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間,兩人皆是默默無言。火花在他們之間悄悄綻放。下一秒又瞬間熄滅,彷彿是陌生人那般各自別開眼。
她和他在同一個世界中平行而錯。似乎沒有了任何交集。
艾麗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隨後看到復修遠朝這邊望過來,心中一動,忍不住將手放在路蔓的膝蓋上,輕輕拍了拍。表情嚴肅的問道:“要不我們走吧。”
她回過神來,從自己的思緒中脫身出來。勉強笑了笑說:“這沒什麼大不了,不用擔心我。”
聞言。艾麗嘆了一口氣,雖然對她此刻的倔強表示不認同,但還是順着她的心意繼續看完這場婚禮。
那邊的復修遠淡淡收回自己的目光,手在一側的手驀然攥緊。薄薄的脣也微不可見的抿了起來,面部緊繃,是在忍耐着什麼。
一旁的莊嚴肅穆的牧師。在舒緩的結婚進行曲中開始進行最後的宣講,“最後請新郎爲新娘帶上結婚戒指。做最後一步的禱告。”
話音落下,復修遠卻遲遲沒有動作,淡漠的眼神似乎透過仰着頭的顧悅看到另一個女人的模樣。純真卻又堅強。
本來顧悅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但他的這個停頓卻讓她心裡隱隱不安,笑容僵了僵,忍不住小聲喚道:“修遠?”
他輕聲“嗯”了聲,下一秒就將戒指套在了她伸出來的食指上,似乎剛纔的愣神只是大家的錯覺,動作稍稍有些敷衍。
顧悅以爲他只是累了,也沒有太過在意,將下巴揚起一個自認爲優美的弧度,甜甜地笑道:“修遠你知道嗎,我盼了三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現在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意料之外的,男人的反應並沒有多大隻是簡單的嗯了一聲,配上那雙沒有色彩的眼睛顯得有些淡漠無情。
顧悅有些尷尬,卻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強裝嬌羞地靠在了他的懷裡,做小鳥依人狀。
那些記者當然不會放過這麼一個看似溫馨感人的畫面,無論是大報社還是雜誌,紛紛用攝像機“咔嚓咔嚓”捕捉着這期的版面頭條。
坐在角落裡的路蔓看到這一幕禁不禁心中苦澀難當,心口處鈍痛不止。
三年前她和復修遠結婚時,別說是記者,就連到場的親朋好友也是寥寥無幾,所以這三年來基本上沒有什麼人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還以爲他一直單身着。
正因爲如此,即便是他們還維持名存實亡的婚姻,還是有許多女人趨之若鶩。
退一步來說即使是知道他的婚姻關係,比如說顧悅,不也還是輕鬆的將她的位置取而代之了嗎?
追根究底不能怪別人,只怪她沒有得到他的愛,得不到將這份婚姻公諸於世的權利。
想到這裡,她口中的苦澀更深了。自嘲地笑了笑,盯着自己的腳尖看——她是來受虐的嗎?明明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還來湊熱鬧……
婚禮已經進入後半段,牧師莊嚴肅穆的聲音消失,只剩下旁邊的音響發出悅耳的音樂聲。落在路蔓的耳朵裡卻別是一番滋味。
擡眼看向高臺上,新郎新娘雙雙消失。
她有些愣神,後來轉念一想,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不想被他這個礙眼的人給打擾到。
這個認知一冒出來,就讓他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幾乎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似乎一切都很明瞭了,彷彿最後打個招呼都是多餘的勉強。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眶,勾着脣角對旁邊的艾麗說:“洗手間在哪裡我去補個妝。”
艾麗先前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聽到她的問題先是愣了幾秒,隨後才指了個方向,“在那邊,我陪你去吧。”
路蔓淺笑着回絕道:“不用了,反正又不遠,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現在這坐着,我馬上就回來。”
聽到她倔強的話,艾麗也不好堅持,只好囑咐道:“好的那你快去快回,那邊人多雜亂,一定要小心點。”
“嗯嗯。”
她連連點頭面上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樣,接着朝艾麗地方走去。只不過在轉身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盡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雖然一開始她是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的,但後來心神一動,竟不由自主地繞到了後臺。
他想見覆修遠一面,非常想,想當面和他說清楚,做一個最全面的了斷,也給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一個交待。
那個高臺後面有一間歐式風格的小屋,在外面四處看不到他,大約他和顧悅都在裡面,正做着最親密的事情。
她有些黯然,想要退縮,但那一瞬間又想到自己剛纔的決定。咬了咬脣,還是擡手敲響了乳白色的小門。當那咚咚咚的聲音傳來時,莫名一陣恍惚。
門漸漸地開了,現出了一個修長的身影,西裝革履,面容俊美卻透出一股淡淡的壓迫,熟悉而又陌生。
那一瞬間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能力,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門口,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面無表情的男人。
“有事?”
終於,他首先開口,只是語氣透着些許不耐,濃密的眉毛也微微蹙起,眼神卻朝它的周圍掃去,似是在探測些什麼。
“我……”
面對他的這個態度,路蔓有些說不下去,閉了閉眼說:“復修遠,我想和你談談。”
他微微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毫不在意地問道:“談什麼,我想我們之間已經很清楚了。”
見他就這樣把話給挑明瞭,她心中澀然一片,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可是我們的離婚協議書還沒有簽定你就結婚了,這樣算是犯了重婚罪。”
聽了她貌似提醒的話語,復修遠似乎根本不爲所動。雙手環胸,倚靠在門框上,嘴角勾了勾反問道,“所以呢,你現在是來威脅我嗎?”
面對他這種反咬一口的表現,路蔓再也忍不住了,捏緊了拳頭吼道:“復修遠你能不能別這麼自以爲是,把人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不知不覺她的聲音大了起來,情緒接近失控。
女人突然的暴走,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狹長的鳳眸掃過周圍的情況,伸手將她一拉,帶進了屋內,隨手關上了門。
路蔓慌了,怕他一時激動會在暴怒之下做出什麼事情,下意識地掙扎,“復修遠,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男人似乎沒有理她的慌亂,眸光一閃將她壓在略顯冰涼的牆面上,沉聲道:“別叫。”
充滿男性特徵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部,帶起一股麻麻的瘙癢,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同時腦中也升起警戒,雙手放在他的胸膛處抗拒道:“走開!既然你已經和顧悅結婚了,和別的女人做這種事情,不覺得對不起她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產生一個巨大的反響。
薄脣微勾,不動聲色的靠近她的臉頰處,呼吸灼熱,吐出來的話語帶着一股挑、逗性。
“哦?做哪種事情?”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手也順勢搭上了她的腰部,忽輕忽重地撫、摸着,曖昧至極。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像是突然斷掉的線路,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
眼底映出女人呆愣的模樣,不禁心神一動,鬼使神差地靠近,薄薄的脣似乎在下一秒就會貼上她的。
溫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她的臉上,灼燙的厲害,也喚回了她遊走的神智。
視線裡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耳邊是他漸大的粗喘,驚得她一下子將他推開,面上浮現出一層慍怒,“復修遠你覺得這樣做對得起顧悅嗎?還是說你們男人都有這種劣性,吃着碗裡的想着鍋裡的!”
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揚了起來,小臉因爲憤怒而漲的通紅,目光也,不甘心的緊盯着男人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俊顏。
“呵……”
男人突然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順勢放開了她,又露出了那種琢磨不透的表情,拍了拍手說:“有什麼事都自有場婚禮結束後再說,你先走吧。”
路蔓氣極,胸膛起伏的厲害,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倔強的咬脣道:“復修遠,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高興了就和我上、牀,不高興就把我當做奴僕一樣呼來喝去?我真後悔……真後悔愛上了你這麼個渣男!”
聞言,男人的表情驟暗,陰沉的像是冬天的黑夜,沒有一絲色彩。
但一反常態的,他沒有做過多的反駁,而是轉身淡淡道:“走吧。”
僅僅兩個字就將他和她的關係畫上了簡略的句號,一絲累贅也沒有。
她動了動脣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視線裡滿是男人修長挺拔的背影,透出一股淡淡的冷漠,竟讓她覺得,先前那些藏在肚子裡的話,都純屬多餘。
也許一切的一切都應該從這個時候終止,該是結束了。
於是,路蔓什麼也沒說,忍着滿腔苦澀,徑自轉身走向門口,然後開門出去。動作緩慢卻沒有停頓,透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冷然決絕。
女人的身影消失後,本來靜立着的復修遠,突然一拳砸在旁邊的小茶几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
只見他垂着眸子,掩去眼底無比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