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諸王獻禮
在座位分配已定，就是傳膳和唱禮的環節了。
兩個環節同時進行，下邊人正常傳膳，禮官則站在皇帝身側，唱唸各位藩王、文武勳貴進獻的禮物名單。
如果皇帝聽到感興趣的，則會命人擡上來一觀。若是皇帝龍顏大悅，則會當場給予賞賜。
就算不給賞賜，哪怕只是將禮物從庫房裡擡出來點評幾句，都足以讓送禮之人感到開心了。
畢竟，有多少人送了禮，但在皇帝心中連個印象都沒留下呢？
隨着禮官的唱唸，所有官員的耳朵都豎起來了。
哪怕宮娥、太監陸陸續續的將菜品、酒水端上來，所有人也無心品嚐，全都偷眼去看皇帝的臉色，看他對哪樣禮品感興趣。
“宋國公進獻西周青銅鼎一尊！”
“穎國公進獻宋朝汝瓷花瓶一對！”
“開國公進獻壽字型夜光奇石一塊！”
“呈上來！”
“最後，他們說只要將金子埋入土中，就能引出地底的金脈……”
是藉故擡舉開國公一家，還是有培養“託孤”重臣之心？
如果是後者，那開國公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恐怕五軍都督府都未必夠用了，搞不好會將兵部交給常升管理。
傅友德白了馮勝一眼，滿是不屑地道。
“鳥？”
馮勝聽到陛下誇獎，趕忙起身離席拜謝，並將傅友德給他準備好的臺詞背出來。
“諾！”
“開國公這奇石嘛……嘖嘖，也還湊活吧。”
以至於很多人買了奇石卻不敢進獻，只是將其當做備用品。
在看過之後，確定這真的只是一隻普通的粗瓷大碗，老朱當場就把朱樉叫了出來。
相較於勳貴那邊的豪奢，文官這邊則寒酸許多。
老朱早就看到站在架子上的那隻大鳥了，不過他對於此等稀罕之物興趣不大，就連汗血寶馬都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啥？”
老朱也聽明白怎麼回事了，自家這傻兒子是被人算得死死的，一環扣一環，直至把他吃幹抹淨啊。
“如此規整的青銅鼎可不多見，看樣子宋國公這次是沒少破費啊！”
“都呈上來！”
“穎國公進獻的汝瓷也不錯，這等品相的汝瓷，也算當世罕見！”
當然，這只是物料成本，若是算上他齊泰的名聲，拿到市面上也能值三十兩。
“老二，你給咱滾出來！”
自楚王殿下之後，所有藩王進獻的壽禮都是各種形狀的奇石，聽得老朱臉都綠了。
不多時，三人的禮物被禮官擡上來，引發衆人的嘖嘖驚歎。
“被人騙了那麼多錢，竟然連是被誰騙的都不知道，簡直是丟盡了皇家的顏面！”
“微臣受陛下知遇之恩，臣雖肝腦塗地，無法報答萬一！”
老朱聽到這兒，基本上聽明白了，自家這傻兒子完全是被人下套了。
兩人正絮絮叨叨之時，皇帝陛下又對常升的壽禮品評一番。
秦逵和陳宗禮，每人進獻“不發光壽字型奇石”一塊，批發市場出貨價三十兩銀子。
不多時一衆藩王將壽禮全部呈上來，老朱走下龍椅依次看過去，尤爲重點看了下秦王所進獻的“豁口粗瓷大碗”。
“燕王殿下進獻西域汗血馬一匹！”
“這汝瓷確實不錯，可惜不是最高貴的雨後天青色，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傅友德也跟馮勝一般，離席拜謝陛下的誇獎。
“既然如此，那就演示給咱看看吧！”
經過朱允熥搞出來的“義烏小商品批發”薰陶，所有人對於石頭都免疫了。
“兒子爲了不至於功虧一簣，多方籌措、拆解，湊了兩萬兩金子埋入土中。然而只過了一晚，金子就不翼而飛了，那個神秘道士也消失不見！”
“皇兒，你怎生穿得如此狼狽？”
可這樣一來，朝廷以文制武的國策可就破壞了，武將勳貴們將再也無法被壓制……
至於文臣那邊則是鴉雀無聲，暗暗忖度陛下此舉用意。
因此，文官普遍偏窮，買不起太好的禮物。
但周王聽了這話可不樂意了，他可是花了兩萬兩白銀呢，要是連父皇的一句誇獎都撈不到，豈不是白花了那麼多錢？
“諸位皇兒的心意咱已經看過，都送回庫房吧！”
“二虎，將秦王帶到錦衣衛詳加查問，務必將那神秘道士緝拿歸案！”
可若是懷着撈回本錢的想法，則只會越陷越深，直至家底全部被人騙光。
“你……你跟咱等着，看咱一會兒咋灌你！”
“陛下客氣了！”
只是這夥騙子有意思，廢了這麼大的勁兒，竟然不是爲了謀取私利，而是爲了給周圍百姓造福？
“至於這壽字型奇石嘛……確實過於普通了，配不上陛下的這份榮寵……”
“兒子被人騙了二十幾萬兩銀子，家裡窮得都揭不開鍋啦！”
“諾！”
齊泰則更寒酸，只是進獻賀壽圖一幅，算上裝裱的錢，其花費總計不超過三百文。
“後來他們又說要給挖掘金礦的工人口袋裡揣錢，每人揣上一百兩銀子，用以勾動庚金之氣。然而，那幫工人第二天就全跑了，一個都沒剩……”
朱樉看到父皇生氣也趕忙爲自己辯解。
“咱過次大壽，本就沒指望你們破費，但你搞這麼一隻大碗寒磣咱，是不是想影射咱是叫花子，不配當大明的皇帝！”
周王也很快反應過來，尷尬地紅了臉解釋道。
“哦？”
老朱也對三人的壽禮點評一番，尤其着重誇獎了齊泰的“風骨”，盛讚其含蓄內斂，乃爲文臣之楷模。
“兒臣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此心！”
“然後你就把金子埋土裡啦？”
“齊王殿下進獻奇石……”
武將那邊聽到這話沒啥觸動，文臣這邊則是心底暗暗驚呼，陛下這是要擡舉齊泰，有意將他的位子再往上挪一挪啊！
朱樉聽到這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地磕頭請罪。
朱元璋這番話一出口，所有朝臣心裡都是一驚，剛剛送過青銅鼎和汝瓷花瓶的兩位大佬，心裡更是連聲驚呼“臥槽！”
“微臣感念皇恩，常常銘感五內，夜不能寐。偶然獲得兩隻瓷瓶，深感自己福德不夠，恐暴殄天物，正值陛下春秋華誕，正好獻與陛下，也免明珠暗投之憾！”
“恭賀！”
不過，這種一般都是當朝大佬，想着通過進獻壽禮博得陛下好感之人。
老朱是嚴格奉行窮文富武規則的人，對於武將勳貴這邊，只要你打仗勇武，不老想着謀反，貪點佔點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對於文官那邊，則是發現一個懲處一個，絕不姑息。
二虎領命稱諾，但身子卻沒動。
“周王殿下進獻善言神鳥青鸞一隻！”
因爲金瓶梅的爆火，齊泰的書法、字畫價格已經暴漲過好幾次了。
禮部尚書趙勉更是如坐鍼氈，因爲齊泰已經是侍郎了，再升一級就只能是尚書，正好對應自己的位子！
看來要重新調整一下自己和齊泰的關係了，聽說這廝有個弟弟年方弱冠，還未娶親，是不是嫁過去個女兒拉攏下？
在衆人心思各異之時，禮官開始唱禮諸位藩王。
“隨後他們忽悠兒臣，說要在山下建山神廟，祭祀過山神，金礦才能顯現出來。”
“嘶……”
武將這邊看到開國公獲得陛下讚譽，除了個別人心裡有點泛酸，大體上還是由衷地爲其感到高興的。
老朱想到這裡，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廝。然而當他低頭看過去，見這廝穿得破破爛爛，宛如叫花乞丐一般，心下不由一陣詫異。
只是讓他困惑不解的是，老二平時挺精明的人啊，怎麼連這種當都上？
“勞宋國公破費了！”
“兒臣爲了趕工期，從附近村民手裡買來房樑、磚頭等物，又花了兒臣幾萬兩銀子……”
“穎國公也有心了。”
老朱見衆人嘰嘰喳喳地說差不多了，親自點評一番。
對於京師的普通官員來說，則不會講究這些。他們給皇帝送禮，本就是抱着湊數的心理。
因爲這事他知道得非常清楚，確實如朱樉所言，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歹人。
這傢伙是被人套牢了，如果他能壯士斷腕，買完墳地就認栽也就罷了。
“楚王殿下進獻奇石……”
“諾！”
“兒臣……兒臣不知……”
“恭賀……”
“秦王殿下進獻豁口粗瓷大碗一隻！”
傅友德這番謝恩之言，在文官那邊看來不過爾爾，但在武將這邊則是暗暗咋舌，一個個開始搜腸刮肚地編賀詞，展開了新一輪的內卷。
“父皇，不是兒子蠢，實在是那夥妖道太奸詐了！”
“恭賀……”
接下來是文官這邊三位“上座”的禮物。
“二虎，速命錦衣衛全力調查此事，務必將那夥歹人盡數緝拿歸案！”
“這青銅鼎上的銅綠可真鮮豔呀，就跟剛做出來似的……”
京師的文人墨客，無不以收藏齊泰的作品爲榮。
傅友德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時候，馮勝再次伸過來一個腦袋。
不過最讓她感興趣的則是老二秦王朱樉所進獻的豁口粗瓷大碗，他非常好奇，到底是誰給了這貨的膽子，讓他敢進獻此等“神物”。
“回稟父皇，兒子也不想呀。可是他們跟兒子說，兒子若是不這麼做，先前花的錢就全打水漂了！”
老朱聽到這話徹底怒了，掙脫秦王的爪子，猛地一腳踹出去。
“我要是給伱編的多了，你那腦子能記住嗎？”
老朱聞言微微頷首，隨即看向一旁的傅友德。
一開始大家還挺開心的，想着能用如此低廉的價格，就購買到如此神異之物。
“皇爹呀，兒子心裡苦呀，哇嗚嗚嗚……”
“此物倒也殊爲難得，難爲你能想着咱！”
“是兒臣斥巨資買的青鸞神鳥，此鳥不僅羽毛五彩斑斕，更難得的是會說話！”
在周王再三提示下，傻鳥終於反應過來。
周王起身離席，來到自家的青鸞神鳥面前說道。
再者說，他們在哪兒搜刮了這麼多的奇石，還個頂個的能發光？
“兒臣只是沒錢買壽禮了，臨進宮之前，從路邊的乞丐手裡搶了此碗，打算一會兒出宮也去要飯，嗚嗚嗚……”
“他們先是說地底有金礦，忽悠兒臣買下幾百個刁民家的祖墳，這一項就花了兒臣好幾萬兩銀子……”
如果有，那也是秦王貪念作祟，實在是怪不得別人。
老朱聽到這話更是氣炸了，敢情就這麼一隻粗瓷大碗，還是這廝從別人那兒搶來的！
下邊坐着的文武官員聽到這話，無不暗暗發笑，心道周王殿下說話可真豪放，竟然敢讓皇帝陛下看“鳥”。
老朱在打發走秦王后，對其他禮物也沒心情點評了，朝着禮官擺擺手道。
“晉王殿下進獻夜光洪武神石一塊！”
他倆送了那麼貴重的東西，皇帝陛下都只是一句破費、有心給打發了，到了常升這破石頭面前，竟然破天荒地說了這麼多字，簡直就差直說“朕要擡舉開國公”了！
“老傅，你不厚道呀！”
不求皇帝能記住，只求皇帝別記恨自己就行。
老朱聞言倒吸一口涼氣，親王俸祿算上祿米和各種折色不過一萬兩銀子一年，這貨竟然一次就被人騙走二十幾年的俸祿？
“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騙你這麼多錢？”
“兒子現在不僅家裡的錢被人騙光，還欠了一屁股外債，兒子心裡苦呀，哇嗚嗚……”
“爲啥給我編的詞就那麼幾句，到了你這兒就是這麼一番長篇大論！”
這幫傢伙是不是約好了的，怎麼全用石頭湊數？
坐在龍椅邊上大吃大喝的朱允熥，聽到自家傻二叔的遭遇，頓時明白咋回事了。
只是礙於周王的一片孝心，這才耐着性子說道。
可是隨着買到的人越來越多，這東西也就不值錢了，價格那是直線大跳水。
其他人聞言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畢竟晉王不在，除了燕王和周王破費了點，其餘人都是在“義烏小商品”那裡花幾百兩銀子買的便宜貨。
只是最後說到的神秘道士是咋回事，難不成是某位高人在戲弄秦王？
朱樉聽到父皇如此問，趕忙爬到老朱腳邊，一把抱住老朱的大腿“嗚嗚”哭泣起來。
“父皇息怒！”
“父皇，兒臣的鳥您還沒見呢！”
相較於武將們的吹捧，文官那邊則有點泛酸。
“蠢貨！”
“恭賀糟老頭子！”
周王聽到這話，嚇得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邊上坐着的其他官員聽到這話，一個個也瞪大了眼珠子。
如果他們剛剛沒聽錯的話，這隻神鳥是不是說了一句“恭賀糟老頭子？”。
老朱也驚詫莫名，怔怔地看向那隻傻鳥，又看了看周王，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一旁正在大吃大喝的朱允熥身上。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好像只有這廝偷偷罵過自己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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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