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在這時候是奢侈品，如今免費發放，還有多人上街宣傳，很快就哄搶一空，使得賈璉不得不讓捕快在宣傳點守着，不許哄搶，沒人只許拿一張，這才做罷。
不過讓這些靦腆小夥子去發傳單，倒也算是一個收穫，之前這幾個小孩子跟人說句話都要臉紅的。在賈璉將人派到大街上站過幾次之後，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還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幾句，但幾天下來，倒是鍛鍊了不少。
而且還有一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意外之喜，賈璉印在紙上的那些字，因爲是要求小夥子們一邊發一邊說的，結果整個京都都傳遍了，就算是從前隻字不識的鄉野村婦，竟然也算是認得了。
“入恭請入公共恭房，文明你我和諧社會，共建美好家園。”
大街上一個年長的婦人得意的指着紙上的字教自己的小孫子，賈璉遠遠看着，眉頭卻是緊皺。
原本按照宣傳標語還有宣傳冊的這種傳播速度，賈璉是覺得普及應該是算成功的。
東城因爲自身條件問題，並用不着賈璉多此一舉去安排什麼廁所，所以賈璉目前只是在南北兩城實驗設立了多個公共廁所。
可現在問題是，儘管已經貼了警示標語，也發了相關傳單，現在也基本算得上衆人皆知，但真正進去上廁所的卻是少之又少。
“大人，雖然有警示語，也樹立了方向牌，但使用量並不高。”
聽着屬下的回話，賈璉又跟着四處查看，兩個城一共八個公共廁所，每個城四個，兩男兩女，但不管男女，使用率簡直低得令人髮指。
女廁還好說，賈璉想的是出門的少。畢竟現在流行的是女人不能輕易露面，但男廁怎麼也是這樣？
眉頭皺成川字，賈璉摩挲着下巴來回走動。
其實京都並不是沒有茅房的，只是那都只是草棚隨意搭建的，而且都是靠近城郊，十分的不方便。
可儘管如此，說起來也許有點變態，但據賈璉派人查看，使用率還是很高的。
如此偏僻不方便的地方，竟然都有這麼多人，其中以女子爲主，但男廁所爲什麼也這樣，賈璉就不懂了。
因爲這次賈璉是直接讓人在鬧市中，稍僻靜一點的地方修建的廁所，不管是外觀還是內裡，比起從前的小茅屋，簡直就是大棚和別墅的差別，十分整潔乾淨。
並且受後世啓發，賈璉還是直接引進了護城河的水。也就是說便池內是一直有水流動的，隨拉隨衝，十分的方便乾淨。
而另外一頭，賈璉則是直接將排污管道一直挖到了城外，這樣化糞池的水也就可以直接拉走，也不影響周圍環境，又可以就近用這些水種地施肥一舉兩得。
本來按理說這樣方便的設計，這樣乾淨舒適的環境，使用的人應該高才是，但現在統計下來，效果卻是實在令人失望。
“你們可知道原因？”
實在沒有思緒，賈璉不禁有些煩躁，朝跟在自己身後的莊賢等人開口，賈璉的臉上滿是苦惱。
因爲不只於此，賈璉因爲覺得反正順手，所以除了公共廁所，賈璉還另外在四城每隔一段距離就設立了垃圾桶。
宣傳手法如出一轍，但跟廁所一樣的，儘管有宣傳單還有宣傳標語，也掛了警示牌，百姓們也很給面子人口相傳的，但就是沒有人去使用。
賈璉猝不及防的一問，讓莊賢等人聞言面面相覷，好半天沒人答應。
賈璉原本就是隨便問問，倒沒有真的奢想這羣人能幫到他什麼，見狀雖然微微搖頭然後嘆一口氣，但並沒有多說什麼。
反而莊賢見賈璉這個樣子，看看周圍低着頭一眼不發的衆同僚，忍不住漲紅了臉開口。
“其實大人，如果換做是我，我，我也不會進去的。”
看着賈璉的眼神有些心虛和躲閃，莊賢顯得很拘束。
賈璉沒曾想竟然真有人出來回答，聞言一愣，張嘴看着莊賢有些不可思議。
“爲何？”
在賈璉的認知裡，如果廁所收費沒人可以理解，可如今免費，怎的還如此？
難道這些人真的就寧可憋着，或者拉褲子上，也不願意用廁所？
嘴角抽了抽，賈璉看向莊賢，希望可以從他這裡知道答案。
扭扭捏捏，莊賢見衆人看他，連忙又飛快地低下頭。
“因爲，因爲街上的人太多了，那個警示標語就這麼明晃晃的豎在那兒，總感覺踏進去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出恭了。”
聲音越來越低，說完臉上快要漲成豬肝色，莊賢又飛快地低下頭裝鵪鶉。
別人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每次上街快到廁所那裡的時候，都是飛快就跑了的，生怕被人誤解他要進去。
雖然經過靠近十天在街上開會走動發傳單什麼的，但那種情況下被人行矚目禮，真的好尷尬的。
賈璉聞言愕然，張嘴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雖然聽起來似乎有些荒謬，但不知爲何，賈璉竟然覺得這話竟然還真有幾分道理。
“你，你們也是？”
轉頭詢問其他人，賈璉有些不死心。
這回這些小夥子倒是配合，因爲有了莊賢在前面打頭陣，所以沒有那麼怯場，一個個點頭如搗蒜。
“是啊，我們也這樣覺得的。”
七嘴八舌，衆說紛紜，但大致意思還是一樣的。
那就是尷尬。
“可是如果不豎起來，他們也不知道啊。”
按照這些人的說法，是因爲警示語太過明顯，所以不好意思入內，但因爲他們本身的靦腆，所以其實賈璉心裡並不如何相信。
要知道因爲怕和周圍的環境不違和，賈璉修建的廁所跟周圍的房屋差不多一個款式。
如果真如他們說的那般，是因爲警示語太過明顯，古人覺得入恭是一件不雅觀的事情，所以不願意進去，那難道還真就無解了？
感覺一下子被潑了一盆冷水，賈璉心裡有些心灰意冷。
因爲其實說實話，他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會變成這樣。
而且這可是才第一步，怎麼就這樣不順遂？後面可是會更艱難的。
“那垃圾桶呢？把垃圾丟到指定地點，這個又怎麼了？”
不死心的開口，賈璉覺得看着莊賢。
“也，也是一樣的，整條街上的人都沒有這樣去做，我感覺只要一靠近，那些人的眼睛就會一直看着我，所以其實，每次記錄我都是站得遠遠的看的。”
說完似乎覺得有點對不起賈璉，莊賢的頭埋得更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因爲這些事情此前他一直沒有告訴過賈璉，而且這是賈璉帶領大家夥兒半個月的心血，他總覺得這樣說出來很是心虛。
這次沒有之前的躁動，賈璉聽完做到椅子上一言不發。
似乎，他們說得有點道理。
心裡沉思，賈璉目光看向外面。
之前他沒有想得那麼細緻，如今聽莊賢這樣說，他突然想起後世女人們的吊帶裙。
猶記得八十年代的時候，後世的女人們還是十分保守的，就算是夏天，穿的裙子一般也是過了膝蓋，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頂多就是露個胳膊，露個小腿。
直到有一天，賈璉和母親在街上買東西看見小販攤位上在售賣一件露肩的吊帶裙，穿上胸口會露出大片的皮膚，鎖骨清晰可見。
他記得當時母親見了第一反應時看看周圍的人，在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恨不得離那個攤位八丈遠的時候，母親也連忙皺眉拉着他離得遠遠的。
再後來每次帶他經過那個攤位的時候，也都會盡量繞得遠一點。
而且不僅無比，女人們私底下也會說起這種裙子，大部分都帶着濃烈的貶義。
直到有一天上街，賈璉發現街上竟然有一個人在穿那種款式的裙子。
雖然時間太過久遠，賈璉已經記不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但他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女人的風采。
從那以後，慢慢開始，街上穿那種裙子的人開始變多，越來越多，甚至後來他母親也去買了一件回來。
思緒回來，賈璉心裡瞭然，自嘲的笑笑。
行了，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起來其實也算是他的責任，當初他沒有想到有這一茬，不過好在亡羊補牢，也不算太晚。
心裡有底，賈璉的心情也好了幾分。
其實說白了，就是羣衆效應的問題。
當一件新鮮事物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處於一個觀望的狀態。但如果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慢慢也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所以現在賈璉當務之急，就是去找一羣托兒.....
有錢能使鬼推磨，賈璉不怕花錢。
加上原本修建廁所還有垃圾桶就是從監牢裡面提的罪名較清的那些人以工抵罪名，所以賈璉十分駕輕就熟。
一方面花錢請一批人，一方面繼續從監牢裡面提一批人出來。
“你們也不用真上廁所，第一步暫時先假裝要上就可以，每隔另個時辰進去一次，一次呆一炷香時間再出來就行，若是有人與你們聊天，就猛誇，使勁兒誇就行。”
男女都有，同時街上又發放新的警示標語，這次發的是懲罰警示。
大街上隨意大小便的，罰清掃廁所三天，亂扔垃圾的，清掃一條街。
雙管齊下，並且派人在各個廁所看着，一天報兩次數據。
果不其然，這次賈璉終於找對了路子，第一天雖然依舊只有他請的託，但從第二天開始，零零星星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但數量依舊不是很理想，而等到第三天，就算不請託兒，人們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往裡走了。
垃圾桶那裡，賈璉則是每隔一段距離就安排了一個捕快站崗。凡事看到隨地亂扔垃圾的，就強制給他一把掃帚，一定要看着他將一條街乾乾淨淨的掃完，才準放行。
這個倒是比廁所還快些，沒用到一天，街上就開始整潔起來。
只是弊端是持續性太弱，第二天賈璉沒有派人站着，地上的垃圾就又回來了。
不得已，賈璉只要又繼續讓人這樣站着，一直到差不多五六天後的樣子，又在城門口拉了宣傳符，這才慢慢好了來。
第一步整潔，一共用時一個月，完美收工。
雖然在外人看來，似乎賈璉等人根本就沒有做什麼，但其實爲了得到第一手的數據，還有選址落地等等一系列的問題，賈璉帶着十個小夥子還是十分艱難的。
畢竟因爲最近時局敏感的關係，所以準備看賈璉笑話的不在少數。
在賈璉第一個廁所落成的時候，朝堂之上就響起了不和諧的聲音。
比較嚴重的就是彈劾賈璉以此中飽私囊的說法，要不是老皇帝一直將彈劾摺子留而不發，怕是早就鬧得滿城風雨。
好在最後的結果比較喜人，否則賈璉的日子還要不好過。
而意外之喜是，隨着幾乎是立竿見影的效果，不和諧的聲音越來越少，甚至到最後賈璉的原本有些尷尬敏感的處境，都有了質的改變。
其中最爲明顯的就是司徒少華了。
雖然司徒少華明面上跟賈璉稱兄道弟的，但因爲各方面的原因，司徒少華對賈璉從借人到申請以工抵罪，暗地裡都是十分阻擾。
原本賈璉的這種做法就十分有爭議，要不是因爲有林如海給他頂着，上面又有老皇帝雖然沒有明說，但默認的態度擺在那兒，所以衆人的態度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等街上徹底變得整潔乾淨的時候，連秦可卿身份的呼聲都變得輕不可聞。
一來是因爲不管外有傳得怎麼轟轟烈烈，賈璉從來都沒有去迴應什麼，二來他們鬧得這麼兇，老皇帝也只是將他們的摺子留中不發，時間這麼久，再愚鈍的人也嗅到其中的不同尋常。
所以賈璉的處境總算緩和，連跟司徒少華借人也都變得順利，賈璉的新煩惱卻也接踵而至。
錢。
前期人工費只是出了一日三餐，工錢賈璉是沒有給的。
廁所也好，垃圾桶也罷，賈璉都是用監獄裡罪名較清的犯人當牢裡，做完就可以回家，所以這裡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而材料費則是直接到工部拿，工部那裡有相關記錄，但賈璉是不用給錢的。
所以零成本。
但相應的，不管垃圾桶也好，公共廁所也罷，都是零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