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你是說你要到這個橋的下面去?”
和尚話音剛落,我反應了好一陣才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當然,既然是這些骨頭出了問題,不下去看看心裡面不是沒底嗎?”他衝着我點了點頭,而後非常嚴肅的道。
我衝着橋下的一堆白骨看了許久,總覺得他們白的不正常。按照正常的套路來說,這四周常年都裸露在空氣下面,又曬不到什麼陽光,還這般的潮溼,理應和四周的樹木一樣,長些綠草青苔什麼的。怎麼會就跟剛用水洗刷過的一樣,白的如此乾淨!
和尚大約是見我看那些白骨看着發呆,以爲我害怕了。他突然就笑了起來:“放心吧,你們倆要是害怕,就都在上面待着,我一個人下去,看完就上來。”
“那怎麼行!”
我轉頭看他。
“你看這下面,除了一堆白骨就是比人還高的草木,我們連地下到底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你就這樣貿然下去,也太危險了吧!還是一起吧!”
“也不能都下去。”和尚將背後的揹包卸下來,擡頭看向我:“這上面總要留一個人看行李的。”
我看了看下面,確實險要難走,第一個下去的人也不可能帶那麼多東西下去。勢必只會挑選幾樣自己現在可以用得上的放在跟前防身用,其他的還是要放在上面。這林子這麼大,鬼知道又會出什麼意外,又會冒出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安全起見,還是留一個在上面看着最好。
我點頭:“嗯,這次你說的對。那···”
“那就不如讓老戴跟我一起吧!你在上面守着。”
和尚掐斷我的話頭。
面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我有那麼一點點意外。但和尚自然有他的道理,想必他也是按照昨晚跟我說的那樣,不是能夠十分的信得過老戴,所以此刻纔會這樣的。
我將目光看向老戴,這樣的人員分配是和尚提出來的,我並沒有什麼意見,那麼就要看當事人自己的意思。所幸後者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和認可。
於是,就按照和尚說的那樣。
由他們倆帶着幾樣防身的東西,開始從橋的位置找路往橋底出發。我守在上面等消息。
”可是,和尚,你知道應該從哪兒下去嗎?”我看着萬事都已經準備好的和尚。這密密麻麻的森林,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更別說下到橋底了!這好歹得有豈不八米高,若是選的路不好走,再一個不小心掉下去,那可就全部歇菜了。
後者似乎並不着急,低着頭整理腰上的繩子:“小蘇同志,不要着急。那個魯迅先生不是說過嘛,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你看這通往橋的下面,看起來一點兒路都沒有,可當初修建這橋的時候,人又不是懸空飄在空氣裡就能修好的,總要給留下一點腳踩着的地方吧!老戴,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老戴早就收拾好了,這會兒正站在路邊,看着橋的下面發呆。這會兒被突然點到名,恍然間回過神來,很小聲的說了句:“從那裡可以下去。”
他這突然間不聲不響的一句,我們才意識到,他指了一處我們都沒有意識到的地方。
橋頭左邊的一顆大樹。
其實在這一片,樹什麼的簡直再常見不過了,甚至可以說,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樹。
他就這樣指了一棵樹,不會是想說,他們要抱着那棵樹滑下去吧?
“不是···你說,從···從哪裡下去?就那棵樹?”和尚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指了過去。說罷不等人回答,又立刻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我這個年過的吧,吃了太多東西,總感覺自己長膘了,身手自然沒有之前那麼矯健。要是就徒手順着這棵樹下去,估計會有那麼一點吃力!”
我也跟着靠近了幾步,開始仔細打量:要說那棵樹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它要比旁邊的樹大些,枝丫也更多些。再多的就沒什麼了!那棵樹的下面確實緊緊靠着橋的底座。只是它直溜溜的一根,靠近下面一人多高的灌木叢部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誰知道人掉下去會撞到什麼。誰知道等在下面的是一片什麼東西。
老戴倒也不解釋,而是看了和尚一眼,自己徑直就走了過去。
那棵樹很高,最高的部分要仰着頭才能看到。上面攀枝錯亂的纏繞了很多的藤蔓,粗的細的,長的短的。長短不一的自然垂落下來。
只見老戴走過去,在那些長長短短的藤蔓中很隨意的選了一根,順手這麼用力一扯,轟隆隆的聲音順勢炸了出來。一時間,埋藏在林子裡的蟲子全部呼嚕嚕的一陣散開,天空上都是滿滿的黑濛濛一層。有不少樹削一樣的東西炸開,飛的到處都是。
我跟和尚自然立即護住自己的臉。等待着這衝擊波過去。
“我去,不是地震了吧!”
和尚唸叨了一句,就不在說話。我也被眼前所發生的事情瞬間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只見奇妙的一幕發生了。
老戴似乎像是拽動了什麼重大機器,那顆我們方纔所見的那顆大樹,不久前還是好好的完好無損的樣子,現在卻被活生生從中間撕扯開,只有幾根如手腕粗細的青銅鏈子挨着樹皮靠裡的位置被扯出來,前後連接着。
“我的天,空的···這裡面竟然是空的?”
我跟和尚都從來沒見過這樣奇怪的事情,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自己的言語。
大樹的裡面確實是空心的,而且看空心的程度,已經很有年代感了。我是個學美術的,自然看不出它究竟是個什麼年代的,老戴這個時候似乎又扮演了一種不願意多說話的神秘角色,我也懶得去問他。只有求教一邊的和尚,他以前做過考古,雖然只有一小段時間,充其量也就算是個剛入門吧!但是要比我懂得多,問他應該沒錯。
和尚若有所思的點頭。
“嗯,看這架勢,是有些年代了!但是樹木這東西吧,有時候有些難判斷。你看這樹心裡面,被人鍍上了什麼東西,所以會影響我們的判斷。可別的不說,這鏈子我倒是可以看出來。這是青銅器的東西,後來有鐵器了之後,人們就很少用這東西了!所以呀,依我看,把大樹刨出一個坑這樣的事都能幹得出來,這多半是戰國以前的東西!”
和尚說的有理有據。單看這樹的粗細,三個人都不一定能包得過來,但有的樹長得快有的樹長得慢,這種東西很難說的,他要從青銅鏈子去看,倒還有幾分道理。可是和尚這人,我對他可謂是非常的瞭解。當一件事他非常瞭解的時候,他整個人就會變得非常得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以,依照他現在的狀態,多半他自己也不瞭解,多半是在不懂裝懂。
我看了覺得好笑,忍不住想開個玩笑。
“行嘛和尚,看來你這幾年考古的經歷也不是白來的,那你倒是給我們說說,這青銅鏈子是怎麼長到樹裡面去的?難不成還是被人死死訂進去的?”
和尚朝我擠出一個很奇特的笑來,轉着眼睛道:“像這種有幾千年歷史的東西,邪性可都大着呢!鬼知道它是用什麼邪乎的法子長出來的,說不準它生來就帶着青銅,不是還有人出生的時候嘴裡就含着塊石頭嗎?”
我心想得了吧,和尚你可別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了!含着塊石頭出生的那是寶玉,那是小說故事裡的事情,怎麼就跟現實扯上關係了?我這剛準備開口,老戴就不聲不響的又爲大家做起了科普。
“和尚說的沒錯,這樹,按照歷史來說,確實有那麼多的年代了!你們看,這林子裡有很多類似於這樣的樹,可真的被做成這種機關樹的,卻是少之又少。因爲它形成的條件非常苛刻,必須要從小養成。”
於是,我們大概的聽了一下這種樹的養成過程,你還真別說,倒是有幾分複雜。也需要一些必要的條件,我聽了過後簡單的梳理,大概可以歸納爲以下幾點。
首先,第一,這種樹必須要有的第一個絕對條件就是,有人需要它,而它剛好又存在。
這麼說吧,按照老戴的話來說,在這個林子裡處處都是機關,特別是到了這座橋的裡面,真正的傳說中的禁地,這裡面可謂是機關重重。所以,什麼地方該有花,什麼地方該有樹,這些都是需要提前規劃好的,決不可胡亂的來。有些樹長對了位置,長在了應該有的地方,那就很好,就會被利用起來,反之,就會被無情的捨棄。
第二,需要忍受常人之不能忍,或者是說,別的樹所不能忍受的。
爲什麼這麼說?是因爲一開頭我們所看到的青銅鏈子。它其實不是後天被按上去的,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而是等到這樹長到一定的年紀,就會被人從中間掏空,再把青銅鏈子按插上去,再由着它生長。很多樹按照這種方式折騰下去,沒長多久就會直接死掉,有的更是因爲長得不好而直接被拋棄,連根砍掉,留下來的可謂是非常的少,所以它的存活率也是非常的低。
故而,問題又來了,有人這麼費盡心思的做這麼一棵樹幹嘛呢?
問題只是存在於我的心裡,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和尚就迫不及待的如同我肚子裡的蛔蟲一般問道:“那這麼費盡心思的整一顆樹出來,是用來幹嘛的?還能長出金子?”
老戴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死死盯着面前的樹,嘴角動了動,有話出口,卻又被嚥了下去。
“難道這纔是真的入口?”
我看着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也不可能,如果出口真的在這裡,那我們一開始爲什麼不直接從這裡走?如果大家沒有發現那些白骨的不對勁,如果和尚沒有提議下去看看,那麼我們豈不是要直接錯過入口了?
我看向老戴,希望可以求證。誰知他既沒有說對,也沒有立即說不對,而是又往那棵空心的樹靠近了一點兒:“據史料記載,這樹,是當初修建這座橋的時候留下的。打開機關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上面拉動藤蔓,還必須是藤蔓中唯一正確的一條。所以,那些建橋的奴隸,在做完最後的工程時,並沒有被允許從空心樹裡的樓梯爬上來,而是被直接封死在了裡面。”
“難不成這橋也是戰國前的,還有這些骨頭……”和尚將半個身子趴在橋上,再次看向下面的白骨。
“嗯。”
老戴點頭。
我也隨即明白了他話裡面的意思。
也就是說,這下面的白骨,其實就是當初修建這座橋的奴隸的。
確實。這話說起來聽的有些可怕,但這確實是白家人能幹出來的事情。不說別的,就拿我們不斷髮現的屍油燈活人祭的現場來看,他們更加殘忍血腥的事情都做過,其實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想到這些,我不由得覺得,對這個白家人更加好奇了!還有林旭,所謂的白先生……你會覺得,他們這個家族太過奇妙。他們家族裡面的秘密,乃至於這個禁地裡的秘密,會越來越讓人驚訝!讓人忍不住去探求,那裡面,究竟會有一些什麼秘密!
這麼多年過來了,他們的白骨竟然沒有化掉,而是繼續以這種方式存在。豈不知,那些知道內情的人,每次從橋上走過的時候,內心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你知道的可真多。”和尚假裝不經意的晃了晃腰,又身了個懶腰,笑着到。
確實,對於一個不是很重要的人來說,老戴竟然能知道這麼多的事情,而且是這麼多年之前的事情,簡直太不正常了。
可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下去看看,看看這下面,到底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