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天起,艾麗似乎就變得神神秘秘。早出晚歸。有時一整天都看不到人。
於是,這個空蕩蕩的別墅就只有路蔓和吳媽。一天三餐正常吃,有時在保鏢的陪同下去超市採購需要的東西,偶爾也會在早晨太陽剛升起的時候出去散散步,心情也會跟着慢慢變好,彷徨還是間或而至。
她正窩在沙發上翻看着從復修遠書房裡找來的《百年孤獨》。效率卻是不高,基本上是半小時才翻上一頁。而且當她回過神來時,竟一下子想不起剛纔自己看了些什麼內容。
那個男人已經很久沒回來了。大約有一個星期了吧。什麼消息也沒有,艾麗也從未提起,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想到這裡,她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跳。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緊緊將她纏繞。
搖搖頭,甩去腦中所有的紛雜。微微擡身拿起茶几上已經涼掉的花茶,準備輕啜一口。卻被走過來的吳媽給奪過。伴着微怒的責備聲,“少夫人,天都這麼涼了。冷茶喝多了容易受涼。”
聞言。路蔓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她總是恍惚。走神的時間很多,一不留神就幹了錯事。幸好吳媽及時提醒,不然待會兒肚子肯定痛。
想到這裡,她朝吳媽感激一笑,從她手裡接過杯子主動說;“那我去倒點熱水吧,嗓子乾的厲害。”
下一秒,吳媽樂呵呵地說:“只要您不嫌我囉嗦就行,這水啊,我來倒,您休息,這段時間是危險期,可不要出什麼紕漏了。”
她見拗不過,便也不強求了,微微一笑道:“好,我會注意的,麻煩您了。”
吳媽微微點頭,便端着杯子去了廚房,路蔓則又坐回了沙發上,拿起書,卻什麼也看不下去。
這時,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她有些驚喜,立即回頭去看,視線裡果然出現了艾麗那張疲憊地面龐。
她有些心疼,連忙把書放下,起身迎了上去,“小艾,你回來啦。”說着,接過對方的包,引着她坐到了沙發上,很自覺地幫她捏起肩來。
“是不是很累。”她問,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是不是最近公司裡比較忙?難道是出了什麼大事?”問到這裡,她第一個聯想到最近失蹤的復修遠,神色立刻緊張了起來。
“唔……”艾麗甩了甩肩膀,表情頓時沒有那麼悶沉了,卻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不自然,摸了摸頭髮說,“也沒有,就是瑣事太多,人手又不怎麼夠,所以才稍微有點累。”
瞥到她的小動作,路蔓的眼神暗了暗,總覺得有些奇怪,便追問道:“其實,我早就想問了,復修遠是不是根本沒有去國外?”
恰時,吳媽端了兩杯花茶來,輕輕放在桌子上,恭敬道:“請喝茶。”
路蔓朝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後又將目光投向了艾麗,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艾麗的神情有片刻慌亂,但隨即鎮定下來,若無其事道:“嗯?去了啊,你怎麼會突然這樣問?”說着,彎腰把花茶給拿了起來,握在手心,又輕輕啜了口,儘量使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你說他去了國外,可是他的衣物一件沒少。”路蔓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小艾,告訴我吧。”
聽着她的話,艾麗的手抖了抖,滿杯的花茶也被灑出來些,落在羊羔地毯上,隨即消失無蹤。
“如果……我說復總他……”艾麗突然頓住,擡眼對上路蔓那緊張至極的表情,張了張口,卻突然發現嘴乾的厲害,忍不住喝了一大口茶才繼續說,“他和顧悅在秘密結婚,你會怎麼辦?”
話音未落,旁邊便傳來一陣巨響。
艾麗擡眼看去,只見茶几上屬於路蔓的花茶已經被她不小心碰翻了,就這樣孤零零地躺在透明潔淨的茶几上,玫瑰花苞漏了幾朵出來。旁邊半開着的書也很狼狽地被花茶完全打溼了,透出蜿蜒的痕跡。
路蔓的心已經狠狠被小艾這句話灼痛,燒出一個似乎永遠也無法堵住的大洞,痛的五臟六腑都在發抖,四肢僵硬,不得動彈。
艾麗很擔心她這個狀態,忍不住試探着問道:“小蔓,你沒事吧,我剛纔就是假設。其實,復總他真的是去國外去了。”
忽然,路蔓回了神,苦笑一聲,隨即反問道:“他們是在國外舉辦婚禮嗎?”
聽到她這個犀利的幾乎肯定的問題,艾麗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急忙否認道:“不不,你真的想多了,我……”
“好了,你別解釋了。我都明白,也知道你是不想讓我傷心才瞞着我的。”接着,也不等她再次回答,便追問道,“他們是在f國……舉辦婚禮的嗎?”
f國,就是兩個星期前,她和復修遠一起“度假”的地方。風光很美,他的鑽戒也是從那個地方買的,也是在那個地方送給顧悅的,當真意義非凡。
艾麗沒有說話,但她驚訝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得到了答案,路蔓悽慘地笑笑,那笑容比窗外的落葉還要淒涼,整個人幾乎沒有了任何生氣。
好,真好。
有情人終成眷屬呵。
明的不行,便來暗的。
她緊緊咬住下脣,連有些乾燥的脣上滲出血滴都渾然不覺。
見好朋友這幅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艾麗心有不忍,動了動脣,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臉上的表情是十分糾結,似心裡在掙扎着什麼。
忽而,抿了抿脣,她開口道:“小蔓,其實,復總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本來,路蔓已然站到了懸崖邊,只要一陣風就能把她給吹倒,從而落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但是,小艾的這一句輕的不能再輕的一句話又把她給拉了回來。
她定定地看着小艾,似乎想從黑暗裡看到一絲難得的曙光。那一瞬間,她才明白,到了絕境之時,還會掙扎。究其原因,還是沒有完全放下。
感受到了路蔓期待無比的目光,艾麗突然覺得很心疼,這種心疼促使她定了定心,終於握緊了拳頭說:“好吧,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就坦白和你說吧。其實,復總去國外是爲了調查毒梟事件。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已經得到了那批害死他父親的毒梟的消息了,可以確定他們就躲在f國,他要親自上陣,所以這一段時間不會出現。”
“哦。”路蔓無意識地點點頭,打從心底爲復修遠開心,心臟也跟着漸漸回暖。
但開心過後,又覺得遺漏了些什麼東西,繼續問道:“那關於他和……顧悅的結婚呢?是假的,還是……真的?”
她幾乎不敢問出來,怕得到肯定的答案,那和剛纔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罷了。
聞言,艾麗有些吞吐,“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負責和復總聯手的警察局這邊的事情。關於復總個人的安排,還真不大清楚,只是今天在公司還看到了顧悅。大概,也許,那個消息是假的吧。”
雖然小艾吞吞吐吐的模樣讓路蔓有些懷疑,但她說她今天看到顧悅的事情應該是真的。
那是不是代表着,即使他和顧悅要結婚的消息是真的,但生米也沒有煮成熟飯?她還是有一次搏一把的機會的?
瞬間,她想到了被她鎖在牀頭櫃裡的那份離婚協議書,還沒簽字,意味着什麼也沒成愛落定,一剎那有些衝動道:“我要去f國。”
艾麗一聽急了,帶了些急迫的語氣,幾乎是喝止道:“你瘋了!那麼危險!”
她不以爲然,也沒注意小艾過於激烈的語氣,面上浮起了一抹堅定,反問道:“危險什麼?不過就是一張機票的事。對了,我現在就去定爭取明天一早走。”說着,就要起身,彷彿一秒也等不了。
見狀,艾麗完全慌了神,扯着她的手腕,試圖平靜勸阻道:“哎,你別衝動。你告訴我,你去有什麼目的?”
“沒什麼太大的目的。”路蔓又順着小艾的力道坐回了沙發上,嚴肅地盯着她透着擔心的雙眸,語速很慢道,“其實,通過這幾天的獨處,我想通了很多。現在的情況不就是我和顧悅爭奪復修遠嗎?那就趁着這次機會,好好拼最後一次啊。如果贏了,那是最好。如果輸了……”
話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了,緩緩撫上自己的小腹,露出憂傷的神色,又緩緩啓脣道:“如果輸了,那麼我的孩子將會少了父親,我則會失去一個曾經深愛的男人。”
觸到艾麗複雜的眼神,她淡淡地別過眼,忽而逞強般聳了聳肩道:“反正我沒有損失啦。”
聽着她一番豁然開朗的獨白,艾麗也不由感慨一起來,忍不住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有些欣慰道:“小蔓,我發現你變得更好了。真的,真的很好。”
“嗯。”她重重點頭。
人總要漸漸成長,只是不知道她這種遲來的成熟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