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倔強的老朱！
在皇太孫跟老皇帝談妥了條件後，午膳終於進入了正常的氣氛裡。
老朱跟陳宗理這對君臣談笑風生，朱允熥跟陳密兩人則不斷地擠眉弄眼，隨後更是湊到一起說悄悄話。
第二天老朱還沒上朝呢，就收到一份大孫送過來的奏摺。
“皇爺爺，這是貨幣改革的聖旨，您別忘了謄抄一下，嘿嘿……”
老朱本以爲就是幾句話的事，打開一看霎時愣住。
只見裡邊林林總總寫了十幾條！
什麼不允許各級官府以任何理由拒收新幣，不允許污損，不允許私自熔鍊另鑄銅器等等。
老朱粗略地看了一遍，就知道這東西不是出自逆孫之手了。
“這都是你那三個師傅幫你想的吧？”
朱樉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那個騙得他傾家蕩產的老騙子。
“沒看晉王暈倒了嗎？”
郝文傑搖了搖頭道。
本以爲勢在必得的一拳，卻被他打了個空。那老東西身子一扭，就躲過了自己的一擊。
朱樉聽到這封號沒啥反應，但邊上正在接受“聽診器”診治的鄧氏卻嚇得趕忙站了起來。
然而，朱樉根本沒注意到朱棡的不對勁，罵罵咧咧地再次飛起一腳。
“你到底是誰！”
他在北平府一直留有一支三百人的秘密軍隊，並未編入三衛兵馬，只聽從他一人調遣。
自古以來賑災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個搞不好就能身敗名裂。
朱樉聽到這話心裡登時一喜。
“不好說！”
“孤還就不信了，老爺子能因爲一個老騙子就廢了孤！”
“孫兒昨天就讓興武衛準備了，他們現在正等在城門外……”
“哦？”
但此時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故作懵懂地問道。
朱棣臨行之時給姚廣孝留了一塊令牌，讓他可以調動這支軍隊。
沒等張邋遢搭腔，給鄧氏診治的醫師就開口說道。
朱樉見到朱棡躺在地上當場就慌神了，但嘴上卻說着欠揍的話。
衆人見狀趕忙去攙扶老朱，卻被老朱一把推開。
朱棡胸口被撞了這一下，“嗯哼”一聲就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郝文傑剛纔就給朱棡診過脈了，還用聽診器聽了他的心跳呢，知道朱棡的身體有隱疾，而且是很嚴重的那種。
“你把本王害得好苦啊，本王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塊，本王都跟你姓！”
朱樉長這麼大，還沒聽過幾次別人叫他名字呢，很多時候都是在聖旨裡才偶爾提一次兩次。
老朱說了一會兒，見大孫一直沒回應，還以爲這孫子不樂意了呢，趕忙換了個話題。
朱樉本就是帶兵的藩王，加上憋了一年的氣，這一腳別說踹到人身上，就是踹到小樹上都能踹折！
“王爺息怒！”
若真是如此，不僅老爺子饒不了他，就是他死後也沒臉見母后和大哥了。
現在聽到張邋遢這般說，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張邋遢聞言登時好奇地追問起來。
哪怕太子活着的時候，也很少稱呼他朱樉，而是直接稱呼他二弟。
老三該不會真出事了吧？
“我去年被人坑得都快要飯了，就是拜這老頭所賜！”
“皇爺爺，救災如救火，孫兒就不跟您去早朝了，您以後遇到新錢方面的問題，就直接找小陳瞭解吧，孫兒先去山東了……”
“告訴你呀，二哥可不吃你這套……”
朱棡早就聽說去年朱樉被騙的事了，現在聽到朱樉提起此事，又見張邋遢並未急於否認，他就基本上認定這事跟張邋遢有關了。
朱樉聞言那叫一個氣啊，指着張邋遢跳腳大罵。
“回皇爺爺，孫兒打算用靖海軍的戰艦從江南採購一批糧食運過去，先緩解一下山東的燃眉之急。”
“晉王殿下本就有腦疾，自打進京就偶爾眩暈。剛剛又被秦王殿下踹了雷霆一腳，直接引起氣閉，並引動了病竈……”
只是這個墓在哪兒來着？
“老騙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裡是醫館，你個死太監鬼叫什麼！”
“詳細說說！”
“對了，賑災之事你是咋考慮的？”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他這邊激靈還沒打完呢，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公鴨嗓。
直至朱樉看到張邋遢從袖子裡抽出一個針包，對着朱棡開始鍼灸後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回皇爺爺，高師傅跟我說，絕大多數饑荒都是人禍。”
“這麼急？”
朱樉聽到這話更氣了，心道一個老掉牙的老騙子都敢騎在自己頭上拉屎！
“誰都別攔孤，孤要打死他！”
朱棡一邊說，一邊朝着張邋遢擠眉弄眼。
“老三，你剛剛叫我什麼？”
鄧氏見狀趕忙招呼門外的護衛進來。
正在朱樉要掙脫手下的拉扯，衝上去暴揍張邋遢一頓之時，晉王朱棡急匆匆趕到。
再者說，他還有個好徒弟呢。
朱樉見張邋遢挑釁似的看向自己，當場就忍不住了，掙開手下的拉扯，朝着張邋遢就一腳踹出。
在看到朱棡好好地躺在牀上，老朱的心這才稍微落地。但當他走到朱棡病牀前，看到朱棡眼睛緊閉，臉色發白之時，心又再次提溜起來。
“你這是要幹什麼！”
要是朝廷有這個能力，哪還輪得着皇太孫幹這事？
“貧道可是大明皇帝敕封的通微顯化護國真人！”
因此，大步上前，一把將其給抓住。
現在看到朱樉竟然跟自己叫囂，當即擼起袖子道。
“還是等陛下來再說吧！”
“郝太醫，你趕緊跟孤說說，我三弟他咋樣了，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偏偏這時候朱樉還在一旁張牙舞爪，實在是把他惹急了，他在躲過朱樉的一腳後，直接揮出一記老拳打在朱樉的鼻子上。
“至於大部分問題，還是得從山東當地解決！”
這逆孫總算還知道咱的心……
朱樉爲了喜當爹，只能硬着頭皮陪着去。
郝文傑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膽子太小了。
“你敢威脅我？”
然而，就在他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等候之時，突然看到一個人！
他現在真有點想死了，死在秦王手上，然後讓自己的便宜徒弟替自己報仇。
老朱聽到這話，身子如同枯葉一般委頓，腦子裡更是“轟”的一聲，只感覺整個天空都黑了下來。
朱樉見朱棡改了稱呼，心氣這才平復幾分。但聽到朱樉威脅他，心氣霎時又起來了。
現在見到二哥要打張真人，可把朱棡給氣夠嗆。
“好吧！”
鄧氏聽到這話，臉上立馬慘白一片，趕忙拉住快要暴走的朱樉。
正好自己早就活夠了，就替這孩子背了這事吧。
他剛剛就在郝文傑的屋裡接受診治，聽到外邊吵吵嚷嚷，影響他看病，這纔出來查看的。
“貧道雖然一百多歲了，但打他還是不成問題！”
“陛下，經過貧道診斷，晉王殿下之病應該在腦子裡。”
老朱訓斥完秦德順，就大步流星地衝進病房，一進入病房就四處尋找，嘴裡還唸唸有詞地道。
張邋遢這話說的一點都不真誠，甚至一邊說還一邊挑釁地看向朱樉。
“來人，擡晉王殿下上牀……”
老朱見狀暗罵一聲，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不方便就不說吧！”
“諾！”
有通知同年好友小心，千萬別被皇太孫抓成典型的。也有給族中通風報信，讓族中收斂行徑，不要被皇太孫抓住痛處。
要是自己一命能換得朱樉這個暴虐藩王一命，好像死得也挺值的。
“你可是查出來什麼病因？”
“老神仙，晉王殿下身體咋樣？”
張邋遢修道一生，對醫書也頗有涉獵。看到朱棡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就知道朱棡要遭殃。
“你們都是聾子嗎，還不趕緊拉住殿下……”
朱樉見兩人這般臉色，心裡更虛了，生怕朱棡是因爲自己那一腳暈倒的。
但現在見到朱棡給自己使眼色，張邋遢也就只能繼續編瞎話了。
而且山東河北兩地民風彪悍，山東更是白蓮教猖獗，皇太孫此去能不能活着回來都兩說啊。
自己爲了請張真人糟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費了多大勁？
自己好不容易將張真人請出山，保佑咱大侄子平安順遂，你個當二叔的竟然要打死張真人？
“朱樉！”
自己這個師傅要真被人打死了，徒弟怎麼也得爲自己報仇吧？
老朱見大孫這樣說，也只能戀戀不捨地道。
朱棡氣急之下連二哥都懶得叫了，直接稱呼朱樉名字。
朱棡也知道自己失言，但話已經說出口，想收回來也晚了。
然而，在肩輿馬上要拐彎之時，他還是沒忍住，扭動身子朝身後看去，正好看到朱允熥站在遠處朝着他揮手。
朱棡見狀趕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張真人。
“二哥，你若是敢動張真人一根汗毛，就別怪弟弟不顧兄弟情分！”
因爲朱樉那事明眼人一看就是遇到高人了，否則哪有坑了別人，自己又不佔一文錢好處的事？
正在這時郝文傑趕了過來，見到朱棡躺在地上，嚇得當場就慌了神。
“張神仙，你這話是何意？”
“滾！”
如果老三是腦子有病，那就跟他踹那一腳沒關係了！
老朱聽到“腦子”兩字，眉毛不悅地擰在一起。
“老神仙，實不相瞞，剛剛就是在下給晉王殿下診治的……”
朱允熥聽到這話，腦子裡閃過一個叫海昏侯的人，據說他的墓葬裡陪葬了十噸重的銅錢。
“您就是張真人？”
“二哥，這事跟張邋遢無關，張邋遢當時正在武當山閉關，此事弟弟可以作證！”
“老騙子，你竟然敢打我！”
幾個護衛剛要衝上來，聽到這話趕忙後退幾步。
不過，誰攤上這種事，估計膽子都大不起來。
張邋遢沉重的搖了搖頭。
但這事不能見光，別說張邋遢沒承認，就算張邋遢承認了，朝廷也得想辦法壓下去。
雖說他那徒弟有點“虛”，但畢竟跟自己擔着師徒名分。
“回陛下，貧道沒別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
“現在晉王殿下凶多吉少，恐怕很難挺過這一關了！”
一時間，朱樉的鼻子就跟兩道瀑布似的，稀溜溜淌下兩道血流。
相較於朱棣的活躍，朱樉這次倒是沒啥動作，渾然忘了這是一個刺殺的好機會。
朱棣也派出親衛回了一趟北平府，給姚廣孝傳了一封口信，讓他便宜行事。
朱樉一聽到父皇要來的話，身子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伱纔多大，咋能想到有人會帶着銅錢陪葬的事情？”
在衆人一陣手忙腳亂地將朱棡擡上牀後，郝文傑和張邋遢兩人進密室嘀咕了好一會兒，兩人再次出來之時臉色都非常難看。
朱棡這兩天腦子有點眩暈，本想去太醫院診治一下，卻聽聞太醫院的院正、院判等人，都來惠民醫館坐堂了。
老朱自顧自的說教着，卻不知大孫的腦子已經奔着挖墳倒斗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二虎，路上替咱照顧好這孩子！”
“請皇爺放心，卑職就算豁出命也會保護好皇太孫！”
朱樉呆呆地看向門口，還沒見到父皇，就聽到門外傳來父皇不耐煩地怒斥。
“腦子？”
老朱來到朝堂之上，也懶得謄抄一遍了，直接往大孫遞上來的奏疏上蓋了個大印，就扔給戶部尚書陳宗理去辦理了。
在朱允熥離京後，京城頓時飛出無數封信件。
張邋遢也沒想到，自己都躲到惠民醫館了，竟然還能碰到秦王……
只是他們也很好奇，皇太孫到底會如何賑災。
“初步查出來些，但不方便說……”
現在聽到老三直呼自己名字，朱樉臉色瞬間就黑了。
老朱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趣，直接拉着大孫坐上肩輿拉起家常來。
“老三，你躺地上幹嘛，裝死嚇唬人吶！”
“晉王殿下說得不錯，當時貧道正在閉關！”
張邋遢掙開朱樉的手，輕身一跳就跳到邊上繼續裝傻。
“老騙子！”
“陛下！”
“山東百姓缺糧，但不代表山東當地缺糧。只是糧食集中在大戶手中，只要讓大戶開倉放糧，自然可以緩解當地的災情！”
老朱聞言點點頭，然後坐着肩輿去上早朝。
朝中官員昨天下午就得知皇太孫要幫着朝廷賑災的消息了，因此在賑災之事上沒人敢說一句話，生怕引來朱允熥的黨羽攻訐，最後再來一句你行你上啊！
“閉嘴！”
“咱的老三呢？”
老朱聽到這話心裡那叫一個欣慰，愛憐地摸了摸大孫的腦袋。
“都閃開！”
張邋遢自打被朱允熥挖了“內丹”，整個人就性情大變，再也不提修行之事，整天賴在惠民醫館，跟着一羣太醫院的醫師學習皇家醫學。
“什麼！”
“來人啊，把這老東西給孤綁了，孤要將他碎屍萬段！”
張邋遢聽到這話當場怒斥道。
“很多事情一看就不是你能想到的，比如說不允許陪葬這一條……”
二虎聞言趕忙單膝跪地。
“此人萬萬惹不得呀，您要是打死了他，父皇真能廢了您！”
“你過來診診脈吧……”
老朱的心是傷感的，他也一直告誡自己要忍住，千萬別回頭……
因爲他最近發現了個新地方——惠民醫館！
本來朱樉是非常討厭去醫館這種地方的，但側妃鄧氏有孕，也不知道信了誰的邪，非得去宮外的惠民醫館瞧病。
張邋遢看了眼一旁的郝文傑，見郝文傑滿臉哀求地看向自己，還偷偷朝着自己做了個打躬作揖的手勢，心裡就無奈地嘆了口氣。
“父皇？”
“陛下駕到！”
“是你？”
“張神仙，咱皇兒咋樣了？”
“大孫，你能說出這番話，皇爺爺就放心了！”
“很是不妙！”
“你是？”
“你們都別攔着他！”
“他就是皇帝陛下敕封的張真人，皇太孫殿下的師父！”
老朱白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道。
“但你此去山東河北巡視，還是要務必小心，免得地方官吏和地方豪強聯起手來欺負你！”
“皇爺爺，孫兒自己就想不到嗎？”
朱樉見這老東西竟然敢跟自己裝傻，當即揮出一記老拳。
朱允熥臭屁的揚揚頭道。
張邋遢本來想大咧咧承認來着，反正他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要麼自己死，要麼被人打死，於他而言又沒啥損失。
“都給咱滾出去！”
“咱……咱沒事……”
老朱說完這話，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只是哪怕這老頭都躺地上了，嘴裡還倔強地念叨着“沒事”，用以來表現自己的堅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