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她很熟悉，畢竟他們之前也打過幾次交道。
只是雖然還是同樣的容顏，整個人的氣質卻已經變了。
夜將臣是孤冷的雪，而羲則是融了萬物的海。
但是顯然，他的胸懷可沒有海那麼寬廣。
羲凌空而立，緩緩微笑：“小歌，我這樣叫你你習慣麼？”
他撫了撫胸口，似在嘆息：“這個小傢伙可一直都想這麼稱呼你呢。”
又是一笑：“所以，我替他來做他不敢做的事情。”
卿雲歌揮手，直接就將還處在震驚中的莫風雲和蘇沐顏等人傳送了出去。
然後，將她和羲這一處的空間封閉了。
羲泰然自若地看着這一幕，也沒有阻止，反而笑了一下：“小歌，你似乎有些緊張呢。”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如今還不到十八歲的少女，眸中笑意漸盛。
“別這麼叫我。”卿雲歌眼神寒冷，“噁心。”
羲的神色變了變，瞳底掠過一絲怒意，但還是忍住了。
他仍笑着，聲音慢悠悠地道：“小歌，一別兩萬餘年，你可還真是一點沒變。”
以前對他是這番態度，現在還是！
爲什麼他就是入不了她的眼？
明明……明明他們纔是一體的！
這天底下，也唯有他們才能相配！
至於那隻同樣誕生於混沌的龍？這個位面除了他和她之外的第三個生靈？
羲冷笑一聲。
是，他承認，這一次回來，他一直瞧不起的人在總位面有了一席之地的事情讓他很吃驚，可他不在乎！
這個位面的人，他只需一個念頭，就能殺死。
不過，他可不會這麼早就殺掉這些智慧生命。
畢竟，這可是他的小歌創造出來的生靈，他不能就這麼毀掉了。
要不然，小歌會討厭他的。
羲脣邊染笑。
他的籌碼不能這麼早就交了，要不然怎麼要挾他的小歌呢？
卿雲歌並不回答，眸色深寒。
這張臉雖然她見過很多遍，但是以夜將臣的性子，可不是一個愛笑的人。
一個不愛笑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往往會更加驚豔人眼。
但可惜，這幅俊美的皮囊之下，是骯髒而醜陋的靈魂。
生生地毀掉了！
卿雲歌眼眸微沉。
在方纔羲打破她結界地那一刻，她就已經感受到了，現在的羲絕對要比他以前更強。
不要說現在，哪怕是萬餘年前她全盛時期，也不一定是他的毒死後。
是了。
九大混沌獸死後，它們身上的混沌靈器全部都被羲吸收了。
而且，他還吞噬了她九位神侍地一部分血脈之力。
再加上神玄島上那十萬生靈之力，現在的羲，只會更加恐怖！
卿雲歌緩緩吐氣，手指握緊。
她的實力並沒有當初強，因爲爲了保證在她死後這個位面不崩潰，能正常地運轉下去，她消耗了太多的修爲。
還有……保護他。
混沌最初，誕生了她和羲，接下來又誕生了歲月史書。
而容瑾淮則是這個爲面上除了她和羲之外，第三個生命。
從一開始，他就陪在她的身邊。
爲了能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他摒棄了能化成人形的資格，來換取更強的力量。
作爲誕生於混沌中的神，哪怕她修爲再高，也無法離開這個位面前往總位面。
他本來可以走的，可是卻留了下來。
以前這樣，現在亦這樣，生生世世，不悔不悲。
但是，神可不能和別的生靈有太多的牽扯。
如果有了牽扯，天道固然無法懲罰她，但是卻會降責於和她有牽扯的人。
她不能讓他替她受罰。
於是，機會來了——
羲在這個時候要毀掉位面，重新建造，她以此名義，與其開戰。
然後在所有人的眼中，與羲同歸於盡！
實則，輪迴轉世，換一個他們能夠在一起的機會。
這一世，她不是神。
這一世，他們能夠攜手並肩。
哪怕付出的代價，是她萬年的修爲。
在所不惜。
可是，羲又回來了。
爲了她愛的人，爲了這個位面，她不得不再次迎戰。
卿雲歌幽幽一嘆。
不過，有一點是正確的。
那就是鳳璃劍的確在她以身祭劍的時候，丟失了劍魂。
鳳璃劍是在混沌星空中時間最久一把兵器，吸收的混沌靈氣也越多，所以鳳璃劍的強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
但前提是，有劍魂的鳳璃劍。
早在她將鳳璃劍送入混沌星空的時候，這把舉世無雙的神兵就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劍魂失落，她也不知道會在何處。
並且，完整的鳳璃劍一劍劈開這個位面也不在話下。
《鳳天訣》也並非她創造出來的，而是鳳璃劍吸收了足夠的混沌靈氣後，自我衍生出來的一套功法。
所以，《鳳天訣》不需要動用玄力。
卿雲歌一直都清楚，《鳳天訣》的最後一式，纔是最大的殺招。
可是如今劍魂不在，她就無法習得這第七式。
雖然，有了第七式，也不一定能殺掉羲，但總歸成功的機率要多少幾分。
可是，劍魂又在何處呢？
感知不到，完全感知不到。
羲瞧着紅裙少女一直不說話，便無奈了起來，他聳了聳肩後道：“小歌，你難道不能對我笑一下麼？”
他按着太陽穴，笑着嘆氣：“這個小傢伙的記憶告訴我，你可從來都沒有對他笑過。”
卿雲歌冷冷地看着他。
“小歌，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還是那麼地吸引人。”羲用十分欣賞的目光打量着紅裙少女，“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傢伙的意志有些強大。”
他用手撫摸着自己心臟的所在之處：“我都將他吞噬的一乾二淨了，他居然還能能用殘留的情愫來影響我。”
隨後擡頭，微微一笑，似是一嘆：“怎麼辦小歌，我越來越迷戀你……”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羲的神色一凜，旋即向後退去。
他剛離開原地，便聽“轟——”的一聲巨響，那處的空間直接破裂了。
又是“譁——”的一聲，周圍的樹木花草直接被捲了進去。
而發出攻擊的人，僅僅只用了一根手指。
羲眼神微變，但旋即就恢復了正常。
他微微擡頭，看着面前一身銀色戰甲的少女，忽然笑了起來：“小歌啊，你這招空間破滅用得倒是比以前熟練了，可是似乎……”
下一秒，男人的身子便朝着地面暴掠而去。
他同樣也沒有動用任何兵器，握掌成拳，而後狠狠地砸在了少女的身上。
“砰——！”
飛沙走石，樹木搖曳！
兩隻拳頭撞在了一起，引得空氣劇烈地震顫了起來。
如果不是周圍的空間被封閉了，這一招的對碰，足夠毀掉整個南淮城！
羲看着後退了十幾步的少女，冷笑一聲：“變弱了呢。”
卿雲歌緩緩擡頭，眉目森寒。
這招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因爲她身上穿着的混沌戰甲，就是她誕生之初，混沌贈予她的，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摧毀。
但是，這一招，是她輸了。
雖說她沒有用全力，但是羲也沒有，而她卻後退了十幾步，羲一動不動，兩相比較，孰高孰低一眼看清。
卿雲歌冷笑一聲：“你就這點本事？”
“小歌，我真的不想和你爲敵。”羲嘆氣，聲音很是溫柔，“你爲什麼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他深情款款：“小歌，你不是當初也不喜歡這個變得污濁了的世界麼？那爲什麼不和我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雙眸冷冷一眯。
羲揹着雙手，搖了搖頭：“我們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相配的，你我一起聯手毀掉舊國，重建新國不好麼？”
他將聲音放得更加輕柔了，循循善誘：“那些卑微的生命，怎麼能和我們相提並論？”
卿雲歌看着他，眼神漠然，似乎還很好脾氣地在問：“說完了麼？”
羲一怔，而後他幽幽一笑：“小歌，我真不想與你爲敵。”
眸中掠過一絲憐憫之色：“因爲現在的你，實在是太弱了。”
“遙想曾經的你，可是被稱爲女武神。”羲擡頭看天，“女武神啊，多麼威風的稱號，連我都羨慕不已，但你呢？”
“你爲了一隻龍，把自己生生地毀掉了！”
說到這裡，羲的神色頭一次猙獰了起來，強壓着憤怒低吼：“你怎麼能這麼踐踏自己？”
他不允許！
他和她一體，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墮入歧途？
還好，時間還不算晚，他還有時間去挽救她，讓她重新變成高高在上的神，漠視一切凡界生命！
她，只能是他的！
卿雲歌沉默了幾秒，忽然冷笑：“你在怒什麼？就憑我和你原本同爲一個，之後被混沌分成了一陰一陽，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
昔年，有生命孕育於混沌之中，本爲一體，而後分爲一陰一陽。
陽者先出，陰者隨後。
而她所代表的，正是陰面！
她和羲的力量同根同生，所以他強她就會弱，他弱她就會強。
原來是前一種情況，而如今卻掉了個兒。
這也是爲什麼，只有她能和羲對抗了。
同根同源，但又相對相剋。
世間萬物，亦是如此。
誠然，她從前也想着着手重建一個世界，那個時候，她基本沒有情。
但是現在，她絕對不允許這個世界被毀掉！
哪怕付出她的生命！
卿雲歌的聲音更加冷了，她上前一步，逼問：“可是你有什麼資格，嗯？覺得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了麼？”
聽到這句話，羲額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了。
因爲這每一個質問，都剛剛好說在了他的痛處！
沒錯，他就是這麼認爲的。
她是他的，也只能聽他的，但是她卻偏偏要和他作對，他很生氣。
“好了小歌，今天我來找你，只是敘敘舊。”羲好不容易將憤怒壓了回去，纔開口，“我現在還不會毀滅這個位面。”
沒關係，這是他的另一半，她再怎麼鬧他都原諒她，只要她最後會站在他這邊。
卿雲歌並沒有因爲這句話就放鬆了警惕，而是召喚出了鳳璃劍，準備隨時迎戰。
她的背後，有她的愛人，有她的親人，有她的朋友，就算是羲也不能踏入半步。
但沒想到的是，羲果然沒有出手，反而將周身的氣息全部收斂了起來。
他轉身，彷彿腳下真有着臺階一樣，一步一步走到了空中。
羲回過頭來朝着紅裙少女微微地笑：“小歌，我會等你九天，你知道我會在哪裡等你。”
“我希望你明天就能來找我。”
卿雲歌冷冷一笑：“我不會去找你，但會殺了你。”
“就知道小歌你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羲毫不意外，他緩緩啓脣，“你一天不來，我就滅掉一個種族。”
卿雲歌的瞳孔猛地收縮了起來。
“哦，當然，你來了，我們就一起滅掉，讓他們走的安詳一些。”羲像是在考量着什麼，溫和地笑，“而且，看在我們同爲一體的份上，我會告訴你明天我要滅掉哪裡。”
卿雲歌死死地看着他，雙手握緊，忍無可忍之下，直接發起了進攻。
但是這一次，她卻無法攻擊到羲了。
在她的面前出現了一道空間屏障，牢牢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果然，差距實在是太大！
羲仍有着以前的修爲，可是她的修爲卻已經散掉了。
“唔……明天，就先滅掉暗黑之域吧。”他像是在認真地考慮，“惡魔族數量最少，我要仁慈一些。”
“第二天，聖空之城。”
“第三天，風羽之谷。”
“第四天，輪迴之嶼。”
“第五天，月光森林。”
“第六天，卡撒大陸。”
“第七天，星辰海洋。”
“第八天，九幽之境。”
“第九天……混沌大陸！”
說完這些，羲大笑了起來：“小歌，他們的生命可都掌控在你的手裡，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他笑得肆意妄然，天地都在爲之震動。
“你一定會來的。”
下一瞬，羲變從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