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沒有幾天的度假,就在病房裡度過了。雖然微微覺得可惜。但勝在風平浪靜,不必承受太多。
路蔓坐在牀邊。掰着手指頭數,還剩三天了。
她揉揉略顯凌亂的頭髮,不由有些悵然。
快回國了,不能一直待在醫院裡,總要再做些特別的事情。不然會有遺憾吧。
恰時,艾麗端着個護理盤進來了。按照正常程序給她做些心率檢查什麼的。
一系列檢查下來,路蔓問:“你什麼時候下班。”
“嗯?”艾麗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眨眨眼睛,笑得有些孩子氣,“我帶你去吃中國的火鍋啊。上一次有一家很正宗的。”
“火鍋?”艾麗一下子來了興趣,眼睛放光,立即叫道。“我還沒吃過哎。對了,我今天沒有夜班。我們可以一起去啊!”
路蔓接道:“我請客。”
她也不客氣,順勢應道:“好啊,可以好好敲詐訛你一筆了。”
“樂意至極。”路蔓的笑意裡帶上了一絲久違的調皮。笑得像個少女。
艾麗看呆了。喃喃道:“哇,小蔓,你笑起來很好看啊,平常應該多笑笑的。一笑,什麼樣的男生追不到手。”
是嗎?可是,這世上,總有一個男人,她求而不得。
她笑而不語。
到了六點半,暮色漸漸西沉,透進房間裡的霞光也正以肉眼所能見到的速度變淡。
此刻,路蔓已經穿好衣服,整裝待發。
她難耐地又看眼手錶,面露輕鬆,很多天沒出門了,現在竟然還升起了小小的激動!
艾麗推門走了進來,喚道:“小蔓。”
路蔓轉頭,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問道:“你忙好了嗎?”
她的臉上爬上一層歉意,眼神也飄忽起來,啓脣道:“對不起啊,剛纔護士長突然給我分配了任務,暫時走不開,所以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啊——”
不可否認,路蔓有些失望,但她也可以理解,醫院忙起來怎麼也是抽不開身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只是安慰性地笑笑,“沒關係,說什麼對不起啊,火鍋可以下次再吃嘛,快去吧,要不然等會兒護士長又該兇你了。”
“嗯。”她的話讓艾麗甜甜地點頭,允諾道,“好,我下次再陪你去吃,那我先去忙啦。”說完便火急火燎地朝外跑。
路蔓笑得真誠,面部柔和,朝她揮揮手,像個大姐姐那樣。
艾麗走後,路蔓先是打開液晶電視看了一會兒,後覺得無聊又關上,開始在房間裡再次踱步,從牀頭走到牀尾。
好想吃火鍋啊,好想吃,怎麼辦?
饞蟲上來,好像怎麼也擋不住。
她用左手摳了摳右手的指甲,突然擡頭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一個人去吃!順便再幫小丫頭帶點。
這個想法很快在她心裡紮根,立即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整了整衣服,簡單地洗了個臉。
站在原地想了想,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口罩帶上,又站在鏡子前左右看了看,確定已經把臉遮得差不多後便出了門。
要下樓,就要經過復修遠的病房,如果他的門是開着的話,就得小心了。
在離他的病房門還有兩三步時,她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探看一眼,沒有光線透出來,應該是沒開門。
她有些欣喜,同時也有一股莫名的傷感滿上心頭,好糾結的感覺啊!
她立刻甩甩頭,把惱人的情緒全都甩出,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電梯。
也許,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她這幾天的順風順水,在她的食指剛碰到電梯按鍵時,旁邊的房門突然發出一道響聲,接着是一陣腳步聲,漸漸朝她逼近……
會是誰呢?
她身體僵直,腦中閃過無數可能,眼睛死盯着電梯逐漸上升的層數。
幾十秒後,腳步聲停止,那人在她身邊站定。
瞬間,空氣裡瀰漫着熟悉又好聞的味道。
這分明是屬於復修遠的!
她抖了抖鼻子,默默地微微側過身去,腳步也不露聲色地動了動,企圖和他拉開一定距離。
餘光卻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大約是要出去工作,穿的西裝筆挺,黑底紅豎條紋的西裝西褲,玫紅色的領帶,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露出飽滿的額頭。無官突出,鼻樑堅挺,睫毛很長。
她看着看着,竟像是入了迷一般,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恰時,電梯抵達,發出“叮”的聲響,這才拉回了她的神志,她恍若如夢初醒,小幅度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面空氣一人。
這就意味着,如果她進去,裡面就只有她和他了……
路蔓不動,就在原地膠着,想要硬着頭皮做下一趟,祈禱旁邊的男人先走。
可誰知,復修遠也沒有先上電梯的意思,甚至還把手朝電梯伸了伸,沉聲道:“小姐,你不上嗎?”說着,還向她走近了幾步。
鼻尖的味道愈濃,她下意識地擡手,試圖捂住自己的臉,卻發現已經帶了口罩。
想要立刻轉身逃開,又怕他會因此懷疑。
權衡了半天,終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隻腳跨上了電梯,接着復修遠也走了進來。
不知爲何,路蔓總覺得原本寬敞的電梯在他進來後變得異常逼仄,整個電梯都瀰漫着屬於他的味道,饒是帶着口罩也阻擋不了氣味的入侵。
這種侵略性,讓她不由朝角落裡挪了挪,直到碰到電梯壁才甘心。
她正做着小動作,有些啞的聲音卻突然自她的頭頂響起,語調上揚。
“幾樓?”
她儘量鎮定道:“二樓。”
她要從二樓下,大不了再下一層樓到底樓,算盤還沒打完,右手邊又響起熟悉的聲音。
“二樓是泌尿科,小姐,你去那裡有事?”他的音色裡彷彿透着淺淺的笑意,淺到無跡可尋。
泌尿科?
這個詞讓她耳根微紅,可還是硬着頭皮沒有改口,甚至還脫口而出道:“唔,我去那裡看我老公。”
話音剛落,他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在眉心處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垂在身側的手,五指微微蜷曲,僵直的脣線顯示出他現在的心情是超不爽!
但他沒有說話,指尖輕輕劃過樓層按鈕,下一秒,標着“一樓”的按鈕亮起了橘黃色的光。
路蔓是對着裡面,由於心慌,一直低頭玩自己的小手指,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和小動作。
電梯停停走走,幾波人上來,弄得她更是煩躁。
終於,在“叮”的一聲,旁邊響起一道鬱沉的男聲,“到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擡腳往外面走,電梯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結果,頭一偏,卻發現復修遠也跟着出來了,她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道:“你也去泌尿科?”
他的嘴角一抽,臉色變得鐵青,涼涼看她一眼,徐徐道:“這是一樓。”
她心臟一抖,朝後看去,果然坐電梯的人都陸陸續續下來了,最後面的牆上貼着一個“一樓”的標誌。
路蔓忽然覺得這樣太沒有面子,咬了咬脣,順勢就往樓梯通道小跑而去。
可還沒跑上兩步,身後那倒冷到極致的身音便幽幽地響了起來,驚得她一個激靈。
“懷着孩子,你還亂跑!”
明明是句輕飄飄的話,卻讓路蔓驚出一身冷汗,瞬間頓住了動作,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她真的想的太天真了,明明知道口罩根本遮不住什麼還自以爲是地在他面前晃,沒想到其實他早就看破了。
聲音相似,又懷着個孩子,任誰都會認出來。
她將下脣咬的更緊,背脊僵直,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了半晌,終於在內心做了很長的掙扎後,轉過身來,若無其事地彎了彎眉眼後,客氣道:“先生,謝謝,你的提醒。”
復修遠的眸子暗如黑夜,在聽到她強裝冷漠的話語後,更加冷意橫生了。
他本來是不想揭穿的,可每當觸到她那透着倔強的表情和動作時,他的心裡總會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這個女人彷彿越來越堅強了,強到隨時都會遠離他!
在他的世界裡,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於是,復修遠長腿一跨,直接扣住了正在前進的路蔓的手腕,沉聲問道:“去哪裡?”
她被突然的力道嚇了一跳,愣了兩秒後,揚聲反問道:“哎,你幹嘛?我去哪裡和你有關係嗎?”
這一嗓子出來,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也使不少路過的路人紛紛側目。
這種情況下,復修遠的臉色更如鍋底那麼黑了,鋒利的眼神劃過路蔓裝模作樣的小臉,似乎下一秒就是把她狠狠撕碎。
她只覺渾身寒毛直豎,不自覺地想要後退。但她知道哪怕退一步便是輸了,於是只能頂住壓力回視着他刀鋒般的目光,張了張脣道:“你這人怎麼能這樣,我又不認識你。”邊說還露出害怕的表情,十分逼真。
此話一出,吸引了不少圍觀人士,個個面露擔心地向這邊圍聚了過來。
這下,他的臉色已經能稱的上鐵青了,額上的青筋跳動,周身散發出駭人的煞氣。
路蔓此刻的心情是異常忐忑的,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下一步會做什麼,只能緊緊地繃住身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很不好的臉色。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她忽然感覺手上的力道小了點,還沒來得及細想原因,灼熱的脣便毫無預兆地壓了上來,緊緊封住她略顯乾燥的脣,攻城掠池,毫不留情,帶着震顫人心的急迫。
直到她的氧氣快要被排空,差點無法呼吸時,他才堪堪離開。
耳邊響起他霸道的語言,直擊心臟。
“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不準妄圖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