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很好，我要多吃一些。”
陸佑擎的嘴角勾起了笑意，聲音低沉，喬念看過去，只見他深邃的黑眸裡瀲灩的波光，印着自己小小的身影。
沒由來的，心裡柔的一塌糊塗。
“要不要盛點酸菜過來？”搭配着吃，口感可能會好一點。
“不用了，這樣挺好的，放了酸菜反而變味了。”陸佑擎把手放在她的腿上，捏了捏，“老婆，你好像瘦了。”
“哪有。”喬念嗔着他，“是不是我變成一個大胖子你纔開心？”
“那不叫胖，那叫幸福肥。”陸佑擎笑道。
“纔不要呢。”喬念把碗擱在桌子上，“如果我變成了胖子，那之前定的婚紗和戒指都要重新來過，多不划算啊。”
“恩，還是原來的好。”陸佑擎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太胖了我怕抱不動你。”
說着，陸佑擎擡手將她手中的勺子接了過來，垂下的眸子卻是一片黯然。
說好了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的，可是，到了現在，他們連婚紗照都沒有拍過。
沒有穿過婚紗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他這麼愛她，怎麼可能捨得她長長的人生留下遺憾？
只是，他該怎麼辦？
陸佑擎的神色動了動，捏着勺子的手漸漸的泛白，甚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還欠她那麼多，怎麼可能捨得就這樣走了？
牽掛太多，越是捨不得。
哽咽在喉間，泛起了痛意，滾動的喉結，生生的將泛起的苦壓了下去，吞嚥在肚中，那麼苦那麼澀。
“如果我變成了胖子，你是不是就嫌棄我了？”喬念看向陸佑擎，笑意顏顏。
“你現在不就是胖子麼？”陸佑擎擡頭，黑眸幽幽的看着她。
“我這是懷孕，不是胖好嗎？”喬唸白着他。
“我又不會退貨，你怕什麼。”陸佑擎笑笑的捏着她的臉，“在我心中，你一直都很美。”
喬念笑的更燦爛了，擡手握着他的手，“你說過，我們要去愛爾蘭舉辦婚禮，這話還作數嗎？”
陸佑擎挑眉，“我的信譽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那我們後天去教堂吧。”她笑意顏顏，挽着他的手臂，水眸亮晶晶的，裡面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陸佑擎身子一僵，看着她的眼神也變得難測起來。
“你...”她咬着脣，笑容漸漸的變淡，“不願意麼？”
“我...”
喬念笑了，淚，卻從眼睛裡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是我太心急了，等生了孩子，出了月子，身材恢復了，美美的做新娘子，比現在挺着個大肚子好看多了。”
“念..”陸佑擎心疼了，同時也心痛了，擡手，將她眼角的淚拭去，可是，他越是擦，越是多，最後，氾濫成災。
“別哭了...”他輕聲的開口，“我現在就叫人把婚紗和婚戒送過來，婚紗可能需要改。”
話落，陸佑擎緊緊的抱着她，溫軟的脣不斷的親吻她的額頭。
“陸佑擎...”喬念緊緊的抱着他，“我們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陸佑擎的身子僵硬的不像話，雙手更是硬的跟石頭一樣，動彈不得，內心深處有個地方在慢慢的龜裂。
陸太太平時很遲鈍的一個人，現在卻敏感聰明的不像話。
她，一定是知道了，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老婆...”
良久，陸佑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捧着她的臉，深深的看着她。
記得那時候，她心血來潮的問一些無聊的問題，“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你要怎麼辦？”
那時候，他回答是：“我會比你多活幾天。”
可是現在，他說的話，許下的承諾，好像已經來不及實現了。
他看着她久久的，唯一一次，沒有說話，亦沒有任何的許諾。
可是，喬念卻懂了。
忍不住，她把頭埋進他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
陸佑擎緊緊的抱着她，一手撫着他的背，聽着嗚咽的哭聲，他的心，好痛好痛。
“陸佑擎，我們現在就出國好不好，好不好。”喬念擡起哭紅的雙眼，雙手楸着他的衣服，“他們一定會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說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陸佑擎頓時紅了眼眶，看着喬念淚流滿面的樣子，心疼極了，“老婆，別哭了，我們都會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
“陸佑擎，我們說好的，你不能食言，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
“不會的..”滾動的喉結酸澀的不像話，“我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還有很多風景沒看，我捨不得。”
溫暖的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可是，陸佑擎卻覺得冷。
他好怕。
真的好怕。
怕自己走了之後，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睡覺..一個人...
更害怕，以後漫長的歲月裡，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可是，一想到自己...
如果，自己註定在她的人生中跑龍套，那麼，他寧可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她，那樣，她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的時候，被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歷經過苦難的人，看到了希望之後，會覺得無比的幸福，可如果幸福過後又歷經劫難，無疑從雲頂摔下來，不粉身碎骨也會生不如死。
這樣的痛，他怎麼忍心？
陸佑擎雙眼發酸，最後忍不住，眼角滑出了淚意。
喉嚨一陣發癢，陸佑擎控制不住，咳了起來。
無力的聲音，卻像一把刀子那樣，狠狠地捅進了喬唸的心窩裡。
這一次，來勢兇猛，陸佑擎的手捂不住涌出的血液，那鮮紅的血，就那麼的染上了喬唸白色的裙子上。
紅，那麼的觸目驚心。
喬念慌了，手忙腳亂的用自己的手給他擦，可是，血，越來越多，多的她急出了眼淚，急的心肝兒顫。
“陸佑擎...”喬念哭喊着。
陸佑擎握着她的手，緊緊的握着，他的手很涼，涼到了她的心裡去。
“別哭了。”他冰涼的指尖抹去她眼底的淚，聲音輕柔，“我不會有事的。”
喬唸的眼淚更是洶涌了。
“別說了，我立即叫醫生。”喬念哭着撐起身子，按了服務鈴。
當醫生趕來的時候，陸佑擎已經幾近暈倒。
治療室外。
喬念哭紅了雙眼，腦袋一片混亂。
簡雲烯和楚冷霄趕來的時候，看到哭紅了雙眼的喬念，臉色齊齊的發白。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吱呀”的一聲，治療室裡走了一名醫生，“陸太太，陸先生想見你。”
喬念只覺得腦袋好像被炸開了，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她傻傻的跟着醫生走了進去，看到窗上的陸佑擎時，她死死的咬住脣瓣。
“老公...”喬念緊緊的抓着他的手，淚流滿面，“痛不痛，告訴我，你哪裡痛？”
“不疼。”陸佑擎虛弱的開口，手卻緊緊的抓着她，“比起你的眼淚，這點疼，不算什麼。”
治療室裡，醫生在忙碌，陸佑擎和喬念在說話，不停地說着。
直到，陸佑擎睡了過去，喬念才被送出。
“你早就將知道了，是不是？”
等候坐邊，喬念紅着雙眼，看向簡雲烯。
簡雲烯難過的咬牙，不敢去看喬唸的眼睛，楚冷霄見此，安慰道，“陸三比任何人都惜命，他這麼愛你，這麼愛寶寶，爲了你們，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他，相信奇蹟。”
這話，楚冷霄也覺得有些蒼白無力，可是，他卻只能這樣說。
“他吐了好多血，我問他痛不痛，他卻說不痛。”淚，無聲無息的往下流，聲音更是哽咽的不行，喬念握緊了拳頭，“平時咳嗽胸口都那麼疼，他吐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不疼？”
喬念擦了擦眼淚，看向簡雲烯，“上次陸佑擎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告訴我，他還有多少時間？”
簡雲烯咬牙，眼睛同樣也紅紅的，“第一個這樣的患者，撐了一個星期。”
喬念一個踉蹌，臉色蒼白的不能在蒼白，她捂着心口的地方，痛的如同刀絞。
....
深夜的時候，老爺子來了。
看到陸佑擎一臉蒼白的虛弱時，他雙眼紅紅的，才幾天時間，老爺子好像瘦了許多，也老了多了。
原本，他還有些挺直的腰桿，現在佝僂了很多。
陸佑擎眼圈紅紅的，“爺爺，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老爺子再也忍不住了，擡手就朝陸佑擎的腦門拍去，“你父親不孝，連你也不孝，陸三，你就是個人渣，要是你有個萬一，我就把喬念他們母子逐出陸家，不讓那三個崽子姓陸，我老頭子說道做到。”
“咳咳...”
陸佑擎又咳了，可是這一次，卻沒有血。
大概是流的多了，沒有血可以流了。
“爺爺...”陸佑擎握着老爺子的手，乾癟癟的，卻很溫暖，“咳咳...”
“別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