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圈牙印還往外冒着血珠,新鮮得很,是最有力的鐵證。
連楚看了一眼,感覺自個兒的腮幫子有些酸了。
那一口,應該是她咬的無疑。
可咬都咬了,不這麼算了,這人還要怎樣?難道讓他咬回來?
那怎麼能行!看上去就很疼!
連楚連連搖頭,翻着白眼耍無賴:“我剛剛發病了,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
這藉口還真是正大光明,一點都沒覺得羞愧。
軒轅黎放下袖子。淡然一笑:“既然是情有可原,那……”
話未說完,手已經快如閃電的抓住連楚的手,低頭就咬住那截白生生的手腕。
“你……”
第一次被人咬,還是這麼個看上去成熟穩重的男人,連楚呆若木雞,愣在原地,半晌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軒轅黎也是一時興起,沒想真咬回來,只是想給個教訓。
哪知脣一觸到這肌膚,只覺嫩滑無比,讓人心尖跟着顫了顫,處子幽香盈鼻,竟是再也不想離開。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連楚擡腳就踹。軒轅黎因爲失神沒能避開,被一腳踹到地上。
然後就看見這小丫頭跟兔子一樣,紅着臉一下蹦得老遠,隱隱還可以聽見她氣惱的低罵:“老不要臉!”
“……”
再次聽到‘老’字的北郡王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這該死的丫頭!他看起來真的有那麼老?
彼時北郡王還沒發現,他在和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小姑娘較真置氣!
月色漸濃,露氣漸重,一羣宮人訓練有素的收拾着殘羹冷菜,頭頂忽的掠過一團黑影,擡頭,只見兩個暗紅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屋檐在腳下飛快的跳轉。陸璇緊緊抱着路少卿的腰,將頭抵在他的胸膛。
強有力的心跳在她耳邊迴響着,好聽得讓她有些沉迷。
夜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勾起她的髮絲與他的糾纏在一起,好像要不死不休。
自從不能使用武功之後,她就沒有過這樣的體會了。
好像天地之大,可以任她暢遊。
最終路少卿帶她到了京都最高的景觀臺。
這個臺子,是軒轅嘯繼位之初,爲皇后搭建的,只因皇后喜歡觀月。
只是這景觀臺還未修好,皇后就逝世了,此後數十年,軒轅嘯一次都沒踏上過這個景觀臺。
物是人非,若無那人相伴,登頂之後的風景再美,又有什麼意義呢?
路少卿擁着陸璇坐在景觀臺的欄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抓着陸璇的頭髮把玩。
陸璇靠在他的胸口沒有說話,享受着難得的靜謐。
時隔六年重逢,這一會兒纔是他們相處最融洽的時候吧。
萬家燈火已滅,只剩下輕柔的月光。喧鬧繁華的京都,退卻喧囂,安靜得如同熟睡的嬰兒。
脣角揚了揚,陸璇低喚:“少卿。”
“嗯?”
“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搭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
“都好。”
“我們如果去了邊關,路伯父怎麼辦?”
這個問題陸璇想了很久。新帝尚不能獨當一面,要路國公跟着他們一起去邊關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背後這人胸腔顫動了一下,似乎是在笑:“等他老得管不動這個亂攤子,自然會來找我們。”
“……”
好吧,好像說得挺有道理的。
“等孤承找到阿沅,等你把手上的事處理好,我們就一起去邊關吧。我學過釀酒,廚藝也還將就,有翠姨一起,開個客棧應該不成問題。”
有酒有飯,有房有衣,還有一兩個俏皮可愛的孩子,這樣的生活,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吧。
“好。”路少卿應着,抓起陸璇的手輕輕摩挲她手背上的傷疤:“我能找到最好的釀酒師和廚娘。這些你不必擔心。”
他的動作很輕柔,光滑的指腹在手背上擦出火來,火辣辣的。
陸璇反手抓住他的手,臉有些發燙:“我有手有腳,總不能整天閒着。也要做事的。”
路少卿掰過她的頭,碰了碰她的額頭,鼻尖相觸,呼吸交纏,陸璇聽見他低低的笑語:“你怎麼會閒着,要陪着我啊。”
“有什麼好陪的,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怕看不膩麼?”
話音剛落,脣被堵住,細細地吻。透着溫水一樣的纏綿,好像被人捧在手心疼愛一般。
身體比心更快的淪陷,然後那人用篤定的語氣說:“不會膩的。”
幾十年,幾百年,只要是她。都不會膩的。
心跳得很快,陸璇感受到讓自己臉紅的悸動,她要不要告訴他,她也不會膩?
正想着,頭頂又砸下一句話:“不膩在一起,哪兒來的孩子呢?”
“……”
“兩個太少,起碼要五六七八個吧。”
“你……”
滿腔的感動被這人不加掩飾的揶揄衝散,陸璇不自覺的伸手推了這人一把。
只是輕輕地一推,沒有怎麼用力,這人卻被她輕易的推開。
他們本就是躺在景觀臺的欄杆上。欄杆只有巴掌寬,一邊是窄小的景觀臺,一邊是十來米高的地面。
路少卿被推開之後,竟是直直的往地面墜落。
和夜色一樣濃郁的黑髮與暗紅色的衣袍糾纏,好像要翻出花來,越發顯得他面色蒼白起來。
陸璇先是一愣,想也沒想,直接跳下去想要伸手抓住他,心臟一縮,連呼吸都忘記了。
不可以!
眼淚不受控制的涌出,陸璇努力的伸手去夠路少卿的手,眼看就要墜地,男人忽然扭身攬住她的腰,就地一滾,落入一邊的草地上。
即便這樣,受到的衝擊也不小,腦袋有些暈,陸璇顧不得那麼多,退離路少卿的懷抱,緊張的上上下下打量他。
眼角的淚珠被輕輕拭去,然後被按進男人溫熱的胸膛,還有他清淺的笑語:“嚇着了?我和你開玩笑呢,傻丫頭,幹嘛跟着一起跳下來,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少卿!”
還未說完的話,被陸璇急切的呼喊打斷,路少卿拍拍她的腦袋:“嗯,我在。”
“我很喜歡你,這輩子不會再像這樣喜歡上其他任何人了。”
輕輕拍着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落在她的背上。動作輕柔的安撫着她不安的情緒:“我知道,阿璇你從來都是喜歡我的。”所以纔會一直這樣維護我。
“我只喜歡你,所以你要陪我一起走過剩下的很多年。”時光那麼長,那麼寂寞,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
路少卿抿着脣沒有說話。
這不是陸璇第一次對他說這樣的話了。
她在害怕,害怕在未知的某個時候,他就會消失不見。
她是這樣的不安,儘管她什麼都沒有問過,可他知道,有些事,是瞞不住她的。
比如他身體裡的情蠱。
沒有得到迴應,陸璇的心沉得厲害,越發的用力抱住路少卿,聲音帶了哽咽:“這次回來,是你主動招惹我的,你不能在我愛慘了你之後就拋下我不管!”
這話有了幾分不管不顧的無賴。
路少卿失笑,他的阿璇說愛慘了他呢。
可是爲什麼有點心疼?
好像有螞蟻在心底蟄了一口,淺淺的細細的疼。
吻幹她眼角的淚痕,路少卿啞着聲音說:“阿璇,情蠱不是毒。”
是我此生對你最深最不可動搖的執念。
陸璇茫然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覺得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掌狠狠握住,無法呼吸也無法掙脫。
情蠱不是毒,所以就算飲下苗疆聖女的血也依然無解。
唯一的解法,無非斷念絕情,從此愛恨陌路。
我怎麼會不愛你呢?
伸手將陸璇抱了起來,路少卿輕聲說:“放心,我會沒事,直到你老得滿臉皺紋,我也還能抱着你回家。”
這句回答讓陸璇稍微安心了一點。卻還揪着路少卿的衣領沒放。
“你剛剛……怎麼回事?”
路少卿故作輕鬆地回答:“就是和你開個玩笑。”
“你從來不拿我的安危開玩笑的。”
他明明知道,如果他會從那麼高的臺子上掉下去,她肯定也會跳下去,怎麼會用這件事開玩笑?
唯一的可能是剛剛他的確是被陸璇推下去的。
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纔會被那樣輕易的推下去?
陸璇目光灼灼的看着路少卿,逼得他不得不移開眼。躲開她的目光。
“你的蠱毒又發作了?”
陸璇篤定的問。
知道瞞不下去了,路少卿只得坦白:“從你上次在斷崖暈倒開始,就會偶爾發作一下。”
偶爾發作一下?那就是不止一次!
這男人還真是裝得好,就這樣朝夕相處,她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
她只是不安,雖然沒看到這人蠱毒發作,卻知道,只要情蠱在他身體裡一日,他的性命就一日要受到威脅,卻沒有想到,這段時間以來,這個男人竟時常受到蠱毒的折磨!
那樣的痛楚和折磨,他是如何忍下,又如何裝得這樣無動於衷的!?
呼吸急了些,陸璇咬牙:“放我下來!”
“蠱毒發作時間只有一刻鐘,我已經沒事了。”
路少卿沒放手,反而笑着解釋,陸璇的情緒一下子失控,紅着眼怒吼:“在蠱毒發作的情況下還運功護着我,就算蠱毒已過,剛剛落在地上那一下,你還覺得自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