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想象不到，監獄裡竟然是這樣子，八人間，還有改造時間，只是陳江判了死緩，他也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但楚揚還是想來看他一次，不爲別的，就爲了套出陳江嘴裡的秘密，還有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所以陳江被提出來的一瞬間，看見是楚揚來找他，也是驚訝了一下，隨後垂下了頭。
楚揚拿起了電話。
“陳江，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把所有的秘密帶到棺材裡去嗎？”
許是因爲在獄中久了，陳江如今的神色很是平靜，他握着電話，聽着楚揚的質問，卻也什麼都沒說。
那是他的底牌，他怎麼可能輕易地就這樣告訴楚揚呢？而且，保不齊江家還會有能力再救他一次。
“醒醒吧，陳江，江家不會再救你了，如果要早救你，我們就不會那麼輕易地發現你兒子的所在，如果會救你，又爲什麼要把醫院轉到你的名下？”
說到這兒楚揚也不由得佩服江家的造假本事來了，僞造文書明明可以是死罪，偏偏那些法院都說這文書是真的，而B市那邊的法院竟然還有江家的人，也難怪這件事可以做得如此滴水不漏，陳江這個鍋，是背定了。
陳江一聲不吭，但楚揚能看見他的眼神微微有了變化。
他頓了頓，摩挲了一下下巴的髯須，很平靜地告訴陳江，“從你情婦那裡，我又找到了很多不一樣的線索，又比如，你那兩個女人之一，是江家早就派到你身邊來的，就等着關鍵時刻把你給毀了，畢竟，陳家的老頭也知道不少秘密，你以爲，她這麼心甘情願跟在你身邊是爲了什麼？”
陳江這個人做事很不着調，之前有趙欣梅在他身邊提點着，他稍微還不會拿公司的事情開玩笑，但因爲蘇怡的事情他暴露了太多的問題，又對季如畫下了藥，險些釀成大禍，楚揚這麼收拾他，已經還算便宜他了。這次楚揚是下狠了心，要查，非要把陳家連根端起來不可！
可陳家豈是這麼容易就倒下的？
偏偏在楚揚就要接近事實真相的時候，上頭傳來的一封信讓楚揚硬生生地壓下了要把陳家全部拔除的消息，不過對陳江的處決還是勢在必行的，所以，楚揚爲今之計，也只能找陳江這裡做突破口，看看能不能摸出一點兒蛛絲馬跡。
這會見室裡，靜謐的可怕，因爲楚揚跟陳江談的事情很重要，所以警方給他們單獨安排了一間會見室，但兩個人之間還是隔離着的，也因爲這樣，陳江要走，楚揚也是攔不住的。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陳江，企圖從陳江這鬍子拉碴的臉上找到些什麼，可惜沒有。
本以爲，這一場對峙還要持續一個多小時，結果這時候，陳江卻發出了一個聲音來，那是陳江本可以不用說的事情……
“楚市長，你還記得三十年前的那夜空嗎？相較之前你在醫院裡抓到我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黑，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我起了貪念，也不會有這江、陳、蕭、楚和季家這五個家族的存在了。”
陳江將楚揚帶回了三十多年前的一段記憶來。
那時江家和陳家，蕭家和何家，楚家和季家本來就在A市和B市都很有口碑，尤其蕭家從上上*始就在A市立足，所以幾家人都很看重蕭家的影響力。
只是後來，蕭家、何家、楚家和季家這四個家族以蕭家爲首與以江家爲首的陳家發生了重大的理念分歧，江家走了偏門，要拐賣婦女兒童，從中撈錢，又暗中在A市和B市的領導層埋下暗樁，而後來因爲當時季蕭重點在查兒童被掠案，一次盤查就查到了江家和陳家身上，當時的陳家善於蟄伏，隱藏自己，所以這個鍋正好就交給陳家的老頭子來背，但季蕭自己卻因爲那一年的失蹤孩子裡也有他自己的孩子而影響到了查案心情，因此還被上頭責怪，後來他就再不做市委書記，慢慢地退出公衆視線，毅然跟秦知畫離婚，帶着孩子回到鄉下，和他一起的，還有楚家的那人。
但照理說，楚家那一代應該生的是個女兒，又不知道爲什麼會成了兒子。
這一點陳江提出來的時候，楚揚的眉毛也只是輕挑了一下，但他更想知道的是，江家到底有多少力量，敢拐賣兒童？
“你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我覺得我知道的遠遠還不如家裡那個老頭子知道得多，不過起碼我知道，光我家老頭子手裡掌握的買賣交易的村子和人販子消息資料就不少。”
楚揚想想也是，否則陳江哪來這麼大本事用一個村子做局，把如畫都給抓起來了，也幸虧那時跟如畫一起掉坑裡的是他。
想到這裡，楚揚的脣角還是悄悄彎了一下，許是陳江還沉浸在他家那個老頭子告訴他的那些事的回憶當中，也沒察覺到楚揚的表情。
等楚揚調整了過來，陳江已經看向了他，呵呵了一聲。
“市長，我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些，當時爲了蘇怡報復你們，我就想到了會有今天，不過，陳家如今其實也不能怎麼樣了，我家那個老頭子，早年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現在的記憶大多都是停在過去他印象最深的那個記憶點裡了，你想問，都問不出什麼來的。”
楚揚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個陳家的老頭子怎麼不早不晚，偏偏在三十年後生了這麼一場大病？倒是讓他挺焦急的。畢竟陳家這個線索，本該有的，又斷了。
但幾個家族之間，蕭家不可能漂白得最徹底的，因爲蕭家即使漂白，那些姓蕭的人，心性也未必就像蕭家那個老太爺一樣看得開，只要有野心，想做什麼，或者做出什麼，都有可能影響到很多人。
當然，也不止蕭家，可是季家應該可以排除在外了，因爲當年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正是季蕭。
這麼一想着，楚揚又覺得，如畫那時候過得真不容易，又碰上了何清盛那人……等等，何清盛，何，何家？
“陳江，你似乎還漏了一點，如果按着你所說，何家與陳家、江家的理念也是嚴重不同的，那麼爲什麼，何清盛會這樣以無限的資金，無條件的方式來資助章副市長的產業？我要沒記錯的話，章副市長的上一輩當年也是受過江家的恩的吧？但何清盛在這之中扮了什麼角色，我可沒想通。”
陳江冷哼了一聲，“你要想通了，那才叫怪了。”
陳江頓了頓，才繼續說，“當年，因爲蕭家和何家有姻親關係在，所以何家一直都是很支持蕭家的，只是出了何清盛這樣一個男人，他本來就是何家在外的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順的，這麼多年一直靠着自己努力打拼，纔有了何氏的半壁江山，心裡還指不定要怎麼恨着何清盛呢，上一輩的事情他本來不清楚，但因爲跟江先生那人脾氣相通，江先生要做什麼，他肯定會去支持，其實不過也是藏着自己的私心罷了。”
楚揚沉默，他現在真的很想問問何清盛，當年對如畫，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但話又說回來，在學校時，江漢清就愛着賀欣，當年也是跟何清盛保持着對立關係的，想不到時隔多年，這兩人倒因爲某種程度上的共同利益走到一塊去了，果真世事奇妙，但顯然，陳江只怕也不是十分清楚的吧？
何況蘇怡這個何太太現在並不怎麼好過。
“陳江，看來你也是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了，那麼我不妨也就好心告訴你，蘇怡現在的狀況。”
陳江聽聞，又睜大了眼睛。
“她現在接拍的都是女二的戲份，本來是娛樂圈女王，如今也只能先接接廣告應付時日，但要想再有以前的巔峰時期，除非她的演技能來個大翻轉，可惜這樣的角色和機會，似乎何清盛並不打算給她。說不定，何清盛因爲你的事已經遷怒於她了呢。”
楚揚很滿意地看見陳江表情如同死灰一般的模樣，反正陳江本來不是早就知道，何清盛不會有好理由對蘇怡好的不是嗎？何清盛的眼裡只有錢和權，誰對他好，他對誰好，都已經無所謂了，但陳江卻還要替蘇怡感到難過。
他最好的承諾都給了蘇怡，可惜蘇怡依舊選了何清盛，這選擇，既然做過了，就是錯了，也得走下去。
從警局裡出來的時候，楚揚深吸了一口氣，他實在想象不出，在他和如畫的身上，到底還藏着怎樣的秘密，竟然都還牽連到這麼多事，難道，這也是秦知畫對如畫的態度轉變的原因？
陳江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真正是覺得，越想越頭大了，A市正是多事之秋的時節，爲什麼這時候秦汐又要回來呢？
他本就有工作壓力，又要應對懷了孕的如畫的情緒，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力不從心，對着如畫就是一頓痛罵。
不，打死他都不願意做出任何對不起如畫的事來，想他這樣內斂的人，只怕會用最毒的語言傷害瞭如畫，他真怕到了那時候，會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