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澋將車開到了一條挺老舊的衚衕,我有點意外,衚衕裡開不進去車,宋易澋去找停車位,我在衚衕口撐着雨傘等他。忽然想起來車上就一把傘,他把傘給了我,等會肯地得挨淋。
想過去找他,又怕等會再走散了,我包沒帶,渾身上下就一身衣服一把傘,只好在原地等他回來。沒過多久,瞧見他朝我走過來,雨小了很多,他只沾了點水汽,並沒有因此而狼狽,反而添了點漫步雨中的悠閒。
我迎上他,將傘往他頭頂推了推,但他太高了,這個動作做的很吃力,他笑了笑,接過傘自己拿着,牽着我的手往衚衕口裡走。
“咱們到底去哪兒啊?”我問他,一掃之前的壓抑和鬱悶,滿心都是宋易澋口中那個神秘兮兮的私房菜館。
宋易澋沒急着回答,而是牽着我又走了兩步,來到一戶門口坐着兩尊威武的石獅子的門前,大門古樸而殷貴,上有一匾,上面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紅館”。
“到了。”宋易澋偏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帶着我邁進了門檻。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紅館是個挺火的高端的私房菜館,一星期營業三天,一天只開六桌,預約一頓飯得大半年,我只聽過,還從沒來過。
我有點疑惑,偏過頭瞧他:“都這個點兒了,還吃的上麼?”
宋易澋笑而不語,食指撓了撓我的手心,見我真的挺擔心,纔跟我說了一句:“咱們來不用預約。”
一個小姑娘從旁邊迎了上來,衝宋易澋微笑着:“澋少爺好。”那女孩打着一把油紙傘站在細雨裡,笑眯眯的樣子乖巧懂事。
我拿眼睛餘光瞥着宋易澋,也笑了笑,被這古色古香的院子一襯,他現在這模樣,倒真像個少爺。
“尹杉這會兒在麼?”宋易澋問她。
“在的,”小姑娘回答,又衝我笑着問,“這位女士好,您貴姓?”
“叫我小芽就好了。”我也朝她笑了笑。
紅館裝修得很有情調,院子裡都是小巧精緻的山石和綠植,巧妙地把通往裡院的路隱藏了起來,轉個彎就有可能看不到前面的人,有種曲徑通幽處的感覺。
拐進裡院之後,我聽到了隱隱地傳來鏗鏘的音樂,再細以聽發現是有人在唱戲,不遠處有個小戲臺,隔着濛濛細雨看去格外有意境。我對京劇不太瞭解,只覺得聲音婉轉悠揚,挺好聽的。
小姑娘把我倆帶到了一間屋子前,開了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請進。”說着,收了那把油紙傘掛在外面,又接過宋易澋手中的傘收了,並排掛着。
屋裡除去考究的桌椅,東西還不少,貼牆還有個書櫃,放滿了線裝書,也不知道是真的書還是隻用來擺着好看的。
“我去叫尹先生過來。”小姑娘給我們沏了茶之後禮貌地退到門外。
“不用了,”宋易澋替我拉開在窗邊的椅子,“就吃個飯,不用招呼。”見我坐下之後,繞到了我對面坐着。
“好的。”小姑娘關上門出去了。
方纔聽見的音樂依舊咿咿呀呀地唱着,聽的不真切,“唱的是什麼?還挺好聽的。”我拿過杯子喝了口茶,隨口問了一句。
“鎖麟囊。”宋易澋往椅子上靠了靠,胳膊撐在扶手上,手指頂着額角往我這邊看,笑眯眯的樣子有點像盯着黃花閨女看的惡霸。
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乾咳了兩聲,隨口接了句:“哈哈你還聽戲呀。”
宋易澋沒出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過了一會兒,突然往後一靠,跟着外面的調子慢悠悠地開始唱:“春秋亭外風雨暴……”
我正在倒茶,聽到他這一嗓子,手抖了一下,趕緊放下壺。
宋易澋閉着眼繼續唱:“何處悲聲破寂寥……”
宋易澋沒有刻意捏着嗓子,只是用他略帶沙啞的本嗓直白地唱着,但字字句句韻味十足,幾句下來,我盯着他逆光的側臉出了神,宋易澋什麼時候停了下來都沒注意到。
“好聽麼?”宋易澋轉過臉來問了一句
我有種偷窺被抓的窘迫,連忙將臉轉向一邊,看着窗戶外面,小聲地回了句:“嗯,唱的挺好,沒想到你還懂國粹呢。”
“那是!”宋易澋看着我笑了兩聲,“可不能就像某人,只會唱個江南思噠呦。”
我覺得有些囧,硬着頭皮反駁道:“誰說的,我還會唱小蘋果!”瞧着宋易澋的笑臉,不知爲什麼腦子又是一熱,張口來了句:“你是我的小丫小蘋果……”唱完就後悔了,又僵硬地轉過頭看向窗外。
宋易澋哈哈地笑出聲,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臉,笑着說了句:“你也是我的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