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管理前期工作一完成,步入正軌後事情就沒有那麼多了。
但益恆每天的工作就是上午到工地上查看一下施工進度、關心一下質量和安全,然後就窩在板房辦公室看看陳新明每天做的過程資料是否齊全,或者與監理覈對一下工程量簽證資料等。
本來作爲剛進公司的新人,做事應該謹慎小心,堅守崗位,守在工地上盯緊施工。可是,他就是呆不住,每天上午來呆二小時,然後就走了。
昨晚酒喝多了,但益恆到達工地已十點半了。太陽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工人們雖然吹着河風,但是個個熱得脫了衣服,赤膊着上身幹活。
李鋒與曾二哥坐在河岸上樹蔭下,遠遠地盯着工人。但益恆走攏,樂呵呵地說:“喂,你們兩位倒輕閒,在樹蔭下躲涼快。”
“那有哥安逸喲。”李鋒眼都不擡,口氣明顯有些不友好。
但益恆一下就聽出來了:“李鋒,誰得罪你了?”
“沒有啊,哥。我剛纔還跟曾哥聊呢?人與人的命就是不一樣。你看,你我陳新明管理一個工地。我與陳新明天天守在工地上,哪兒都去不了,而你每天來轉一圈,想走就走,想來就來,好自由喲。”
但益恆心裡一下就不舒服了,看不出李鋒這小子幹事挺牢靠,說話卻不饒人。奶奶的,老子現場總負責搞協調,難道還要老子與你一樣天天守在工地上,我就沒有其他事了?與你相處這麼久心裡還認爲你小子爲人處事不錯,是個管理工程的能手,轉眼就不知自己是誰了,跟我叫板?我看你就一個傻帽,一點城府都沒有,竟敢在外人面前說老子無組織無紀律,把管理工程當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本事你去告老子啊,在我面前發牢騷,有屁用。
但益恆不動聲色,挨着他坐下,拍拍他肩,說:“李鋒,要不你給辜經理或者龍總說說,咱們換個位置?”
李鋒臉騰地一下紅了,連連擺手;“哥,你不要洗刷我了。我一個對公司未建寸功的人,那有資格啊。”他的意思是他有這個能力卻沒有這個資歷。
但益恆笑笑:“李鋒,我看你這個人挺實在,但是卻有點管不住嘴哈。你要知道一個人處在什麼位置,該做什麼事,心裡要清楚。你說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問問曾哥,辜經理管理工程是不是天天守在工地的。一個經理要做的事多得很,他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他去哪裡做什麼事需要向你我彙報嗎?同樣的道理,我做什麼事需要給你交待嗎?”
李鋒低垂着頭,不說話。
曾二哥說:“哥,你不要生氣,管理工地是非常枯燥地,李鋒就是發發牢騷。你的工作與他根本不一樣,你主要負責協調業主、監理、地方等等,那些工作更重要,任何一方搞不好,都要影響到整個工程的。”
李鋒摸摸腦袋,說:“哥,對不起,開工到現在天天守在工地上,有時還加班,心裡煩燥。想到你每天來打一轉就走,睡到自然醒,心裡就有點不平衡,怨氣就上來了,望你多多體諒。”
“唉,李鋒,你心裡有什麼不爽,你我陳新明三個商量着來。你爲什麼找曾哥說這些?你這不是在打我的臉是在打我們這個管理組的臉。管理這個工程,我們三個必須一條心,誰心裡有憋屈不說,都會影響工作的。咱們分工不同,職責就不同。你是現場質量和安全員,你不守現場誰守?又沒有人剝奪你休息的權利,你如果真累了,給我說下,我頂你一到兩天或者與陳新明換到來,你做做資料他把把現場也行?工程管理就是這樣,像那些遠離城市的大工程,有些人幾月甚至一年都不能回家,天天呆在工地,那不是要怨恨死。誰叫咱是幹工程的人,既然幹了這個,就得認這個命!”
李鋒蹭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向但益恆伸出大拇指:“哥,受教了。我這就悔過去,你幫我守到會。”
“你小子,我最多給你守到中午。”
“那就謝謝了。”說完,李鋒一溜煙地跑了。
但益恆雖然對李鋒剛纔的表現很是惱火,但是看在他這一向勤勤懇懇的份上,也不再與他計較。想想李鋒這個年齡正是談情說愛的年紀,能守在這枯燥無味的工地上連呆幾周而沒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這個工程管理就三個人,監理每天要來過問,業主時不時的來,不把這個工程搞完,他們倆個都沒有假。相比他們,自己每天回家,比他們安逸多了。
想當年做爲業主管理工程那些日子,自己背到領導也是滿腹牢騷。想着自己每天編寫招標書,弄方案看圖紙管工程,爲了質量和安全天天跑工地,而領導則是天天忙於各種應酬吃飯,最後功勞全是領導的。萬一工程出現質量或安全事故,則現場管理的人就得背黑鍋,受處分扣獎金不說,還得挨領導罵,最可恨的還要受同事猜疑好像你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
但益恆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態,一聽李鋒的怨言,突然之間就感同深受了。天這麼熱,工人想必也是怨言頗多。但益恆與曾二哥商量除了每天給工人買冰棍,那就是如何合理有效地安排工人的作息時間。兩人討論了一會,決定明天起早上七點半開工,十一點半下班;中午吃了午飯讓大家睡個午覺,休息到三點上班,幹到晚上七點半,避開最熱的中午幾個小時。畢竟基礎弄完,晚上也不用加班了。
中午,但益恆在板房與工人們一起吃了個午飯,並說了明天起的工作時間,再次得到工人們心悅誠服地掌聲。曾二哥同時承諾從明天起每頓有回鍋肉吃,更引得工人們一陣歡呼。
但益恆相信只要對工人們好一點,他們工作的積極性就會被調動起來,幹活就有活力,不跟你偷奸耍滑,比什麼都強。在工地浸淫多年的曾二哥當然也深諳這些道理,更懂得恩威並施,何時該施恩,何時該發威,掌握的恰當好處。這不,工人們一臉的開心就是最好的證明。
調動了工人們的積極性,當然也要調動現場管理者的積極性。但益恆來到李鋒、陳新明住房。兩人躺在牀上玩手機。
但益恆見兩人都不給他打招呼,想必心中是有很大的怨言。他坐在辦公桌前,說:“李工、陳工,這段時間我們配合默契,方有這大好局面。今天,我看你兩位臉上都掛着灰暗,如果心中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不要窩在心裡,不然工作都沒法幹好。”
李鋒依舊玩手機,陳新明放下手機,說:“但哥,李鋒先前跟我溝通了,辜經理不是對我們的工作進行了分工嗎?各自負責各自的事情,把工作幹好就是。”
“這工程就是近兩週急點,晚上還加班,離不開人。我知道你們辛苦,也知道你們對我有意見。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每天來晃一圈就走了,而你們卻要時時守在這裡,這很不公平。”
兩人不開腔,跟他來了一個默認。
但益恆望了望他倆,說:“我們養家餬口靠什麼,靠工作靠做事。因爲我們要靠它,所以再苦再難,我們都要認真對待。你們看我搞協調很輕鬆,那是你們沒做過這項工作?與業主,與監理,與地方打交道,那做的都是低聲下氣點頭哈腰的事。而你們就是累點苦點不能走哪裡,把自己負責的工作做好而不用考慮是否把人陪高興沒有,是否有話說得不當得罪了人沒有,是否求人辦事別人答應有沒有變故沒有,是否喝醉了讓人穿了空子沒有……你們按步就班地做技術方面的活,不求人不靠人就靠自己,更不用看誰的臉色,還可以不甩上面的人,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或許你們看我一會跑公司一會又去應酬吃飯,酒也是喝了一場又一場。可是,那種硬着頭皮喝,肚裡卻翻江倒海的難受,你們一定也深有體會吧。如果你們兩人願意幹這事,我馬上就給辜經理打電話,我守工地,你們去幹協調。”
“哥,你千萬不要!”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那你們爲什麼有那麼大的怨言,還跟曾二哥擺心裡的不平。”
“哥,我錯了。”李鋒扭頭看着但益恆,“上午我都知道是我不對,不該有怨言。我們三人彼此一條心地合作,才能管好這個工程。何況今天晚上起不加班了,我們也可以回家。”
“是的。你們兩個家裡有事的話,就給我說一聲。這樣吧,每週三,我放你們一天假,我一個人來守到。其他時間,你們兩個換到來,一個現場一個弄資料,你們看行嗎?”
李鋒高興的答應,陳新明沉默了。
“陳新明,我知道你習慣了弄資料。不過,管理一個工程什麼都要學會做,還要與人打交道,這也是一種鍛鍊。”
“那好吧。比前段時間安排好多了。我們也可以一週瀟灑一天了,看來有些事還是要說出來的好。李鋒在我面前說,我還一個勁地說幹工程就這個樣,誰叫我們吃到這碗飯了呢?”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工作是可以變通的。天天守在工地上,枯燥泛味,不擠點時間出來耍耍咋行。我們要該乾的時候絕不含糊,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好好休息,靈活工作嘛。”
“哥,跟到你幹,我相信絕不會錯。”李鋒由衷地說。
但益恆笑笑,說:“陳新明,我託你辦的事完成沒有?”
“改完了,我馬上發給你。”陳新明跳下牀,打開電腦發到但益恆QQ上。
忙完工地上的事,下午,龍詩越打電話叫但益恆建材市場匯合,一起去訂美容店裝修所需的乳膠漆、地磚、燈具等主材。訂燈具時,龍詩越主動說照顧歐珈饅生意,卻又叫他在一邊等她;但益恆是真不敢在燈鋪露面,一怕碰到乾爹,二怕歐珈饅見到他倆在一起時醋意大發而不可收拾。
誰又能想到,短短的二個月時間,老天如此地眷顧他,竟有三個女人對他有意,正應了那句老話有所失便有所得。
但益恆慶幸自己逃離了那個讓他難堪壓抑的猶如牢籠的家。如果沒有逃離,他只能在無盡的屈辱痛苦中忍受着煎熬,如同行屍走肉地活着。要不是顧忌女兒的原因以及念在十多年的夫妻情份上,他早跟夏蘭鬧個天翻地覆,毫不留情地離婚了。可是,這種離婚離不了過也過不好形同陌路的婚姻還有何幸福可言?
如今,面對三個上天眷顧的女人,遺憾的是,他沒有資格去接受任何一個,那怕他打心底喜歡。他要避免三個女人之間的兩個碰到,對他來說或許又是一種難堪。
傍晚,但益恆本想約龍詩越一起吃晚飯,但龍詩越說要帶陽陽去姥姥家, 他只好獨自往出租房走。頂着悶熱的天,沿着街邊濃綠的銀杏樹下走着,歐珈饅打來電話說今天下午有個美女來買了幾千塊錢的燈具,讓他猜猜是誰?
但益恆當然知道是誰,但還是裝成不知的樣子,說:“妹,你這不是爲難哥嗎?咱們灌州市年輕的女人至少有十萬吧,我猜得到嗎?”
“我有說過是年輕的嗎?你腦裡就只有年輕的美女嗎?”
“美女不是年輕的嗎?中年的美女少見吧。應你要求,我就猜猜吧。聽你口氣,想必是你我認識的。讓我想想,你妹歐珈琪不可能,那就只有龍詩越了。”
“你……你怎麼一下就猜中了。你心頭是不是天天想着她,我看你就是喜歡那個開寶馬洋盤得很的富家女。”歐珈饅沒好氣地說,明顯又吃醋了。
“那有啊。我目前就只認識你們兩姐妹和她。除了你們兩姐妹,我當然只能猜她了。”但益恆當然不敢說他還認識青葉,只能忽悠她一下了。
“算了,龍詩越說買燈具是用在她新的鋪子上的,還把她名片給我了,叫開張時去體驗她們的優惠活動。那個鋪子就是你跟她合夥開的嗎?”
“是啊。你覺得她人可信嗎?”
“她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你們同是女人,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哎呀,我與她說了一會話,感覺她挺實城,很會說話,幾下便把我說得動心去她美容店了。這女人天生是個做生意的料,以後你跟着她發點小財是沒得問題的。”
“呵,我瞬間感覺欠債的壓力小了很多。看來,跟着美女混,想不掙錢都不行。”
“哼,沾沾自喜,小心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哈,被美女賣是種什麼感覺,我還真想體驗體驗。”
“去你的,無恥!”
“哈哈!明天有空嗎?我想帶你逛離堆公園?”
“不行啊,這一向生意還可以,多虧你啊。爸都說了幾次是你的功勞,我看如果那些混混不再找你麻煩,或許你就可以回來住了。”
“乾爹不主動叫我,我可不敢回。”
“你多大啊,跟上了年紀的人較真,你羞不羞啊。不與你說了,爸叫我了。”
掛掉電話,但益恆嘆了口氣,要是乾爹叫我回去住,又咋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