而嚴道義當時說過的一些話,也讓她從中嗅到了更多的信息。
陸秉琛今天雖然沒有真正動手,但夏于飛跟他共同生活了這麼久,知道他的身手,不會比嚴道義差。
平時生活中的點點細節,早就讓她察覺出他的反應,他的力量,絕對在常人之上。
那都是經常跟人動手才練出來的吧?
夏于飛覺得有些憤怒。他明明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賭王陸家的二少爺,卻最終被逼的只能走這條路。
雖然今天以嚴道義和那些人對他的尊敬程度,他在社團的地位,恐怕非常超然。
但以前的話……
她不敢想象,他究竟過得是什麼日子。
陸秉琛看着夏于飛沉思不語的想心事,他忍不住又側過頭:“你現在是不是後悔嫁給我了?”
“你以後做事要小心點,不要被抓到啊!”夏于飛只說了這樣一句。
陸秉琛微微的笑了。
他的妻子,終究還是與衆不同的。在聽了這樣的真相之後,還能義無反顧的站在他的這邊。
她沒有去說那些大義凜然的話,沒有去勸他走回正路,更沒有黑白分明的要跟他劃清界限。她首要的反應,是要他安全。
“呵呵。你放心。”陸秉琛輕笑了兩聲,“我還是你認識的那個陸家的老二,社團那邊,我基本不管的。”
夏于飛這才稍微放心。
說實話,以她的出身來說,跟陸秉琛所在的那個世界,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她周圍的那些人,出了什麼事,第一反應永遠是報警,即使捅了簍子,也是以家族的影響來通過正當或者非正當的方式擺平,至少,所有的事情都是擺在明面上處理。從來不會想着自己私下去打打殺殺。
“那就好。”夏于飛道,“可是我看阿義,好像對你很……言聽計從?”
“也許在他心裡,一直覺得是在幫我管理社團吧。”陸秉琛淡淡地道。
他的這句話,又讓夏于飛緊張起來。
不過,她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麼明明嚴道義和他差不多的年紀,甚至,看起來應該比他更大一些,平時卻一口一個“琛哥”的叫着。
他的這聲琛哥,絕對是尊重的成分更大些。
陸秉琛將車上的頂棚打開,夜風冰涼如水。夏于飛終於覺得舒服了一點。
兩個人又拉拉雜雜的說了很多。
陸秉琛既已將他最大的秘密說出來,其他的事,對夏于飛也不會再隱瞞着。
夏于飛今天才知道,現在的社團,跟她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動輒挑釁鬥毆拿刀動槍的很不一樣,可以說,很多都已經企業化,公司化了。
只是他們經營涉及的領域,還很有些比較敏感的地方。
而陸秉琛的勢力,大部分其實並不在國內。
他從十五歲出國,在國外待的時間絕對比在M市長得多得多。
“聽你這麼說,其實你根本看不上陸娛這個龐然大物,爲什麼還要這樣辛辛苦苦的想要得到手?”夏于飛不太明白。
“我如果說,是陸家欠我的我就一定要拿到,即使拿來以後不要,也一定是我自願不要。會不會顯得太小氣了些?”
陸秉琛說這話說的時候,就有一種凜然不可欺的氣勢。
夏于飛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不會。陸家確實欠你太多。”她幽幽地道,“放心,我會幫你的。”
說着,她將丁疏離今晚對她說的話一字不落的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