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路少卿擡眸看向陸璇,自嘲的笑道:“我原以爲阿璇與他人是不同的。”
他的眸子其實是很好看的桃花眼,雖然因爲常年臥病身體較常人要差一些,卻只是在眉梢添了幾分病氣,嬌弱卻並不女氣。若他身體健朗,恐怕要引得滿城懷春少女多少相思淚。
此刻他眼底的水霧散去,明明平靜無痕,卻遠比剛剛故作可憐的模樣更讓人難過。
早在他擡眸的瞬間,陸璇的心就毫無預兆的疼了一下。
她的本意不是要這樣說他的,可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她終究是傷了他。
路少卿看了陸璇半天,見她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終於頹然轉身,轉身之際極輕微的呢喃一句:“你也和他人一樣嫌我累贅。”
這話如同一滴熱油濺入陸璇心底,滋滋作響,不是把整顆心放在油鍋裡煎炸,卻也疼得厲害。連同他蕭索離去的身影一起刻進陸璇骨血裡,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孟玄塵並未急着離去,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陸璇,想了想開口道:“他已因你臥牀數日,如今,你想要他的命麼?”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陸璇茫然,要路少卿的命麼?
這六年她不是沒想過呢,可是她不知道這件事真的擺到她眼前的時候,會這麼難受,好像又回到六年前,要被人剖開胸膛把心剜出來一樣。
“少主,你剛剛的話,太過了。”
孫秀英在一旁嘆着氣說,陸璇和路少卿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她還記得這兩人小時候有多調皮可愛,如今卻變成了這樣針鋒相對的模樣。
況且,陸璇這次回京,聖上多半是要給他們賜婚的,若是他們這樣僵持,這段婚姻只怕不會幸福。
“乳孃,這二十套冬衣還請乳孃和阿實哥多費心,他們跟着爹爹背井離鄉征戰沙場,如今回了京城,我也只能爲他們做這些。”
見孫秀英還要再說什麼,陸璇岔開話題,她和路少卿之間的結早在六年前就種下,也不多這一筆。
“我做事你放心好了。”
說到衣服,孫秀英自信滿滿,陸璇自然信她,卻還是忍不住提醒:“料子按照我之前說的用一般布料就好,將軍府六年前已落敗,無需太過華麗,反倒容易落人口舌。”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陸璇不擔心衣服做得不好,只是擔心孫秀英把衣服做得太好,反而授人以柄。
“誰敢……”孫秀英剛要反駁,遇上陸璇認真的目光啞然,雖然氣憤,卻還是應着:“少主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我家這小子……”
“乳孃,招兵之事一向是由陸叔負責,阿實哥要入伍,還是等日後陸叔回來再說吧,時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乳孃做生意了,改日再來看望乳孃。”
陸璇說着,動作極快的出了成衣鋪,依稀還能聽見孫秀英在鋪子裡氣惱的話語:“我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個老不休回來……”
這聲音雖是嗔怒,卻含着無盡的相思,陸璇走得更急,眼眶也不受控制的溼潤起來。
回京這些日子,她私下去探望過幾位將士的家屬,順便將他們的託付之物帶給家中親人。
都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可每當她拿出這些東西,那戶人家無一不紅着眼眶感謝她,語氣裡有身爲陸家軍親屬的驕傲,可同時,也有無盡的思念。
這只是陸璇看到的,那些她看不到的,有多少戶人家在盼着身處陸家軍軍營的子弟平安歸來?
那些思念和牽掛,像一座座山,壓在陸璇身上,讓她不能有一絲懈怠。
“主子!聖旨快到路國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