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燈光搖晃了好幾下,看着屍油燈透明昏黃的薄紙在手電光的穿射下,顯現出一大坨一大坨的黑色。這種黑之所以能讓我瞬間想到頭髮,除了我本人畢生最討厭頭髮這個物種外,最重要一個原因,是因爲它竟然會動!
一開始我們誰都沒發現還有這種邪乎事兒。
屍油燈掛在頭頂,安安靜靜的,誰沒事去盯着它看吶,可和尚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患上了帕金森,打着電燈的手老是晃晃悠悠在發抖,搞得燈光也跟着抖,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忙回頭瞪一眼和尚。
“和尚你行不行,抖什麼呢?”
和尚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繼續擡頭看燈,也是在那一瞬,他的笑容幾乎是僵硬在了臉上。
我的反應要慢半拍,可回過神來整個心都涼了大半截。緩慢而又呆滯的回頭,剛好看到:手電的光照在屍油燈上,隨着和尚有頻率的抖動,燈光在悄然轉移,而屍油燈裡那一團團的黑色,竟如同幼小的螞蟥,受到鮮血的挑撥,輕輕搖起長長的腰肢和腦袋。它們每一縷的末尾部分都分成很多細小,衝着光晃動的頻率搖頭擺尾,最終擰成在一起,變成大拇指粗細。
回到最開始部分,我看到這場景後幾乎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頭····頭髮?”
和尚嘖嘖嘴,又是皺眉又是搖頭的,感覺像是在處理一件特別特別難處理的事情。
我親眼見他有意識的把燈光往左移了移,那羣藏在不同屍油燈裡的‘頭髮’也跟着往左移,(因爲當時和尚對於我的推斷還存在質疑,他覺得是別的生物。)當和尚的燈光有意識的像右邊移時,所有照在燈光下的‘頭髮’全部都在向右移!
“哎呦,還挺聰明,你看我們這像不像一音樂會,我指哪兒它們轉哪兒,還沒想到這羣不知來歷不知朝代的不明物體還挺有服從指揮的天賦。蘇世你要不要試試?”
也不知和尚哪兒來的惡趣味,竟然在這種地方,和一羣類似頭髮的噁心東西玩了起來。我心中覺得好笑,一時之間,剛纔那種壓抑緊張也瞬間消散掉不少。“說不定你們感情深厚,你的前世前前世和它們有着未解之緣,你再這樣挑撥下去,小心它破紙而出,找你來尋不了情緣了。”
問的話音剛落,就聽和尚低聲暗罵了一句:“你這嘴是開過光的吧!”
我看他的神色驟變,也重新擡頭看那些燈。
這不看倒還好,太詭異了!實在是太詭異!
大概是和尚移來移去的燈光把那些個東西惹火了,還是我們說話的聲音太大,‘頭髮’們現在已經不受控制,紛紛用它們聚集在一起的一大股黑色開始撞擊起屍油燈的燈壁。那傢伙,勢如破竹的,桐油紙的燈壁放了這麼多年本來就脆,哪還經得起撞擊,被敲得‘硿硿’作響,隨時都能衝出來。
和尚‘嗚’的一聲趕忙按掉手電,我兩就這麼蜷縮在一起,蜷縮在四周全部的黑暗裡,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個,就好像隨便再發出一點東西,弄出一點光,頭頂那些‘頭髮’就隨時能破燈而出,到時候會有千萬股頭髮把我們包圍住,勒脖子的勒脖子,鑽鼻孔的鑽鼻孔,隨隨便便就能把人給捂死。
這就是我最厭惡最害怕頭髮的原因,因爲它會有一千種方法讓你死去,而且還死的很噁心!
也不知過去多久,頭頂的聲音漸漸變得冷靜,大概是沒有了光源的刺激。由一開始‘頭髮’們集體敲擊變爲零星的敲擊。再到最後什麼動靜都沒有了,我們這才稍微放鬆了一點點。
又等了一會兒,和尚這才一把拿掉捂住嘴巴的手:“可是憋死我了!”
他一說完,我幾乎是瞬間豎起耳朵聽頭頂的動靜,確實什麼都沒聽到,這才放下心來。(其實我們當時因爲太擔心所以沒想清楚,那些‘頭髮’其實對聲音並沒有特別的敏感,刺激到他們的最主要就是燈光,特別是那種直射過去的燈光,否則一開始我們站在下面將那麼半天話它們不早就沸騰了!可經過和尚剛纔那樣一挑逗,那些個東西應該都被惹毛了,我們現在還是不開燈爲妙,但可以小聲講話。)
“現在怎麼辦?”
我望着蹲在我對面的和尚在一片黑暗裡略顯明亮的眼睛,壓低聲音道。
剛纔的經歷還是讓我有些心有餘悸。你想呀,有着鬼魅傳說的屍油燈,裡面不好好放點燈芯放什麼頭髮,還是遇到光就會舞動的頭髮,怎麼能不讓人心驚!心驚之餘又覺得奇妙。
“沒辦法,一種辦法就是我們按照原路跑出去,不要驚動頭上的東西,反正那份地圖的拓本咱都有了,現在就跑出去,再按照地圖上的標記,把林旭那傢伙給揪出來,咱好好回城裡過日子去,沒事兒探什麼險!”和尚說的唉聲嘆氣,一副要從良的樣子。可忽然間又眉頭皺起:“可···這四周烏漆墨黑的,咱能找到路嗎?”
“我不能,我夜盲加近視。”我立馬錶明自己的作用。在這場不能開燈的逃亡裡,我基本上就是個廢物。“還有呢···”看他捶胸頓足,我接着道。
“還有一種,就是我們衝上去跟它們拼了!蘇世,你帶打火機了嗎?”和尚在懷裡摸索半天,一邊瞅着頭頂,惡狠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