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三葫蘆留給我的手機響起了鈴聲,我攥着手機,一轉身,拐進了旁邊的衛生間內,接通電話後,壓低了嗓音:“喂?”
“我!”電話那端,三葫蘆的聲音傳出:“說話方便嗎?”
“你說!”我挨個檢查了一下旁邊的幾個蹲位,確認衛生間裡沒人後,應了一聲。
“前幾天我們抓走的那個人,已經被審完了,關於老冷的事,我也問了一下,但是答案挺他媽奇怪。”三葫蘆直言說道。
“奇怪?什麼意思?”
“這件事,在電話裡沒辦法給你說清楚,我現在正在外地向安壤走,估計晚上八點左右能到地方,你有時間嗎,咱倆抽空見一面!”
“好,在哪見?”
“現在還定不準,等我回去,給你打電話吧。”
“可以!”
“嘟…嘟……”
三葫蘆掛斷電話後,我心中疑竇四起,也不知道三葫蘆說的奇怪,到底是指那個人,還是那件事,既然三葫蘆說了晚上要跟我面談,我也就不想了,走出衛生間,向二哥他們追了上去。
因爲安童閒着沒事,往充氣娃娃下面灌了不少辣椒油和芥末油,又因爲周桐這個二傻子,爲了剩一塊錢,所以連個避孕套都他媽沒戴,直接導致了他的小弟弟,十分光榮的發炎了,腫的特別大,連尿都不敢撒,由於周桐在住院,得有人留下來陪護,所以我主動承接下了這個任務,照顧周桐只是一方面,主要也因爲在醫院這裡,離開也比較方便,不會太引人注目。
……
在醫院陪周桐打了一天吊瓶,等到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沒多大一會,三葫蘆的電話便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在哪呢?”電話接通後,三葫蘆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二院呢。”
“二院?你去那幹嘛了?”
“周桐生病了,我帶他過來打針。”
三葫蘆聽完我的話,想了一下:“二院後牆外,有一條巷子,你去那等我!”
“好!”聽完三葫蘆的話,我伸手拿起了牀頭的外衣。
“買點吃的和水。”三葫蘆又快速補充了一句。
“知道了!”
五分鐘後。
我手裡拎着一個裝着麪包還有礦泉水的塑料袋,走進了二院後面的巷子,這條巷子是二院外牆和後面住戶院牆的空隙,裡面並沒有人家,因爲這時候快到冬天了,二院又是自己供暖的,所以在這裡堆了好幾個大煤堆。
‘刷!’
我在巷子裡剛走了幾步,前面一個煤堆後面,忽然閃爍了一下手電筒的光芒,接着便是三葫蘆的聲音:“這邊!”
“這大晚上的,你怎麼找了這個個偏僻的地方見面。”我一邊說話,一邊向三葫蘆走去,並且在看清他的樣子後,頓時一愣:“你出什麼事了?”
此時的三葫蘆眼窩深陷,眸子裡寫滿了疲憊,臉上鬍子拉碴的,身上套着一件破舊的軍大衣,裡面是一件沾滿污漬的灰色襯衫,襯衫外面裹着的一層繃帶上,沾滿了血跡。
“沒事,你帶吃的了嗎?”三葫蘆擺了下手,語速很快的問道。
“這個時間,買別的太慢了,我只買了點麪包什麼的。”
“麪包也行,拿來吧!”三葫蘆話音落,接過我手裡的袋子,很粗暴的扯開了麪包的包裝,然後用手一攥,將麪包攥成了一個很小的麪糰,因爲他手上還沾着煤灰什麼的,所以一個麪包被他捏完,都變成黑色的了,但他根本不在乎,直接塞進嘴裡,都沒怎麼嚼就給嚥下去了,很快,他又開始吃第二個麪包,因爲吃的太急,噎的眼睛特別大。
“你慢點,也沒人跟你搶!”看見三葫蘆狼吞虎嚥的模樣,我擰開礦泉水遞了過去。
‘咕咚咚!’
三葫蘆接過礦泉水以後,咬着瓶子嘴,用手使勁攥着瓶身,使勁開始嘬,等他把一瓶礦泉水喝完,至少灑了一半,之前三葫蘆讓我買吃的,我還以爲他是因爲趕路,有些餓了,現在一看,明顯是好幾頓沒吃飯了。
前後不到一分鐘的功夫,三葫蘆就把我買的三個麪包,還有兩瓶礦泉水,全都給消滅了,吃完了以後,他使勁拍了一下胸脯:“哎呀我艹!人這一輩子,還是他媽的吃飽了撐着最舒服!”
“你怎麼回事?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呢?”看見三葫蘆這幅鬼樣子,我皺眉詢問了一句。
“呵呵,沒事,這幾天我一直在跑路,沒顧得上吃東西。”三葫蘆說話間,在腳下拎起了一個旅行包,打開後,裡面紅彤彤的全是現金,粗略一看,至少得有大幾十萬,三葫蘆拍了一下那個旅行包:“爲了這一袋子紙,我差點把命賠上。”
“哪來這麼多錢,你他媽搶銀行了?”發現三葫蘆隨身還拎着一大兜子現金,我頓時懵逼。
“沒搶銀行,但是搶了幾個毒販子。”三葫蘆咧嘴一笑:“前幾天,我跟着那夥毒販子去交易的時候,緝毒警察忽然出現了,我趁亂崩死了一個毒販子,把他們交易用的錢給搶了!我搶完他們的錢以後,那夥人一直在追殺我,從鳳城,一路追我追到了安壤。”
“爲了這點錢,你連命都不要了?三葫蘆,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聽說三葫蘆這些錢是在毒販子手裡搶的,再一看他身上的槍傷,我頓時體會到了這件事的兇險程度。
“我沒瘋,是這個世道瘋了。”三葫蘆在那個兜子裡拿出了一摞錢,擺在了旁邊:“這裡有十五萬,當初我在你那裡借的,連本帶利,還給你!”
“葫蘆哥,算我求你了,別再這麼折騰下去了,行嗎?”一想到三葫蘆現在的處境,我的情緒就有些激動:“我真的不明白,之前的時候,你一切都好端端的,爲什麼那天在果園跟房鬼子談了一次話以後,你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這麼折騰,你想讓我怎麼樣?”三葫蘆聳了下肩膀,顯然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當初你不是說,要離開安壤嗎?走吧,離開這個城市,別再參與這些是非了。”
“走?像我這種連家都沒有的人,你想讓我往哪走啊?”三葫蘆聞言,搖頭對我笑了笑:“現在整個安壤城,到處在找我的人,加在一起,至少不下五撥,但是他們的目的無一例外,全都是想讓我死,小飛,你說,我這個人,真的就那麼招人恨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五撥人都有誰,但我知道,你說的這些人裡面,肯定包括東哥。”我看着三葫蘆:“東哥沒想過殺你,包括你去廢棄鐵礦抓你那一次,他給我們的任務,也只是找到你,把你帶回去。”
“找到我,又跟殺了我,有什麼區別呢!”三葫蘆面無表情。
“這怎麼可能一樣呢,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東哥既然讓我們把你帶回去,肯定是想保護你!”我爭辯了一句。
“他如果想保護我,壓根就不會跟張康聯合去對付我,懂嗎!”三葫蘆打斷了我的話以後,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其實張康和你大哥一樣,他們不管是爲了抓我,還是殺我,都是因爲害怕。”
“怕?”
“沒錯,就是害怕!”三葫蘆伸了個懶腰,靠在了旁邊的煤堆上,說出了一句讓我似懂非懂的話:“張康怕我,是因爲他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大哥怕我,是因爲我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可是你再這樣下去,真的就沒有回頭路了。”我看着三葫蘆不溫不火的樣子,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直到現在,首席的人都沒有放棄尋找你,你想沒想過,如果你真的落在他們手裡,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後果?呵呵。”三葫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小飛,說真的,現在的我,不怕死,或者說,在咱們見到房鬼子的那個晚上,我就已經死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果園的那天晚上,房鬼子究竟跟你說了什麼?”我看着三葫蘆,心中特別疑惑:“爲什麼你見過房鬼子一次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僅殺了老黃,而且康哥也擺出了一副對你恨之入骨的樣子?”
“我殺老黃,是因爲……”
‘嗡!嗡!’
三葫蘆說話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他掏出電話看了一眼,接通:“喂?這麼快就到了……你確定嗎……好,我知道了……我在二院附近,你過來接我……見面說吧,就這樣。”
電話掛斷以後,三葫蘆站起了身:“那夥尋找我的毒販子,已經到了這附近了,我得馬上走,臨走之前,我得跟你說一下那個亡命徒的事。”
“走?你算去哪?”
“去我該去的地方。”三葫蘆似是而非的說完後,看着我:“那天晚上,我們在審問那個亡命徒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他們那夥人的身份,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我微微皺眉:“你是說,他們並不是一夥亡命徒?”
“不,不是這個方向。”三葫蘆頓了一下:“他們的身份,跟你得到的消息一樣,這夥人,都是白頭翁手下的毒販子,但在白頭翁倒臺以後,他們從來沒有背叛過白頭翁,或者說,這些人,從來都沒有接過私活。”
“你是說,這些人弄死老冷,是白頭翁授意的?”
“以我的身份,只能參與審問,但是沒資格提問題,不過憑我的分析,八成是的。”三葫蘆說完話,頓了一下:“我之所以過來面見你,除了還錢之外,就是想跟你說說這件事,最近這幾天,我準備折回去一趟,把那個人給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