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國子監的既得利益者
三個老頭看到坐在馬車裡的朱允熥，無不感慨自己這次找對人了。
這孩子連吃早餐這樣的小事都能記在心上，並且特意起早來接自己等人。
以此觀之，就算將來當了皇帝，應該也不會太差。
最起碼能比現在那條老龍仁厚！
朱允熥拉着三個老頭去了一家早酒樓，隨後吩咐護衛去把整條街的早餐都買回來，整整放了兩張桌子菜擺下。
三個老頭自然要說教一番, 諸如不能奢靡浪費，要勤儉節約，要愛惜財力之類的。
但說教歸說教，吃起來卻不含糊。你盛一碗鴨血粉絲，我來一碗小混沌的，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朱允熥一邊承認錯誤, 一邊看着鴨血粉絲流口水, 最後實在沒忍住, 也伸手去盛了一大碗。
王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小聲提醒道。
“一起吧，正好跟三皇孫說說，咱大明匠戶制的問題。”
朱允熥上次抄茹素那裹腳布一樣奏摺快抄吐了，現在一聽到抄這玩意心裡就有心理陰影。
朱允熥滿懷失望地拿起官印，見上邊刻着“吳王寶印”，臉上立馬露出歡喜之色。
朱允熥一邊答應着，一邊拿起桌子上的聖旨翻看，只見上邊寫明瞭自己代天子巡查在京所有官辦作坊的職責，並言明六部衙門，以及應天府等官府務必配合公幹。
“咱大孫接管了工部名下的作坊，你以後就跟着咱大孫吧，替他好好說道說道這裡邊的門道，莫要讓人哄騙了他去。”
“而且這玉也太差了吧，都被人玩出包漿了！”
但不穿不行呀，萬一惹惱了宮裡那條惡龍，搞不好能把他們一刀給咔嚓嘍。
朱允熥看着小了好幾倍的飯碗臉上寫滿了委屈, 這麼點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雖說飯碗很不合心意，但朱允熥還是幹了一碗，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謝陛下！”
事實上，大明國子監生員苦的確是苦，但升職的機會也非常大。
不過當他看到最後一份的時候又傻眼了，一份只有三百字的奏摺，皇爺爺光是寫的回覆就多達一千多字！
“皇爺爺，您的批覆是不是不用抄？”
老朱正在優哉遊哉地喝着粥，聽到這話不悅地看了過去。
“這次的沒那麼長！”
老朱一生氣，後果很嚴重。本來他只想給他幾份奏摺，讓他拿回去看看，體會下自己的執政理念。現在見到這孫子精力這麼旺盛，頓時將“看”，改成了“抄”。
當然，想要做到堂官，那還得是進士出身才行。
於是乎，近在咫尺的國子監就成了主要的官員來源渠道。
“皇爺爺，我的官印和聖旨呢！”
“微臣遵旨！”
“舊的呀！”
黃立恭聽到還有那麼多菜沒上，心裡頓時不那麼慌了，吃飯也變得慢條斯理，甚至還能時不時地跟朱允熥聊上幾句。
“要是不會寫條陳，就問問伱身邊的三位師父，讓他們教你寫。”
兩人剛一出宮，朱允熥就看到自家那三個師父，已經早早的等在宮門外來。
“陛下好記性，微臣確實出身低微，只是個國子監生員……”
老朱見到大孫神采奕奕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感嘆這孫子的精力旺盛。
黃立恭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懵逼了，皇帝要請他吃早膳？
直至太監將椅子擺好，黃立恭這纔回過神，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哭哭啼啼起來。
老朱聽到這話差點氣得吐血，恨不得把逆孫的腦殼敲開，看看這孩子是不是沒長腦子。
“哦？”
“殿下，您一會兒還得進宮陪陛下用膳呢！”
“這是咱當年當吳王時候用的印！”
“再者說, 一份奏摺動輒一萬多字, 誰能抄得完！”
“知道感恩就好！”
“我就想嚐嚐……”
事實上，三個老頭也非常不爽。他們還沒窮到非得吃老朱家俸祿的份上，更不稀罕這身破官服。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看出這三個師父, 好像都挺不待見皇爺爺的，也就沒必要讓他們互相添堵了。
只是具體的官職提都沒提，這讓他心裡好生鬱悶。哪怕給自己個匠作大使，也比什麼擡頭都不給強吧。
因爲朱皇帝的某些癖好，大明官員的流動性特別大，動輒成千上萬的崗位空缺。
“好！”
朱允熥進入幹清宮的時候, 老朱已經洗漱完畢，就等着他進來傳膳了。
由於今天入宮就是陪老朱用膳, 外加取一下自己的官印、聖旨之類, 他也就沒帶三個師父一起進宮。
“來人，拿把椅子來，讓黃愛卿坐下陪咱用膳！”
科舉幾年一次，每次錄取幾百個進士和同進士，遠遠彌補不了這個空缺。
“我很忙很累的，哪有時間抄這玩意！”
“黃大人，你真是國子監生員？”
“幸虧得遇明主，否則微臣一輩子也只是當衙門小吏的命，哪能位列六部，成爲有品級的官員……”
“您看看這兒，還有這兒，都磕壞了！”
很多隻有秀才功名的官員，都通過國子監這個渠道，升到了非常高的品級。
“嚐嚐呀……”
自己年輕時候當吳王用的王印，那是何等的特殊意義，這孫子竟然還敢嫌棄！
“陛下對國子監生員給錢給糧，可謂恩同再造，只有那些黑了心肝的廢物，纔會抱怨生員待遇不好！”
老朱聽到這話，陰鬱的心情總算好了幾分。
老朱聞言眉毛一挑，滿心不悅道。
自己封王都一個月了，終於拿到自己的王印啦！
老朱在黃立恭表完忠心後，就趕忙催他起來吃飯。黃立恭也不再客氣，挨着半個屁股坐下，然後只埋頭吃自己眼前的包子，哪怕湯盆就在不到兩尺遠的地方，他也跟沒看見似的。
“不是說國子監生員非常慘嗎，咋還能做到工部的官員？”
“哦……”
朱允熥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給黃立恭盛了一碗羊骨湯，又往他那邊端了幾盤煎餃，以及幾盤小菜，感動得黃立恭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朱允熥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寂寞，眼前這人一定是國子監生員羣體中的既得利益者，能說國子監壞話都見鬼了。
“哦哦！”
朱允熥陪老朱用過早膳，拜別了老朱後，隨即領着老朱特意給他找的老跟班出了宮。
六部衙門裡，國子監生員更是比比皆是。
“那您用不上這麼大的碗，換個小點的吧。”
朱允熥抓着大碗，看着近在咫尺的鴨血粉絲欲哭無淚。
“哪兒壞了？”
“不急，還有十好幾個菜沒上呢，老奴這就去御膳房催催。”
本來想徐興祖想說沒有了，但看到黃立恭都快緊張死了，就隨口撒了個謊。
“啊！”
“平身！”
“微臣黃立恭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您老這也太摳了，刻個新的能花幾兩銀子，連這都捨不得？”
而且三人都穿上了正二品的紅色官服，也戴上了官員的那烏黑的罩紗短翅官帽。
“三位師父，我一會兒要去一趟兵器局，你們是一起跟着，還是一起過去轉轉？”
“最長的不超過千餘言，那幾份加一起還沒上次的多呢。”
但大明開國之初也沒那麼多講究，李善長還不過是個舉人呢，也曾經做到過丞相的高官。
這讓他看着非常不順眼，總覺得這三個老頭沒以前那麼亮眼了。
老朱聞言朝着小太監點點頭，小太監當即退下，將一箇中年官員領了進來。
“徐爺爺，還有沒上的菜嗎，趕緊端上來吧！”
“還沒吃早膳吧？”
“啊什麼啊，趕緊過來用膳，吃完趕緊滾！”
“微臣……微臣謝陛下隆恩，嗚嗚嗚……”
“吃飯吧，吃完飯就跟着工部的人去城裡城外的作坊轉轉，先別急着改動，觀察幾天，熟悉幾天情況，然後給咱上個條陳……”
高明搶過朱允熥手裡端着的大海碗, 給他換上了一隻普通的飯碗。
“孫兒跟您說笑呢，皇爺爺能把自己用過的王印給我，那是對我莫大的鼓勵！”
“黃大人您慢點吃，不用着急，不夠吃還能再要的。”
“而且，國子監哪裡算得上苦，不過是一羣懶漢惡意攻訐陛下的說辭罷了，您可切莫信以爲真！”
朱允熥還沒吃完早膳，就聽到小太監稟報，說工部員外郎殿外候見。
三個正在大吃大喝的老頭聽到這話，也趕忙阻止朱允熥。
“你要嫌棄就別要，趕明咱帶地底下去！”
老朱一聽到這話，心裡頓時有點生氣。敢情他這麼早進宮，只是奔着那兩樣破爛呀！
“三皇孫，您的伴當說得對，進宮陪陛下用膳是盡孝，怎可在宮外先吃, 這是對陛下的不敬！”
“起來吧，別哭哭啼啼了，你也是跟着咱的老人了，還是咱當年從國子監裡簡拔的呢吧？”
朱允熥一聽這話，趕忙把官印掛在腰上，還特意打了個死結，像是生怕老朱搶回去似的。
“回三皇孫殿下的話，這都是賴陛下的隆恩超擢，微臣纔有機會位列朝班。”
朱允熥不確信地拿起一份翻看，果然短了很多，少的幾百字，多的也就一千多字。
“皇爺爺！”
甚至主持大明全國土地丈量的官員，其出身就是一個普通的國子監生員。
最讓人舒坦的是，小逆孫的一切行爲不是刻意裝出來的，而是完全地發自赤誠，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這皮猴子頑劣歸頑劣，但收攏人心的手段卻是不差。
老朱聽到這話恨不得給這逆孫兩腳，自己讓他抄這玩意的目的，不就是讓他看看咱是咋批覆奏摺的嗎？
不抄咱的回覆，那抄奏摺還有屁用？
“咱得回覆抄兩遍！”
“三皇孫客氣，我們過來也沒多久。”
老朱聞言點點頭道。
“讓三位師父久等了。”
朱允熥拿着官印跑到老朱面前一通抱怨。
“微臣定當粉身碎骨以報陛下隆恩！”
老朱聽到逆孫的抱怨, 心裡暗罵這貨不知好歹，嘴上卻還是哄着道。
“皇爺爺，我這王印咋是壞的！”
他可是通過諜報系統得知，這孫子昨晚將近亥時末纔回去睡覺，本以爲今天會遲到來着，沒想到入宮的時間這樣早。
老朱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臉上浮現一絲滿意的微笑。
“邊上還有幾份奏摺，你拿回去抄一下。”
然而，當他看到王印上的裂痕，和磕壞的幾個腳時，立馬不樂意了。
這次多了一個人，同乘一輛馬車就有點不夠用了。
如果是正常乘坐，一輛馬車坐六個人沒啥問題。主要是朱允熥乃皇孫身份，他這邊只能坐一個人，沒人敢跟他同坐。因此，他對面的座位上，也就只能坐三個人。
好在黃立恭反應快，直接說自己會騎馬，可以跟着護衛們一起，這才解決了這個尷尬。
不過，這也刺激到了朱允熥，讓他生出改良馬車的想法。
最起碼，得搞個帶辦公室和會客室分開的馬車，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衛生間也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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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遲但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