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白芨豬肚湯

話音落下,跪在地上的鶯兒忽然一頓,嘴巴張了張,隨即臉色慘白,身子抖如篩糠。

湯,被她換過了。

“依她所言!便將中午梨香院送來的那罐白芨豬肚湯一併拿來!”

沉聲吩咐,門口的鴛鴦點頭應聲,自去準備。

另一邊,見賈母對梨香院沒有吩咐,薛姨媽連忙也叫梨香院薛家的丫頭。

“你也去梨香院,讓小廚房將此前鶯兒拿的糕點和湯品一併拿來!”

薑還是老的辣,薛姨媽這是以防萬一。

她和薛寶釵到賈母這裡來,是臨時起意。而且那些糕點她們午膳後也用過一些,所以絕對沒有毒。

但現在賈母表情如此篤定,她又怕萬一王夫人這事還有別的蹊蹺,最後卻是將薛家栽了進去。

只是賈母現在不肯派人去梨香院排查,雖然表面上是給了梨香院面子,但內裡若是王夫人出了事故。賈母囑咐的吃食沒有相剋,那梨香院無異就會處在風口浪尖。

甚至被人拍板定案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薛寶釵到底年幼,之前講話說得太滿了。

地上跪着而鶯兒閉着眼睛,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只是如今形勢逼人,她又不敢開口。

她實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因爲自己端錯了湯品,而導致王夫人變成如今這幅樣子,她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榮禧堂的動靜並沒有掩蓋,很快這裡的異樣便傳遍了整個賈母,就連學堂那裡也被人知會。

如今賈寶玉薛蟠皆在族學唸書,聞言兩人連忙回府。

此時又恰巧是衙門賈璉等人回府的時間,於是衆人匆匆聚集一處,詢問事情詳情。

只是這裡是薛家,就算如賈政,偏向的自然也是賈母。一時衆人目光齊齊看向薛姨媽和薛寶釵,目光意味深長。

“哎,你們這麼看着我們看什麼。二太太是我們姨媽,是我媽的妹妹,我們怎麼可能會害她!!”

薛蟠被衆人目光看得發毛,連忙硬着頭皮開口。

賈寶玉守在王夫人面前,玉釧兒彩霞明月也在,王夫人的牀褥如今滿是血漬,原本繁複雍容的花色已經看不到,一片血海看得人頭皮發麻。

對外頭的喧鬧充耳不聞,賈寶玉顫抖着雙手,想要摸一摸王夫人,又被刺眼的紅色逼退。

“老祖宗,太太、太太如何成了這幅模樣。”

一聲聲啜泣,賈寶玉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賈母。

握着柺杖的手緊了緊,賈母聽到賈寶玉的哭腔,只覺得心裡彷彿被剜了一塊。

門口鴛鴦和梨香院的丫頭幾乎同時進門,兩人手上端着一摸一樣的點心,只是裝湯的小盅各有不同。

“王太醫到。”

門口小丫頭回稟,原本薛寶釵是要回避的,只是如今事急從權,她也乾脆站着沒動。

鶯兒身上的戰慄更加厲害,鴛鴦和梨香院的那個丫頭端着東西走到賈母面前。

“老太君。”

伏身一禮,王太醫不露聲色將屋子裡掃視一番,大致心裡有了底。

富貴人家腌臢事兒從來不缺,如今這樣的場面,怕是又添上一件罷了。

伸手虛扶一把,賈母示意王太醫起身。

“你先去看看我兒媳婦如何。”

王氏口吐鮮血已經大約半個時辰的樣子了,大口大口,牀榻上到處都是血漬。

王太醫點頭,玉釧兒彩霞等人自先領着他往裡走,賈母這纔看向鴛鴦和另外一個丫頭。

“寶丫頭剛纔說王氏是被人下毒所以才成了這幅光景,而且,矛頭直指我這個老婆子。”

擡頭掃視衆人一圈,淡淡的開口,衆人的目光聚集在薛寶釵身上。

賈璉皺眉,看一眼裡頭王氏的情景,心裡自有計較。

賈母早前就透露出要除掉王夫人的心思,今天這事兒若說和她沒關係,他反正是不信的。

只是如何又把薛家人牽扯進來,這他就不知道了。

屋子裡的人老女老少皆有,薛寶釵到底年少面嫩,儘管心裡已經做了準備,但如此衆目睽睽,稍瞬臉上便是通紅。

薛蟠雖然是個呆霸王,但自小心疼妹妹,見狀欺身擋在薛寶釵面前,目光躲閃的跟衆人對視。

在賈家半年有餘,屋子裡如今都是些叔伯爺奶輩的,薛蟠雖然混蛋,但重情重義,所以也不敢拿出平日裡的跋扈。再一則,他也不相信賈母會害王氏。

這裡除了薛家三個,其他都是賈家人,聽到賈母這樣說自然氣憤,不等有人開口質問薛寶釵,賈母收回視線看向薛寶釵,又冷冷的開口。

“事情的前因後果剛纔你們也知曉,如今就看鴛鴦手上端着的東西了。

從前王氏在我那裡的時候,我見她多吃了兩口流沙蛋黃包和桂花糖蒸慄粉糕,還有白芨豬肚湯,便記在了心上。傍晚親家姨太太不顧我的勸阻,定要招惹王氏,我這才囑咐了鶯兒兩句。

後來姨太太又要讓王氏遷回榮禧堂,我便又提醒過恐對病情無力,只她們母女全然不聽,我老婆子這才心裡上了火,回了榮慶堂,誰知道後來發生了這樣的事故。

如今她們將人害成那般模樣,又說是因爲我囑咐鶯兒的這幾樣糕點有問題,那不妨我就吃給你們看。

這幾樣東西不說王氏,就是老婆子我也是吃慣的,也沒見如何,怎的偏偏這次她們梨香院送過來,就除了差錯!”

說道最後已是怒氣難忍,賈母連和屋子裡的賈家人,一併怒火練練的看着薛家人。

薛姨媽早先就察覺氣氛的不對勁,怕是自己和薛寶釵想差了。只站在薛蟠背後的薛寶釵卻並不這樣想,反而覺得賈母是以勢壓人,糕點頂有問題。

於是又不顧薛姨媽的眼色,在薛蟠後面揚聲開口。

“既是如此,老太太便是吃了又何妨。”

薛寶釵在賭、賭賈母並不敢真的入口!否則早先丫頭們進來的時候直接吃掉便是,又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可惜事與願違,似乎是故意在等薛寶釵的那句話,賈母擡手拿起托盤上的筷子,眼看就要夾起一個。鴛鴦的手卻是一頓,不由自主將手一縮。

“老太太年紀大了,這樣甜膩的東西吃了不好,不如讓我代勞吧。”

臉上掛起勉強的笑,鴛鴦看向賈母。

別人不知道,鴛鴦卻是知道的。賈母此前好幾番小動作,所以她也不敢相信,梨香院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賈母做的小動作。

而她自從幾歲就跟在賈母的身邊,賈母對她也好。不管是月錢也好、上前也好,甚至私底下比照家裡三個小姐,她都是不差的。

所以她對賈母充滿了孺慕之情。

她怕萬一,萬一這些東西萬一真的相剋,賈母年紀大了受不住。

臉上露出欣慰,賈母擡手摸摸鴛鴦的頭,然後拿起拿起筷子夾起一個流沙蛋黃包。

熱氣騰騰的包子,如今寒冬臘月吃着正好。

鬆軟香甜的外皮、一口咬下去中間微燙的蛋黃帶着顆粒在舌尖噴發。沙質的口感,奶香甜味從舌尖開始瀰漫,充斥整個口腔,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所有人屏息,目光統統沾到鴛鴦面前的托盤上。

白白的麪皮,寥寥熱氣上升,配上賈母閉眼似乎很享受的咀嚼,賈璉似乎都能聽到有人咽口水的聲音。

咳,好吧,賈璉還沒用晚膳,是挺餓的。

包子並不大,約莫嬰兒拳頭大小,隔着老遠就能聞到香氣。

不由自主嚥了一口口水,賈璉又眼睜睜看着賈母吃完,用了一口旁邊用白瓷小碗盛好的湯,然後夾起一塊桂花糖蒸慄粉糕。

那個湯還好說,清清寡寡的樣子,小瓷碗盛了一碗,淺棕色透明的,連顆蔥花都沒有,上頭飄灑着一顆顆油珠,並不十分密集。

桂花糖蒸慄粉糕卻是看起來十分誘人。

潔白如玉如後世橡皮擦大小的樣子,上頭一層瓜仁、松子,最上面幾顆糖漬桂花。

儘管賈璉平日並不喜甜食,但此刻也覺得十分有胃口。

一口一口慢慢咀嚼,口感綿軟酥糯、味道甜香爽口。

瓜子和松子的香脆、桂花的香甜、栗子粉和糯米粉的軟糯,在口腔糅合、衝撞,賈母心頭的戾氣都散了幾分。

“這三道菜是誰做的,傳話下去,賞。”

放下筷子,賈母接過珍珠遞茶盞漱口,又淨了手,然後纔不慌不忙的擡頭看向臉色慘白的薛寶釵。

“薛小姐,如何?”

早先就已經將從前親熱的寶丫頭換成了薛小姐,其中寓意不言而喻,只是這個時候聽在薛寶釵耳朵裡又不一樣。

這下不僅是薛寶釵,連薛姨媽臉上都慘白無比。

賈母面前兩個托盤、鴛鴦和另外梨香院的一個丫頭各自端着一摸一樣的東西,只是一個湯品盛的餐具不一樣。如今賈母賈府大廚房的安然無恙,那另外一個......

不可置信,薛寶釵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疾步上前,將梨香院丫頭手上的東西也一併打開。

其中土瓷小盅上頭蓋着蓋子,剛一掀開便是一股熱氣鋪面,瞳孔放大,薛寶釵臉上一變,隨即臉上露出喜色。

“不對!你用的不是白芨豬肚湯!”

彷彿抓住了賈母的把柄,薛寶釵狂喜。

“噗通”一聲跪到地上,薛寶釵仰着頭。

“老太君既是先說這些東西是您慣常用着的,何以不敢直接飲用白芨豬肚湯,反而是換了其他湯品!

食之一道博大精深,連我們這種不懂藥理之人也曉得其中有相剋之說,老太君更是不消細說。可是如今這番掩耳盜鈴之態,莫不是爲了掩飾什麼!”

聲音悲慼,少女特有的天糯腔調,透着絲絲哭腔,讓人聽着格外心疼。

氣極而笑,賈母看着薛寶釵,眼中的失望一覽無餘。

“掩耳盜鈴?我看掩耳盜鈴的是你吧!”

說着欺身上前,賈母將薛寶釵那頭的土瓷湯盅揭開,濃濃熱氣上升,賈母用取湯匙輕輕盛了一勺,隨即臉上也是露出驚訝的神色。

薛寶釵以爲自己得逞,心裡大石頭落地,態度也就重新咄咄逼人起來。

畢竟王夫人是賈元春生母,她們若是替王夫人出一口氣,找出幕後元兇,賈元春欠她們一個人情,將來入宮機遇也大些。

“老祖宗可瞧清楚了,即是連您自己吩咐的菜品都不敢用,難不成當真是您要置我姨媽也死地!”

剪水般的眸子死死看着賈母,薛寶釵彷彿預見這個老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的樣子,全身上下說不出的爽快。

賈母身上可是有着朝廷一品誥命的!

可惜事情並未讓她如願。

手中湯匙懶懶的朝着湯盅一丟,賈母重新返回椅子坐了,然後吩咐端着托盤的兩人。

“將湯都倒出來,裡面的吃食配菜也一併盛出來。”

白芨豬肚湯、火腿鮮筍湯。

原料配料各不相同,兩個小瓷碗一盛,一目瞭然。

薛姨媽和薛蟠驚駭,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寶釵臉上難看得厲害。

跪在地上的薛寶釵見衆人臉色不對,擡頭一看,兩碗湯裡頭的配菜原料堆成尖兒,一個主料烏龜、一個主料火腿,很是清楚。

只是可惜,火腿的在她這一頭。

“不可能!”

失聲尖叫,薛寶釵起身仔細查看,臉上的驚恐顯而易見。

“小姐對不起,是我。”

知道遲早都要被發現,如今已經到這個地步,再說出來恐怕就再無翻身的機會,鶯兒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薛寶釵面前。

“我見二太太寧願餓着也不吃賈府的飯菜,便以爲姨太太是在警醒我們,所以老太君讓你拿白芨豬肚湯的時候,就悄悄換成了重新做的火腿鮮筍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姨太太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一下下磕頭,鶯兒不知道自己命運如何,嚇得只能不停的磕頭賠罪。

突然的變故連賈母都愣了一愣,薛家三人更是被鶯兒的話嚇得當場呆愣。

“王太醫,我母親如何,可有大礙?”

寂靜中,裡屋傳來賈寶玉哽咽帶着哭腔的聲音,一瞬的沉默,隨後一個略顯沙啞的男聲響起。

…………

解釋一下,爲什麼承諾日落之前發文的,到了亥時三刻才發。

因爲當時聽歌來着,蔡依林的,一直唱着……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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