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聆好笑的湊近他, 像是故意把那傷疤露出來似得對着那人:
“怎麼,沒見過臉被毀容了的小爺嗎?”
那小兵想來是沒有見過霍子聆這種毀了容都如此理所當然的人,愣在旁邊好一會兒這才語無倫次的開口:
“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夜闖軍營?”
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好了。”
他聽了這聲音, 才發現不遠處的人竟然是自己平日裡仰慕已久的霍大人, 頓時紅了一雙青澀的臉衝着霍問昕半是高興半是疑慮地說道:
“霍大人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裡?”
他又轉過頭來望了望一邊的霍子聆, 這兩個人….面容倒是有幾分相似啊。
霍問昕又道:“這位是家兄霍子聆。”
這麼一番簡單話語, 已經讓小兵頓時如兵臨城下了。
“.....”
小兵又看了一眼霍子聆, 一臉憔悴的退下了。
遲百年在在一邊指着霍子聆捂着肚子笑出聲,後者自覺無趣便又打了呵欠三兩下鑽進了帳篷,留下剩下兩人相顧無言。
霍子聆嬉笑衝他笑笑。
這冬天, 又要來臨了啊。
託了這議和之事的順順利利,與齊國也正式停戰了。
停戰, 便意味着歸家的日子快要到了。因而整個軍營上下呈現出一種普天同慶的氛圍, 滿眼都是一派和諧。
戰爭一停, 日子便過的清閒了起來,賀蘊這幾日有些古怪, 自從前幾日遲百年來到這軍營之中之後,也不知道從她哪裡聽說了什麼,每每再遇見霍問昕總是一副欲語還休模樣。
沒了以前的爭鋒相對飛揚跋扈的模樣多了一絲探尋的意味。
霍問昕寵辱不驚倒是沒有什麼反應,賀蘊原本害怕霍問昕掀他老底,但看這幾日來霍問昕好似也並沒有什麼動作, 慢慢的也就放下了戒心。
不免開始思考這停戰之後回京的問題了。
而關於陸遙給自己的任務嘛, 倒是真的好壞各一半了。
好的是陸遙雖然得到了霍問昕的力保, 依舊還是沒能保住那條老命一命嗚呼了, 壞的是, 既然霍問昕能夠把魏青從那劇毒之下多活了幾日,那誰也不知道在那幾日之內他們二人有沒有碰過面, 魏青是否已經泄密...
如今這朝廷之上,能夠與陸遙分庭抗禮的也怕是隻有霍問昕一人了。
而陸顯又與霍問昕....
如果魏青已經泄密....
賀蘊思及此面色一陰,腦海中盤算着 看來自己要好好注意一下這個霍問昕了。
於是這日,藉着回京之事,便邀了霍問昕一同前來商討,雖是如此,看着霍問昕進了帳篷想起那日遲百年陰狠狠的表情和話語,不免心中撞撞了起來:
“如今戰事已停,不知依霍大人所看何時回京爲好?”
霍問昕看他一眼:“依我看,這回京之事應該在往後延幾日。”
“霍大人此話怎講?”
“一來這戰事剛剛結束,將士們也需要時間好好休憩一番養精蓄銳。
畢竟回京路途遙遠以免徒生事端,二來,這戰爭期間所做的損壞,我軍也應一一負責纔是。
“負責,如何負責?”
“賀將軍可以考慮將軍中剩餘軍糧除去回京途中所用剩下的全都捐獻給當地老百姓。一來可以提高軍威,二來也可以作爲補償。”
賀蘊面帶驚訝:“簡直胡鬧!自古以來又豈有軍糧分給老百姓的說法?!”
“......”
在這一片沉默中,不免開始口乾舌燥了起來
這才發現其實霍問昕這個人身上總是帶着一種讓人不敢接近的不怒自威的模樣。
過了幾秒,霍問昕才道:“既然賀將軍不願意,那此事只好就此作罷了。”
“......”賀蘊狐疑望着他,作罷?倒是沒有想到霍問昕如此輕易就妥協了。
看他樣子,也好像並沒有不悅的意思。
他正揣測間,突然聽到帳篷外傳來了一陣吵吵鬧鬧的身影。
賀蘊聽出其中一人是遲百年,不免在心中暗歎這小祖宗不見了好幾日怎麼又突然回來了?
“遲姑娘。”
遲姑娘擡起頭來,臉上帶着得意。
這一趟回來,卻是有了一件大事。自那晚之後她這幾日便一直在這西北之地到處搜尋着她師傅可能留下的蹤跡。
但這西北之地地廣人稀,到處都是冰天雪地。想要找到個人都不容易了,更何況她師傅又是一向最爲擅長來無影去無蹤的了。
真是一件難事。
不過幸而她遲百年算得上是真傳了她師傅的這一絕招。憑着好幾日堅持不懈的尋找,終於找到了一絲線索,幸運得知原來在離軍營幾里路外的一個地方有一處客棧。
算是方圓唯一一處客棧因而很容易發現。而她師傅疑似在一週前曾經出現在哪裡。
當下遲百年就坐不住了,立馬趕回了軍營拉着那剩下兩人便風風火火地去了那客棧守株待兔。
“哦!那位客人確實是來過好幾次了!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好像還帶了一兩隻皮厚毛多的雪貂來….”
“雪貂?”遲百年一臉疑惑:“他拿着雪貂做什麼?”
那店家輕笑:“也不是每次都是雪貂,但凡是這雪地裡值錢的珍貴的東西都可以。”
值錢?她師傅也不像是個缺錢的主兒啊。
店家看她一臉困惑模樣,這才反應過來眼前幾個客官對於自家這個客棧是一點也不熟悉,這才慢慢解釋了起來。
:“姑娘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這家客棧啊。明裡啊,它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客棧。但這暗裡嘛,是一家不折不扣的當鋪。只不過啊,我這當鋪有些特別,講的是‘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
“哎!沒錯!”店家像是來了興致:
“就拿你要找到哪位客官來說吧,他帶來了我想要的雪貂,我便給了他他想要的東西!此謂‘以物易物”
遲百年眸子一閃抓住重點:“那他從你這兒當走了什麼?”
“這個嘛…”店家拿出一本賬簿翻翻找找,突然神色興奮起來:“找到了!就是這些!”
遲百年湊近那賬簿細細看着,
桂枝 川烏草烏……
師傅他老人家拿着些草藥有何用?
遲百年猜不透他心思,也只好帶着滿腹疑問坐下,霍子聆斜眼看她:
“我們莫不是要在這裡一直等吧?”
遲百年衝他眨眨眼:“你猜對了。”
霍子聆望一眼四周:
“這客棧在着冰天雪地裡倒是別樹一幟了。”
誠然,在這一片荒涼之中的這所客棧,確實算得上是奇事了。
他們兩人在鬥嘴,只留下霍問昕在一邊靜靜抿着茶水一言不發。
話雖如此,但等到夕陽西下,依舊沒有等到他老人家的身影,遲百年反應很淡定,還算在情理之中,畢竟對方是她師傅。
第二日,店家看見他們來了早早端來了一壺清茶一碟小菜。彷彿早就預見這幾位將要在這兒呆上整整一天,也沒有上前來催。
霍子聆趴桌上看不清表情偶爾傳來一聲抱怨,遲百年也不急,悠閒自在的剝着花生下着小酒。
第三日,霍子聆的不滿越來越嚴重。
等到了第四日,遲百年啞然發現這客棧生意突然紅火了起來。來來往往旅客竟是不少,她隨手坐在熟悉的位子上,一旁忙活了好一會兒的店家瞧見她竟還有空來同她交談幾句
“哎,姑娘今兒個怎麼就一個人?”
遲百年剝一顆花生笑眯眯:“怎麼我還不能一個人來了?”
那店家笑的燦爛:“哎,此話怎講。”說罷又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她依舊坐在那位子上,悠悠閒閒做着,剝完了好幾盤花生,喝完了一整壺清茶。
待到太陽開始緩緩的西下直至再也看不清蹤影,原本臉上帶着微笑悠然自得的遲百年突然面色一變,一掌拍在桌上,只聽轟隆一聲那桌子下一秒裂成好幾瓣倒在地上。
桌上茶壺酒碗都一一摔了個碎,其餘幾桌客人驚魂未定的看過去,只看到那怪力女子臉上又換上了溫和的笑容。
笑眼眯眯的女人用從懷裡摸出來的銀子堵住了還想多說幾句的店家,然後踏着大步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客棧,沿途都聽到自她口中咬牙切齒好似在極力忍耐着什麼的聲音。
店家瞧着她離開的身影又望望櫃檯上孤零零的賬本,想起這幾日她要找的人。
看來是生氣了啊。
他瞧瞧自己無故遭殃的可憐桌椅,又瞧瞧手中沉甸甸的銀子。頓感慶幸自己就只是犧牲一張桌子就得到了可以重新裝潢一邊客棧的賠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