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等下文,傅少川早已淚水氾濫:
“其實我的母親三年前就去世了,臨終之前我在醫院見到她最後一面,她已經忘了我們是誰,唯獨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穿的衣服和鞋子,還有那一張雖然憔悴卻一點都不慌張的臉,她說,你是一個要強的女生,像極了她年輕的時候。”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這麼多年了,他居然瞞着我,瞞得密不透風。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軟了,那種從頭到腳支撐着我爭一口氣的鬥志,瞬間就消散無煙。
天太冷,南華橋上冷風嗖嗖的吹着,我們回到了酒館,回到溫暖的空調房裡,傅少川的情緒很低落,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寬慰他:
“雖然這個世上最愛你的女人走了,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
傅少川緊握着我的手,雙脣輕啓:
“我很失敗,我既沒有保護好你,也沒守護好我的母親,她走丟了整整十一天,我派人找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才被人通知說她在醫院裡奄奄一息,那時候的她已經神志不清了,我沒想到她的病情會惡化的這麼嚴重,我就一眨眼的功夫沒看住她,她就自己坐飛機回了國,可她不記得回深圳的路,也不記得星城的家,在一個下着雨的晚上,她被迎面而來的摩托車撞飛後,又被一輛小轎車從身上壓過,臨死之前她始終留着一口氣,他不認得我,只是抓着我的手說。告訴小川,娶張路,我同意。”
我的心都跟着顫抖了,我還沒問,傅少川就說出了口:
“她在九年前查出自己患了阿茨海默症,起初的症狀不明顯,趁着清醒的時候對我說,她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拆散了她的老友,所以她最對不起的人是曉毓,我把曉毓當妹妹,可她不放心把曉毓交給別人,而我終究是負了她的囑託。”
俗稱的老年癡呆,怪不得那時候跟陳香凝說話,她時不時的就會從重複好幾遍,像小孩子初學語言一樣。
好多的事情她也是剛剛做完就忘記,我記得很清楚的一次是,阿媽半個月給陳香凝換了兩支牙膏,正常人一天漱口兩次,陳香凝卻一天好多次,但我從未想給她的病症是阿茨海默症,如果我早知道,我對她或許會多一份寬容,多幾分耐心,也會積極努力的證明給她看,我可以做好傅家的兒媳婦。
可惜我沒有,陳香凝一生最擔心的莫過於傅少川會娶到一個像她一樣強勢的女人。
她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過一家人在一起的小日子,而不是像她一樣,因爲生意上的首次告捷而食髓知味,從此縱橫商場,卻冷落了自己的家庭。
我們之間缺乏的東西太多,走到這一步,誰都是輸家。
“對不起,我...”
雖然回首過去,陳香凝對我做過的事情不值得被原諒,可她含辛茹苦的養育了我深愛的男人,得知真相後,我對她就再也恨不起來。
傅少川伸手擋住我的脣,他的行李箱放在我的房間裡,起牀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但我以爲是蘇筱的,就沒有多加留意。
打開行李箱,裡面全都是他一路走來留下的紀念品,傅少川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盒子來,木盒子上面還有血跡,角落那兒蹭破了一塊,但已經被補好了。
“這是老太太臨終前想要留給你的東西,她就是帶着這個盒子去找的你。”
盒子裡放了一張我的相片,是在別墅裡拍的,我穿着白色的長裙坐在鞦韆架上,相片背後有一句話:很美,像個仙女。
“是我母親的筆跡,她喜歡寫楷書,這張照片是在她病情逐步惡化的時候,她找阿媽要的,從她忘記我們的那一刻起,她嘴裡就一直唸叨着你的名字,半夜的時候會抱着你的照片痛哭,說你是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還有我們的孩子。她的孫兒,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我記得當時阿媽拿着單反要給我拍照片的時候,我還在質疑阿媽會不會使用單反,後來拍出來之後我也沒有去看,因爲那時候的我懷着身孕不能化妝,所以我一直沒有看鏡頭,沒想到阿媽拍的這麼好,側臉看起來也沒有不精神,有種朦朧美。
“傅嘉豪呢?傅嘉豪不是陳曉毓給你生的孩子嗎?”
如果說老太太想念孫子,那她應該很喜歡陳曉毓給傅家生的孩子纔對。
傅少川握住我的手:“按理說我應該爲曉毓守住這個秘密,但我不想讓你誤會,這些年我沒自認爲沒有負過她們,卻唯獨對不起你。”
聽到這話,我心裡就已經明朗了。
“既然是秘密,那就替她守住這個秘密吧,不管以前的我們是怎樣的,現在我有了你的孩子,我只希望給孩子一個家。”
傅少川微微有些失落:“路路,你是因爲懷了這個孩子纔想要和我在一起嗎?”
他竟然這麼想我,我不服氣的反問:“那你呢,你難道也是因爲老太太去世了纔敢來娶我嗎?”
傅少川一時間啞然,氣憤又不敢表露:
“張小路,你怎麼可以把我愛了你這麼多年的真情都說的這麼不堪呢?”
我反駁道:“傅少川,你又何嘗不是這樣,一個女人爲了你受了這麼多傷害後,還願意爲你生兒育女,你卻在這兒懷疑她愛你的真心,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你說的話就好比這十二月的天,涼透人心。”
我一生氣,別過臉去。
傅少川立刻蹲下身在我腿邊求饒:“好好好,我錯了,我不該質疑你,你是愛我的,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萬一以後生出來的孩子是個受氣包怎麼辦?”
我哼了一聲:“你看你,你就只關心你的孩子,你就不怕我得憂鬱症,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你走。我不要再見到你。”
一直以來,我跟傅少川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他一離開我我就受不了,一靠近我我就想掐死他。
傅少川再次認錯:“老婆,你說的都是對的,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但是關於傅嘉豪的事情,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你張小路的眼裡向來都是不揉沙子的,這顆沙粒要是在咯着你的眼睛了,我也會心疼。”
說起來我還是好奇心重,所以也就半推半就了:
“既然你願意說,那你就說吧,我聽着。”
傅少川起身坐好,哀嘆一聲:
“傅嘉豪不是我的兒子,這一點你應該很早就清楚,你好奇的是爲什麼傅嘉豪不是我的兒子,卻叫我爸爸,對不對?”
這一點我很清楚,傅少川不可能和陳曉毓生孩子,如果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孩子的話,那就沒有我張路什麼事情。
傅少川並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然後呢?你又要瞎編什麼故事出來給我聽。”
傅少川的眼裡突然燃燒起一股莫名的怒火:“那一年曉毓得知你的存在後,一直都在找我哭鬧,我只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誰知她會用愛情來捆綁我,我自然是拒絕了她,她去酒吧喝多酒後被人輪jian了,十個月後生下了傅嘉豪,沒有人知道傅嘉豪是誰的孩子,當時那一夥人裡,有好幾個是在逃的殺人犯,這件事情對曉毓的打擊很大,從那以後她的性格就全變了,也不再纏着我,只是和餘妃一起回到了國內,表現上說是爲了逃離那個傷痛之地,直到後來我和老韓才明白,她們回來,是想報復你和曾黎。”
原來傅嘉豪的身世這麼複雜,我想起後來見到的陳曉毓,她是一個很叛逆的女孩子,關於她身上不好的傳聞特別多,尤其是濫交這一說法屢屢出現。
“她得的那種病,也是從那時候落下的嗎?”
一想到陳曉毓每次發病的時候就飢渴難耐的樣子,陌生人看着可能會覺得好笑,可身爲認識她的人,甚至是她的親人看到,我能體會那種內心的煎熬。
傅少川的手有些微微發抖:“我一直以爲把她當成妹妹一樣呵護就好,物質上滿足她,派人保護着她,可她每次都能從我的監視下逃脫,到後來甚至差點踏上犯罪的道路,她死的那天,我突然間感到鬆了一口氣,她死了就好,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受盡煎熬了。”
要有多深的疼痛,纔會讓親人捨得讓她消失塵世。
“你老實回答我,你愛過她嗎?”
那一天在醫院,當那扇門一關,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會發生什麼情況,傅少川會滿足她嗎?
我想,任何一個心裡但凡有點愛的人都會滿足吧。
傅少川苦笑一聲:“從沒愛過,你沒出現之前,我的世界裡只有賺錢,必須努力賺錢才能讓我的母親滿意,她不許我輸給任何人,從小就給我灌輸弱肉強食的理念,我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我跟老韓一起出去打球,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在誇他,所有的母親都在鼓勵自己的孩子,只有我的母親,鐵青着臉把我叫回家,把我關在房間裡餓了三天。”
我很心疼沒有一個完整而又快樂的童年的傅少川,以前中國有句古話,棍棒之下出孝子,陳香凝雖然定居國外,骨子裡卻深藏着老封建思想。
“從那以後,我的世界裡就只有第一。屈居第二就的面壁思過,爲了不讓自己捱餓,我只有更努力的去做好我母親要求的那些事情,在我遇到你之前,我還在第一的路上不斷的拼搏,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可能會按照母親的意思,娶陳曉毓,麻木不仁的過這一生。”
他的句句都是實話,我無法想象那種不能爲自己而活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想想我也是愧對父母,媽媽想讓我從文,爸爸想讓我從武,而我很叛逆,我誰的話都不想聽,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文不文武不武的人。
“那天...”
我剛開口,傅少川就握緊了拳頭:“那天,我生平第一次打女人,我看見她把一切能塞的東西都往自己體內塞,人不人鬼不鬼的跪在牀上乞求,我從沒想過。她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打了她,或許正因爲如此,她纔會最後絕望的選擇輕生。”
我伸手去撫住傅少川的胸膛:
“打她的時候,這兒痛嗎?”
傅少川抓住我的手,坦誠道:“我不能騙你,我特別心疼她,那一刻甚至還閃現過一個自責的念頭,要不是我拒絕了她,她也不會變成這樣,我當時在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我願意聽母親的話,按照她規定的人生軌道走完這一生,比起自己的逍遙快活,我更想讓我身邊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
我能懂!
懂他那一刻的無助和絕望,也懂他這一刻的毫不掩飾。
“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我向來不會安慰人,尤其是面對傅少川的時候。
我們靜靜的擁抱在一起坐了一下午,如果當時的我們能夠得知後來的真相,是不是就不會無端揮霍掉那麼多美好的時光。
我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怎樣的,我只知道現在的我不願意再錯過。
或許是年紀大了,或許是走的太累了,也或許是因爲這份愛,再也容不下分離和聚首不斷交替的死循環。
第二天我們回星城之前,我約蘇筱見了個面。
雖然我不知道昨天她爲何要突然遠離狂歡的人羣,但我想應該是有某些東西觸及到了她的傷痛,關於她的故事,我並不瞭解,但我想告訴她一句話,如果愛情遺忘不了,那就勇敢地告訴自己,去愛吧,不論結果如何,愛過方知情重。
“路路,恭喜你,終於等來了自己的幸福。”
我看着渾身帶着哀傷的蘇筱,也寬慰了她一句:“別擔心,你也會等來屬於自己的幸福的,只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究竟在等誰?”
蘇筱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我就是想在這古城裡住一小段時間,以前我總覺得人生應該是瀟瀟灑灑仗劍走天涯的,後來我才發現人生不過是磕磕碰碰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我緊抓住她的手:“如果你回到星城,有任何困難都能來找我,蘇筱,在愛情面前自尊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雖然我贊成男女平等,但男人的肩膀有時候不光是拿來扛起其應有的責任,還是留給我們依靠的。還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但我們學習跆拳道,就是爲了能夠防身,不管是誰欺負你,不用留情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蘇筱的婆婆和陳香凝一樣一樣的,都是眼睛裡容不下兒媳婦的主,蘇筱在婆婆面前受了什麼樣的委屈,我們都不清楚,但她身上的淤青實在是讓人看着尤爲不忍。
“我知道的,過兩天我就回去,然後努力找工作,路路,傅總在等你,你快走吧。”
我起了身,給了蘇筱一個擁抱,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往她的口袋裡塞了一張卡。
她的難處我們都知道,如果我要幫助她,她一定會拒絕的。
所以我跟傅少川說起蘇筱的事情後,他給曲莫寒打過電話,曲莫寒暫時人在國外,一個長達兩個月的會議讓他忙的焦頭爛額,以前我不清楚這些做生意的爲什麼總是有開不完的會議和忙不完的事情,後來接觸了才知道,有錢人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一個企業的興衰,容不得半點馬虎。
曲莫寒讓我們轉交給蘇筱一張卡,當我問起他愛不愛蘇筱時,他的回答卻是馬上要開會了,電話就此中斷。
我心疼蘇筱。但我無能爲力。
人生沒有便捷之路,感情更是沒有捷徑可循,只能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摸索,所有的苦果都是自己釀下的,所有的後果都需要自己傾力承受。
於我,於她,還有曾黎,或是陳曉毓和餘妃,都是一樣的。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很沉悶。
有時候明明看着幸福就在那層黑暗之後,卻偏偏要拐許許多多的彎路才能抵達光明之處。
我心疼每一個在感情裡苦苦掙扎苦苦煎熬苦苦支撐的有情人,箇中滋味卻無法代替別人去品嚐和容納。
傅少川一路上都摟着我,我們看着窗外的風景,傅少川在我耳邊輕聲說:
“飛機是最快的交通工具,我們在飛機上能看到祖國的山川河流,也能看到雲層裡的夢幻般的美景,但是我們永遠感受不到這樣的山山水水,路路,你看這裡的山,這麼的青翠,這麼的水,這麼的澄淨,有人需要坐着飛機趕往另一個目的地,而有人喜歡坐着火車感受路邊的風景,不管我們選擇以何種交通方式出行,最終我們都會到達人生的彼岸。”
我驚訝的擡頭看他:“傅總何出此言?”
傅少川捏捏我的鼻子,寵溺的對我說:
“從你見到蘇筱之後,你就一直在不自覺的嘆氣,你見過莫寒的,你覺得他會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好嗎?”
話雖如此,可我也沒見曲莫寒心疼自己的女人啊。
“怕就怕在,他喜歡的人,不是他的枕邊人。”
傅少川饒有深意的反駁了我一句:“你怎麼不反過來想想呢,也許有些人的心上人,也不是自己的身邊人。”
這話值得深思,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傅少川摸摸我的頭髮:“別想那麼多了,我給你一個特權,如果曲莫寒敢欺負你的小學妹,我就幫你一起揍他,所有的後果都由老公承擔。行嗎?”
我掄起袖子揚起拳頭:“這話說的還算有人性,你是沒看到,蘇筱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她以前是個活潑輕快的小姑娘,走路都帶風的那種,現在結婚才兩年,你瞧瞧曲莫寒那個人渣都把人傷成什麼樣了?”
傅少川鬨然而笑:“你不就想說看到蘇筱就像看到了以前的你嗎?可是你們不一樣,你的心裡藏不住秘密,她的心裡卻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好奇的問:“蘇筱有什麼秘密?”
傅少川卻突然不作聲了,半晌纔回我一句:
“你這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你可是突然之間當着曾黎的面轉身消失的,回去之後曾黎會輕易饒過你嗎?”
我不由得爲自己擔心了起來:“那隻母老虎肯定會給我顏色瞧瞧的,哎,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又要重出江湖了,好好哄哄我們家的皇后,不然我的日子可不好過。”
回到闊別幾月的城市,曾黎正好出月子,韓嘉樹的滿月酒在別墅裡進行,三嬸忙的不可開交。徐叔倒是性子沉穩,一點都不着急,見到我們回來,曾黎竟然一扭頭進了屋,半點都不搭理我。
我緊跟其後屁顛屁顛的進了屋在她面前討巧承歡:
“我的小心肝喲,我已經知錯了,這不我緊趕慢趕的就回來了嘛,既然我沒能信守承諾陪你一起迎接小樹苗的誕生,那你懲罰我好了,等我生這個小兔崽子的時候,你也跟韓先生去旅遊,把我丟在醫院裡自生自滅,行不?”
曾黎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我:“都快當媽的人了,還跟以前一樣不着調,張小路我警告你,那些孕婦禁忌的東西,你一樣都不許碰,傅少川肯定會心軟管不住你,所以我已經跟三嬸決定了,在你沒有生下這個孩子之前,你呢就住在這個別墅裡,由我和三嬸輪流看管,不得反抗。”
媽媽咪呀,我現在才三個月,要是讓我禁足大半年,我肯定會憋死的。
於是我舉例跟曾黎辯解:“你還記得我們以前一個寢室的室友嗎?就是因爲她懷孕之後走路怕摔,基本呆在家裡不出門,你猜結果咋滴,結果是要生的時候生不出來,你說她慘不慘,連醫生都建議,孕婦要適當的鍛鍊,對生孩子有好處,你是過來人,你難道不懂這些,還用我教?”
以前的曾黎傻乎乎的,我說啥她都信。
現在的曾黎,一孕傻三年,剩下的那點精明勁兒全都使在我身上了。
“對別的孕婦而言卻是不能總悶家裡,不過對你而言,禁足是對孩子最起碼的保障,你要是還有個認錯的態度的話,你就點頭。”
我竟然無言以對,只好點點頭。
曾黎這才換了一副笑臉對我:“怎麼樣,昨天的求婚還轟動嗎?我看過微博上上傳的小視頻了,點擊率暴增,看來木訥面癱的傅少川遇到你啊,就猶如萬年冰雕遇見了夏日暖陽,也開始融化了起來,不過你可得悠着點,這幾個月你得憋着,別逼着我讓你和傅少川分房睡。”
曾黎說的那麼直白,我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
“要注意胎教,你這動不動就說這些的,多不好,我肯定是要生個女兒的,讓傅少川也體會體會,自己的寶貝閨女要是在外頭受人欺負了,我看他心不心疼。”
曾黎賊笑:“那正好,我們家小樹苗長大後肯定是大帥哥一枚,你的小花兒要是長得好看的話,我們兩家說不定還能湊成一對青梅竹馬的好事,不過你家的小花兒要是不好看的話,我可是堅決不會同意的,畢竟基因很重要。”
我這暴脾氣又上來了:“曾小黎,你丫丫的是想說我和傅少川的基因不好嗎?他雖然面癱了點,但五官身形都不比你們家韓先生差好不好?”
曾黎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炫耀:“且不說你們家傅先生比我們家韓先生大了那麼一兩歲,就說說小花兒吧,等你的小花兒生下來,傅先生都是快奔四的人了,我...”
我忍不住辯解:“三十多就是三十多,哪有奔四,我們還奔三了呢?再說了,你們家韓先生不也是三十多,這麼說來也是奔四,打成平手,你就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曾黎笑得前俯後仰:“這還真不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問題,關鍵是你們家的小花兒還在孕育中,以後讓你們勞心勞力的事情多了去了,這男人啊,一操勞就顯老,等我們家老韓先生和小韓先生小韓小姐一起穿親子裝的時候。你們家的小花兒纔剛剛冒尖兒。”
我哼哼一聲:“你不就欺負你們家妹兒比我們家花兒年長了七歲嗎?我怕什麼呀,妹兒還叫我一聲乾媽呢,我們還能帶着妹兒樹兒榕兒和我們家的花兒一起拍親子照。”
曾黎瞬間無語:“好吧,你贏了,都說一孕傻三年,你這咋還變聰明瞭呢,說說吧,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我再次討好道:“孩子都懷上了還舉辦啥婚禮啊,等你唄,你不是要在老家辦婚禮嗎?我就湊合着借用你的場地,咱一起啊,我把爸媽接過去,親朋好友都接過去,來個農村土豪婚禮,等我們家花兒一出生,我們四個人把那羣孩子們都丟下,來一個旅行補辦婚禮,你覺得咋樣?”
曾黎壞笑道:“主意甚好,但是你舍不捨得丟下那你個猴崽子,等你當媽了就會懂的。”
這句話還真是沒有說到我心坎裡,當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小花兒之後,萬萬沒想到的是,小花兒後面還跟着小草兒,那種咕咚下了個蛋之後,撲通又下一個蛋的滋味還真是...
難以言喻!
我在進產房之前,就逼着傅少川寫了一張保證書,如果老孃出不來了,他所有的家產都得留給我爸媽和我乾爸乾媽。
曾黎生了兩個孩子都沒我這麼大的陣仗,我生孩子是能來的人都來了,我爸我媽,乾爸乾媽,阿媽,三嬸,徐叔,還有生了個兒子的徐佳怡和楊鐸,韓野抱着小樹苗,曾黎左手牽着小榕,右手牽着妹兒,童辛懷着二胎,關河抱着小關關,就差秦笙沒來,但她傳來好消息,說她在南詔風情島上向姚遠求婚,逼着姚遠娶她,問起結果如何,秦笙發了四個字過來:
我心如願。
“傅少川,你個王八羔子,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
我疼得都快死去活來了,但是醫生說暫時還不能生產,要再等等,於是一堆人在病房裡圍着我,我疼的嗚咽不止,傅少川急得滿頭大汗:
“好好好,別說一件,一百一千件我都答應你。”
預產期快到的時候我跟傅少川說,如果我想見的人不能來,我絕不生。
於是傅少川提前把我想見的人都叫了來,幸好他買了一棟別墅也在曾黎家旁邊,所以我們三棟別墅臨近,叫多少人來都夠住。
這個時候按理說我爸我媽是最心疼我的了。然而...
非也!
我爸我媽極不耐煩的看着我,我媽將傅少川的手從我的爪子裡拿來,我爸丟下一句:
“生個孩子多大點事,平時你就老是欺負小傅,現在都疼成這樣了,你還欺負他,小傅,你別慣她這毛病,都多大個人了,孩子生下來那還得了,你一個人又要當媽又要當爹還得照顧這麼一個叛逆長不大的孩子,多辛苦。”
我噙着淚水問:“你還是我親爸嗎?”
我爸白了我一眼:“我要不是你親爸,我早就把你這不着調的壞脾氣給整治過來了,幸好你嫁的人是小傅,換了別人,誰受得了你。”
這話聽着多心酸啊,我把目光轉到乾爸乾媽身上,伸手向乾媽,乾媽眼裡閃着淚花,心疼的靠近我兩步。耐心性子安慰我:
“孩子,疼壞了吧,再忍忍啊,等你生下孩子,乾媽給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我不由得喊了一聲:“親媽,原來你纔是我親媽。”
曾黎都看不過去了,丟給我一句:
“張小路,以前我老覺得你是個英姿颯爽意氣奮發的姑娘,怎麼現在跟傅少川在一起後,就變得越來越作了呢?”
傅少川撓撓頭,搶先承認:
“這個怪我,確實是怪我,是我把她寵成這樣的,作是作了點,但是我喜歡。”
曾黎無言以對,只好嘆口氣:“行咧,千金難買你願意,萬作都架不住你喜歡,張小路,那你就繼續作吧。我看你要作到幾時。”
我忍着疼嘿嘿一笑:“我就想感受一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感覺,我真覺得這是我親媽,你看看我生孩子,我媽都恨不得將我一點踹進產房,再看看我親媽,都心疼的眼眶都紅了,親媽,還是你對我好。”
乾媽面帶遺憾的說:“黎黎生孩子我都沒在身邊,孩子,你別怕啊,乾媽會陪着你的,我們大傢伙都陪着你呢,等你生下孩子,你想怎麼欺負小傅,我們都幫着你。”
我都笑出聲來了,傅少川木訥的應和:
“對對對,乾媽說的很對。”
就算我再怎麼害怕,我還是被推進了產房,我緊抓着傅少川的手,把所有在我字典裡和詞彙裡存在過的難聽的話都罵完了,傅少川竟然頂嘴了一句:
“鼓搗這孩子的事情,你還誇我是這世上最勇猛的男人呢。”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我尷尬的就差沒鑽回我媽的肚子裡再重新投胎一次。
可能是我平日裡就喜歡蹦躂吧,我生孩子也沒遭受多大的罪,小花兒蹦躂着蹦躂着就出來了,後面緊跟着的小草倒是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爲生個瘤子出來了呢。
之前做過那麼多次產檢,竟然沒有一次檢查出來我懷的是龍鳳胎!
老天還真是待我不薄,要麼一個都不給我,要來就來倆。
於是乎,當所有人都覺得我作歸作,母性的光輝和母愛的泛濫還是應該有的,他們都幻想着我做完月子之後就會進入寶媽的角色,可我卻滿腦子都幻想着我的藍天白雲,我必須得承認,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首先是我這身子骨太不爭氣,不管三嬸塞多少好吃的進我嘴裡,我這奶水奇缺,加上兩個孩子嗷嗷待哺,我都覺得自己散架了,天天嚷嚷着要掐死這花花草草。
幸好徐佳怡生下寶寶後還沒斷奶,我想把小草兒丟給她喂的,她竟然嫌棄我,硬要個閨女,說以後如果小樹苗敢跟他們家小松柏搶小花兒,她就會挺身而出,告訴我閨女說,你小時候可是吃着我的奶長大的。
這喪心病狂的奪童養媳的大戰於是乎就拉開了帷幕,曾黎雖然不能給小花兒餵奶,但她使出來吃奶的勁兒討好着我的小花兒。
小花兒會開口說話的時候,第一聲媽媽竟然是喊的曾黎。
我就鬱悶了半天,我揣了她十個月還不如曾黎在她耳邊哄了幾句小寶貝,好在我還有傅少川這個老爺們寵着,孩子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我操心,我出了月子後一直在積極籌劃着的旅行補辦婚禮,終於在小花兒會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落實了。
就是中間殺出了兩對陳咬金,一個是楊鐸和徐佳怡,這倆傢伙太討厭了,哪哪兒都甩不掉他們。
說好的四人行,隊伍華麗麗的壯大爲六人行,我憋着一肚子氣還沒處撒呢,秦笙竟然帶着姚遠回來了,說什麼既然我能蹭曾黎的農村土豪婚禮,那她也來蹭蹭我的旅行婚禮,爲了表示她的誠意,她給我們每人都設計了三套婚紗,中式的西式的,還有一套少數民族的和一套超級性感的,看在她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稍稍的消氣了一些。
八個人的旅行,四對有情人,出行前的那一天晚上,曾黎失眠了,坐在陽臺上看星星賞月亮,我知道她心裡的擔憂,拿了一瓶紅酒兩個杯子陪她在陽臺上坐了坐。
“渾圓的月亮和閃爍的星星,多美好的結局啊。”
曾黎將那杯酒一口飲盡:“路路,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你是擔心姚遠嗎?今天見到他,聽說他的病已經痊癒了,只是他看你的眼神好像還有點留念,不過你放心吧,姚遠是個好男人,他知道自己應該放棄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擁有什麼,我覺得你應該看開一點,秦笙看着傻乎乎的,但她不會做讓自己傷心難過的決定。”
曾黎輕嘆一聲:“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旅行當中難免會有摩擦,別歡歡喜喜的八個人出行,回來後卻愁雲慘淡的缺一少二。”
都說旅行是最考驗感情的,我壞笑着問:
“萬一旅行結束後我發現你家的韓先生更適合我,怎麼辦?”
曾黎被我逗笑了,指着我身後的男人對我說:
“他會告訴你怎麼辦的。”
我還沒愣過神來,身子就被人一把抱起,再擡頭看見傅少川兩隻鷹眼狠厲一般的盯着我:“女人還真是寵不得,我要是再寵你,你下一秒都要把綠帽子帶我頭上了吧。”
我尷尬的解釋:“冤枉啊,老公大人,我就是開個玩笑。”
傅少川在我耳邊鏗鏘有力的說:“那我親愛的老婆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些玩笑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這個。”
他咬了我的小耳垂,我在心裡哀呼一聲,都說二十多歲的男人精力旺盛,三十多歲的男人其實已經走下坡路了,可我家的男人卻一天天精壯了起來,我這身子骨真是捱不住啊。
“明天就要開始長途跋涉了,親愛的老公大人,您能饒了我這一回嗎?”
傅少川堅定不移的搖搖頭:“不能,有一就有二,我要把你那點邪惡的小火苗都扼殺在搖籃裡,走吧,回家接受這個衝動的懲罰。”
我對着曾黎求救:
“今晚我想跟你睡,快救我。”
曾黎端着酒杯對我晃了晃:“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果反抗不了,你不如閉眼享受。”
這還真不是閉眼享受的問題,這件事情已經觸及到了傅少川這個死變態的底線,沒有人知道,第二天坐在副駕駛中的我,兩條腿都在顫抖,可憐的我喲,面對接下來的漫漫長路,只能仰天長嘆一聲,前路坎坷,多加保重吧。
出發前我在曾黎的微信朋友圈裡看到一句話,我很喜歡:
願餘生有人鮮衣怒馬,陪你看烈焰繁花。
望殘年有人青衫素笛,護你賞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