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議家危

415 議家危

沈氏“呸”了一聲,“口無遮攔,這種話豈是亂說的。我們江家一門清白,翁爹最是個得體的,幾位老爺哪個不是兢兢業業地爲朝廷辦差,你怎能胡言亂語。”

江書鴻整好衣衫,江書麟尾隨其後,一干人都在外面候着,盼着他們早些歸來。

約莫去了一刻鐘,便有下人來報:“大太太、二太太,是好事!咱們家六老爺的任職文書下來了,六老爺升爲忠武將軍,令五月初十前趕抵龍門關鎮守西北。”

沈氏疏了口氣。

其他幾人懸着的心又落回到肚子裡。

江書鵬若有所思地道:“這事,我聽妹妹說過,沒想真是如此。瞧這樣子,他們一吃完傳達與九公主大婚的喜酒就得迴轉西北了。”

江傳達笑道:“說到西北,我還真有些懷念那裡了。”

不多時,江書鴻與江書麟回來,手裡多了份任命文書,還有一道西北軍的將軍印。

江傳業輕嘆一聲,“也不知祖父、祖母他們今兒到哪兒了?上回那刺客……真有些嚇人,連護衛都傷了,還好我們祖父母與姑姑沒事。”

轉眼間,便到了三月中旬。

江舜誠一行離開已經十多日了,而皇城發生了太多的事。

江書鴻吐了口氣,“在朝堂、衙門辦差的小心辦差。無論對方是靜王黨還是寧王黨,既不欺人,也不巴結討好。我們只做自己該做的,父親不在。女眷們少出府門,免得招惹是非。”

何氏這幾日總是提心吊膽的,想到自己以前總是討好靜王妃,如今連靜王府都被衆人談之色變。生怕與他們扯上了半點關係。“夫君,我們何家不會有事吧?”

江書鵬瞪了一眼。

何氏道:“你和吳王同拜在朱先生門下,要不你去求求吳王。”

江書鴻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麼?是想害了我們江家麼?吳王是什麼人,自來最討厭的就是巴結、奉承者。這個時候去巴結他,他會理嗎?不說旁的,就說聞家,聞其貴百般討好,吳王連他的面都不見,反而被吳王府的下人好生羞辱一番。轉而巴結十皇子,連十皇子都沒好臉色給他。”

沈氏的孃家沈家。兄弟、侄兒都是不大的官職。自來又最聽她的話。沒與靜王、寧王親近過,反而是一臉淡定。

朝這情勢來看,皇城的同雨影響不到江家。

素妍與吳王有交情。二人有舊,就算素妍與宇文琰訂了親,素妍聽聞皇上染疾,也入宮探望,這對江家來說又增加了一分安然。

江傳嗣想到聞其貴,忍不住發笑,“上回聞其貴大鬧江家,以爲要光宗耀祖,這回好了,聞其貴以爲自己要做右丞相。現下如何?皇上誰也沒用,反而調了蜀地都督傅翔入京任職。哼——”

有人開始幸災樂禍起來,唯有江書鴻、江書鵬一臉肅色。

兩廣都督、兩江都督都是正一品的大官,是大都督。蜀地都督是正二品,屬於中都督的官銜,沒想一下升爲一品右相之職。

江傳業道:“聽說皇上要將傅大人之女賜嫁給十皇子殿下。”

“近來十皇子很是得寵,莫不是要立十皇子爲儲君?”

江書鵬厲聲道:“這種話還是不要亂猜。我們守好本分,用心辦差。”

整個皇城,牽一髮而動全身,哪怕丁點的風吹雨打,立時也能引來巨大的影響。

江書鴻近來對江舜誠佩服得五體投地,還是他老人家會審時度勢,連皇城的局勢一早也都預料到了。要不是他下令束縛女眷,看緊兒孫,無論是站在哪位皇子一邊,稍有不慎都會惹來大禍。

這些日子下來,李碧菱暗自佩服江家上下的團結一致,就算是李家也沒有這樣一抱團互助的。各房早就打了主意,想等老太太歸西就分家,但江家人卻一直都在想着法子如何共度難關。

江傳業憂心道:“三叔父,曹家會不會受到牽連?”

江書鵬想了一陣,“曹家雖與靜王有些交情,還不算是靜王黨人,只要謹慎行事,應該無礙。”

何氏早已急了,“何家呢?我們何家會不會有事?”類似的話一晚上說了無數遍。

江書鵬道:“你庶妹還是靜王世子的愛妾呢,兩家交好數年,與曹家不同。”

何氏伸手拽扯着江書鵬,“振飛,你我夫妻一場,你可得幫幫他們。你與吳王說說,就說何家是迫爲靜王淫威,纔將我庶妹嫁給靜王世子的……”

江書鵬嘆了口氣,並不想過問,早前他就讓三太太與何家人說過,遠離靜王,可何家人壓根就不聽,甚至認定將來的儲君非靜王莫屬。“與靜王交好的臣子多了,你何家不是第一個,更不最搶眼的一個,讓他們小心行事,坐觀其變,關鍵時候,我會設法保住他們的性命。”

何氏聽了這話,拍拍胸口,“夫君,你真好。”

江書鵬低聲道:“大哥、大嫂也要歇着了,弟弟告辭!”

江書鴻有些擔心,莫要爲了保何家,而至江家於危險中,喚道“你且等等”,待衆人散去,他方低聲道:“父親離開前,千叮萬囑要我們小心行事。何家的事,我們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還得弄明白纔好。”

他最大的安慰,是大太太孃家沈家自來最聽大太太的,沒攪入任何此次爭鬥的漩渦,而張雙雙孃家也安然無佯,江書鴻不由得舒了口氣。江舜誠不在,離開皇城前讓他盯緊女眷、兒孫,又要他安然度過這一時期,他也需要向兄弟們證明,自己這個長兄是能帶着一家人走向平安的。

只是江傳業的未婚妻曹家與靜王交好,真真給江書鴻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江書鵬道:“靜王得勢時,北齊天下有多少討好巴結之人,何家於他們算不得什麼。我相信皇上也不會一一追究他們的責任,況且靜王牽涉的案子是囤積重兵、私造兵器,而何家還沒這麼大的能耐捲進去。”

江書鴻點了點頭,江家人不會落井下石,同樣也不會見死不救,但前提是必須得自保。“那你小心些,若能拉扯一把,幫何家在吳王面前美言幾句,若是可以,也幫曹家說說話,好歹都是姻親,沒有不管的道理。”

江書鵬微微一笑,笑得明媚動人,“大哥放心,尋了機會,我會幫李家說話。”

江書鴻會意的伸手輕拍着江書鵬。

這些日子,每日議政殿上的朝會,羣臣都是小心翼翼,就連都察院的御史們也頓時安靜了許多,但還是有人彈劾七皇子,說他強搶民女,逼良爲娼,三五日新鮮之後,又將她們發賣入青樓,事事俱細。

皇帝令刑部徹查,狠狠地將七皇子給訓斥了一頓,罰他禁足府中反省己過。

三月十八日,寧王的案子定下來了,經大理寺、刑部會審,確定龍、鳳袍是寧王世子收授入府的,而獻龍鳳袍的人竟是聞其貴的嫡次子,頃刻之間,聞家被列爲判臣,罪誅三族,滿門下了詔獄。

聞家的大管家急得四下求援,但凡相識的個個避之不及,生怕搭上了半點關係。誰還肯在此時伸出援手,過往交好的遠而避之,與聞家有舊怨的,紛紛上折彈劾,盡訴聞其貴的種種惡行: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買賣官職等竟列了二十多條罪狀。

當皇城風雨襲來,公候府邸忙着自保之時,素妍與父母已行在中途。

江舜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爲著書忙,閒暇時,教傳良、昌興二人讀書,講些史記等故事。

偶爾把素妍叫到前面的馬車上,爲自己新添的幾段話商議一番。

傳良與昌興也都瞧出來了,江舜誠很器重素妍,就連一些江家的舊事也會講得清清楚楚。

素妍也會提很中肯的意見,江舜誠都會認真的聽取,覺得有理的,就會按照她的意思修改。

江傳良大叫:“祖父不公,姑姑說不好,你便改了。我說不好,你就斥我是小孩子。”

江舜誠不以爲然,想到上天以夢示警,讓江家避過劫難,對素妍的看重又深幾分。

累了時,素妍會坐在馬車裡彈幾支曲子。

這些日子下來,衆人暈吐之狀已消,每日白天趕路,到了二更時分就近休憩,若遇客棧,便住下息上一晚,若在山野,就就地休息,素妍與父母都住在馬車裡將就一夜。半月餘的時間,就行了大半的路程。

晉陽,唐時又名太原,齊太祖皇帝一統天下後,又定名晉陽。

四月初六,一行人終於瞧見一馬平川,天一亮就看到前方有座城池。

江傳良大聲吼叫起來,偶爾興趣高時,會騎馬狂奔,惹得白芷也想騎。白芷擡頭眺望,晨曦裡的晉陽城安靜得如此一個從睡夢中初醒的孩子,清新而惹人喜愛。

初升朝陽照耀在晉陽大地,整個晉陽城顯得華麗而靜謐。仲春輕風襲襲,空氣裡掠過絲絲醉人的菜花馨香,舉目望去,就能看到晉陽城外黃澄澄一大片的油菜田,一陣風過,菜田翻着金浪。

聽到外面的叫嚷聲,素妍清醒了過來。

青嬤嬤啐罵道:“白芷那丫頭在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了?”

打起簾子,看到從記憶深處飄出的點滴,與眼前的畫面重合,青嬤嬤低聲喚道:“姑母!姑母!”伸手扯了田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