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定情信物

“素兮說,人的傷口有一次性傷口而二次傷口的區別。也就是說,人在出劍和收劍是一氣呵成的,不可能你收劍收了一半又給人刺上一下。”趙無憂指着自己的傷口,“兩次形成的傷口和一次性的傷口是截然不同的,皮肉切開的方向會變得血肉模糊,而非清晰成傷。”

穆百里點頭,他自己也是習武之人,是故對此沒有異議。

“就是因爲傷口,你便疑心了他?”穆百里可不相信,趙無憂是如此草率之人。

“當然不是。”趙無憂搖頭,“事後我讓素兮重新查驗了地道入口的老鼠洞,發現了人爲的痕跡。然後再讓她以八百里快馬從宅子跑回京城,看看所需多久時間。這麼一算,我心裡便有了大概。其後我開始步步試探,竟發現我尚書府的消息時不時的外泄。”

“好在有雪蘭姑娘奮不顧身,助我一臂之力,這才讓我更加肯定了浮生的身份。既然他們跟我玩心眼,那我就得讓他們知道厲害。只是委屈了千歲爺,一不小心廢了紅顏知己的手。”

所以最後她藉着浮生的手,讓含音恨上了無極宮,這才吐露了無極宮蟄伏在京城內的細作名單。

不過這話說得,還真是酸溜溜的。

穆百里挑眉看她,“這個時候還吃醋?”

趙無憂瞥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我吃醋了?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千歲爺這般斤斤計較,還真讓人意想不到!”

“趙大人意想不到的事兒多了。”他伸手撫上她的眉心。

她微微一愣,想來自己蹙眉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要不然怎麼總讓他逮着機會呢?無奈的輕嘆一聲,趙無憂道,“千歲爺還想問什麼?”

“問什麼都肯說嗎?”他別有深意的開口。

趙無憂眸色微轉,“那就要看千歲爺的野心,是否超出我的底線。”

穆百里攫起她精緻的下顎,俯首湊到她耳畔低語,“本座深感困惑,不知趙大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本座有了不軌之心?”

聞言,趙無憂眉心皺得更緊,“千歲爺這話說得,還真讓人汗顏。您這副身子,還說我對你有不軌之心?我饒是女扮男裝,可也是正兒八經的女兒身。只不過千歲爺嘛——”

她學着他的模樣,伸手捏了他的下顎,“千歲爺什麼時候也有了這般男兒氣概?說到底。不該是千歲爺對我有非分之想嗎?這惡人先告狀的本事,還真讓我措手不及呢?”

穆百里吻上她的脣,恣意輾轉淺嘗。

她也由着他,橫豎現在她身上有傷,又不敢輕易的掙扎,實乃俎上魚肉只能任他宰割。好在他也是有分寸的,見着她微微憋紅了臉,也不敢繼續下去,免得傷口裂開最後倒黴的又是他自己。

“趙大人且記着吧!”他意味深長的說,“來日這筆口債,終究是要討回來的。”

“千歲爺不會跟我這弱女子過不去吧?”她一臉無辜。

穆百里瞧着她,溫熱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脣瓣,“會過去的。”

趙無憂許是覺得無趣,當下翻個白眼,“你趕緊回去吧!我要歇着了!”

“累了?”他一笑,拂袖間帷幔落下,“同眠!”

“喂!”趙無憂駭然一驚,“你不回去?這是尚書府,可不是東廠。”

“回去作甚?”他笑得涼涼的,“趙大人什麼都有了,唯獨少了個暖牀的,本座屈尊紆貴來幫趙大人一把,怎就這般不識擡舉?”他頓了頓,好似想起了什麼,“哦,倒是本座忘了,趙大人原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罷了罷了,不與你計較。”

“你!”趙無憂凝眉。

他伸手覆住她的眼睛,“閉眼,睡!”

她撇撇嘴。心頭腹誹:這身邊的人是不是都被穆百里買通了?怎就一個都不擔心她的周全,還把穆百里放進來折騰她?什麼時候,都變成了這般?契?

想着想着,還真當困了。

一夜無夢,果然是極好的睡眠質量。

這無極宮行刺趙無憂,且讓趙無憂受傷之事震驚了朝堂,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東廠務必要清剿無極宮的餘孽。而後還親自來禮部尚書府上探視趙無憂,這對於一個臣子而言,可謂是無上殊榮。

於是乎所有人都知道,尚書趙無憂再次深得皇寵,後宮皇嗣一案的陰霾,當即一掃而光。

皇嗣沒了便也就沒了,既成事實還有什麼可說的?若是趙無憂此刻死了,不日趙嵩歸來。怕是要鬧出亂子的。是故在輕重緩急之上,皇帝還是知道的。

趙無憂躺在牀榻上,慘白了一張臉朝着皇帝躬身示敬,“多謝皇上。”

皇帝坐在牀邊,忙不迭扶着趙無憂靠在牀榻上,“趙愛卿爲了朝政廢寢忘食,誰知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造次,實在是可惡至極。”

“無極宮之徒,窮兇極惡,還望皇上早些處置。免得這些惡徒,不知又要犯下怎樣的惡事。”趙無憂白了一張臉,話語間極盡孱弱之力。

皇帝憤然,“朕絕不姑息,但凡京中內外有官員敢涉及此事,朕定斬不饒。”

“多謝皇上!”趙無憂輕咳兩聲。

皇帝望着趙無憂身穿中衣,緊掩着被褥的模樣,感覺她就像個紙片人似的。她靠在軟墊上,髮髻依舊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若不是一張臉白得嚇人,倒是與平素所差無幾。

然則她平素穿衣特意多穿幾件,能讓自己看上去稍顯臃腫一些。然則此刻未能來得及準備,只是裹了胸微微蜷着身子,是故看上去越顯單薄。

“趙愛卿似乎是瘦了不少。”皇帝端詳着趙無憂良久,才冒出這麼一句話。

趙無憂一愣,“臣這些日子身子不適,約莫是有些瘦了吧!”

皇帝的視線落在趙無憂緊抓被褥的纖纖十指之上,“早前朕怎麼沒發現,趙愛卿這雙手,生得比後宮的女子都要好看幾分?”他說得婉轉。

“皇上有所不知,微臣自小身子不好,是故長年累月以藥石維繼,沒做過什麼粗重的活。福兮禍依之,福禍相依,約莫便是這樣的道理。”她倒是落落大方,沒有半點想藏着掖着的心思。

若是她小心翼翼,反倒惹人懷疑。

皇帝點點頭,繼而輕嘆一聲站起身來,“趙愛卿好好休息,那些事兒朕會讓人處理的。包括雲安寺附近的,朕以後也會讓人嚴密把守,不許任何人擾了夫人的安寧。”

“謝皇上恩典,微臣替母親謝皇上。”趙無憂俯身行禮。

“罷了罷了,你自己的傷還沒好。”皇帝輕嘆,“聽說這次傷得不輕。”

趙無憂低頭一笑,“皮外傷罷了,微臣扛得住。”

“就沒見你扛不住過。”皇帝無奈,“朕知道趙愛卿爲家國天下勞心勞力,只不過也該好好的珍惜自己。這朝堂之事還有內閣和東廠,這段時日趙愛卿好好休息。”

趙無憂謝恩,也不多說什麼,對於皇帝的囑咐,都是含笑謝過。看樣子自己受傷,倒是惹得有些人覺得,這是個好時機了?

若是覺得傷了身子便是傷了根本,那這些廢物未免也太小看她趙無憂了。

驀地,皇帝突然握住了趙無憂的手,驚得趙無憂的眼皮子陡然上揚,半晌沒會過意來。

“趙愛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皇帝凝眉望着她。

趙無憂想抽回手,奈何皇帝捏得有些緊,當即賠笑道,“回皇上的話,微臣並非走神,只不過這身上有傷,難免疲乏倦怠。微臣這條命是從鬼門關拽回來的,是故微臣失儀,還望皇上恕罪。”

“朕平素倒是沒有發現,趙愛卿這手怎麼一直都冷冷的?”皇帝凝眉,“可有什麼訣竅?”

趙無憂一愣,“什麼?”

“朕覺得這女兒家的手涼涼的,倒是怪讓人心疼的,可後宮的女子慣來抱着暖爐坐在暖閣裡,一個個捂得嚴嚴實實。有時候朕都覺得她們身上的溫度不屬於自己本身,誠然無趣。”語罷,皇帝輕嘆一聲,鬆開了趙無憂的手,“所以朕想問一問。趙愛卿可有什麼訣竅?”

這荒謬之論,趙無憂只覺得心中尷尬,她哪有什麼訣竅,唯一的訣竅便是身子不好。難不成,要皇帝的後宮都擠進一羣病秧子,如此一來一個個后妃面色蒼白,身子冰涼。

趙無憂輕嘆一聲,“皇上說笑了,只要皇上一句話,諸位娘娘想來都願意走出暖閣。手涼只能說明微臣的身子不太好,着實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可以,微臣倒是寧願每天都暖暖的,不至於這般畏寒怕冷。”

皇帝想了想,好像是這個理兒,便也沒有再糾結什麼。

反正趙無憂這手雖然生得好看。可他也摸過了握過了,倒也圓了這份心思。此刻又沒有喝醉酒,腦子裡還算清醒。

“那朕先行回宮,趙愛卿可要好生將養着。”皇帝起身。

趙無憂俯身,“恭送皇上。”

皇帝回眸望着伏跪在牀邊,面色蒼白的趙無憂,總覺得這屋子裡有些怪怪的,可到底是哪兒不對勁,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宮裡住了太久,對宮外的一切都心生怪異吧!

思及此處,皇帝輕嘆一聲,擡步朝着外頭走去。

走到門外,皇帝又回頭瞧了一眼敞開的房門。

小德子壓低了聲音,“皇上,您怎麼了?”

“朕怎麼覺得這尚書府裡總出事?”皇帝蹙眉,“難不成是趙愛卿身子不好,以至於尚書府內陰氣太重?這可不行,回去之後朕得讓道長想想法子。”

小德子笑道,“皇上仁厚,實乃大鄴明君。”

皇帝自然是喜笑顏開,“你這張嘴啊,朕早晚得給縫上,光撿好聽的說。”

走出尚書府,皇帝猶豫了一下,這都出來了,要不要去東廠看看?轉念一想,皇帝又?了臉,好像是生了悶氣,快速鑽進了鑾駕裡,衝着外頭道一句,“回宮。”

小德子眼珠子一轉,便知道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拂塵輕甩,扯着尖銳的嗓子喊道,“起駕回宮。”

這一幕自然沒能逃過奚墨的眼睛,這些年他跟着趙無憂,也算是學了不少察言觀色的本事,瞧着皇帝這副模樣,估摸着是念及了東廠的那位。

思及此處,奚墨快速轉回。

“公子,皇上走了。”奚墨俯首。

趙無憂靠在軟墊上,眸色涼涼的,“沒去東廠。”

“是!”奚墨頷首。

趙無憂揉着眉心,“這是吃不着天鵝肉,乾脆眼不見爲淨呢!”

奚墨斂眸,剛要開口說話。卻聽得外頭一聲悶響,急急出門。乍見雲箏跪在門外,奚墨面色一緊,“雲箏?你怎麼過來了?你的身子不好,公子準你歇息,你就不必來了。”

雲箏跪在外面磕頭,“奴婢給公子請安。”

屋子裡是能聽到雲箏的聲音的,趙無憂面無表情的斂眸,沒有吭聲。

雲箏還是伏跪在地,沒有起身。她自身也有傷,雖然養了兩日有些好轉,然則終究也是傷的不輕,畢竟還是穆百里下的腳。

奚墨無奈進門,朝着趙無憂行了禮,“公子。雲箏不肯回去。”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掖好被角,“讓她進來!”

“是!”奚墨俯首。

雲箏進去的時候,一張臉蒼白得厲害。瞧着趙無憂躺在牀榻上,整個人虛弱至極的模樣,更是微微紅了眼眶。奚墨退出去,不敢在屋子裡待着,去外頭守着。

撲通一聲跪地,雲箏泣聲,“奴婢謝公子不殺之恩。”

“殺你做什麼?是我自己出了岔子。”趙無憂輕嘆,“起來吧,你自己身上也有傷,一直跪着也不能改變什麼。”

雲箏落淚,“是奴婢思慮不周,是奴婢未能——”

“罷了!”趙無憂打斷了她的話。“我讓你起來,你便起來。”

雲箏愣了一下,起身拭淚,“公子的傷,可有好些?奴婢問過了溫大夫,說是、說是捱了兩刀,如果不是公子福澤深厚,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我倒不是福澤深厚,只是隱約覺得有什麼在護着我。”趙無憂嗤笑兩聲,“你呢?”

“奴婢很好。”雲箏紅着眼眶,擔慮的望着趙無憂。

趙無憂面色蒼白,不過這臉上倒是沒有往日裡的憔悴之色,而是多了幾分溫和,“那便繼續吧!”

眉睫陡然揚起,雲箏不敢置信的望着趙無憂。“公子,奴婢、奴婢——”

“你不願嗎?”她問。

雲箏淚如雨下,“奴婢不敢再拿公子做賭注,這一次已經是命懸一線,若、若還有下一次可如何得了?奴婢寧死都不願再讓公子受傷,還望公子收回成命!”

語罷,雲箏跪在地上磕頭,“請公子責罰。”

趙無憂面無表情的揉着眉心,“雲箏,你跟着我十多年,算是與我一道長大的。我是什麼脾氣你還不清楚嗎?莫再說這樣的胡話。”

雲箏擡頭,面上滿是淚痕,“公子?”

“不過是捱了兩刀罷了,我又沒死。”趙無憂扭頭看她,“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該走的路都得走一遍,你才知道這黃泉路長得什麼模樣。若是畏首畏尾,我這趙家門第能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嗎?”

“雲箏,在我這裡沒有退縮二字,也退不得。生或者死,你自己選擇。你也算是跟着我一場,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我給你機會,你自己看着辦!”

雲箏行了禮,“奴婢明白。”

“去領罰吧!”趙無憂斂眸。

“是!”雲箏垂眉順目的退出了房間。

門外,奚墨一愣,“如何?”

“公子原諒我了。”雲箏只留下這句話,便去了刑房。

二十棍對成年男子來說,也算是重罰,何況是雲箏這樣的弱女子。好在人人都知道雲箏是趙無憂身邊的隨婢,下手的時候也是留了分寸的。否則這二十棍下來,雲箏非死不可。

饒是如此,她也被打得暈死過去,最後是被人擡回房間的。

含音得知趙無憂遇刺,險些就此死去,對無極宮更是恨到了極處。若不是她自己身子孱弱,此刻必定已經衝出尚書府,勢必要那些狗賊死無全屍。

不過溫故提醒含音,這趙家的老丞相要回來了,若不想給尚書府惹?煩,還是不要恣意妄爲的好,免得到時候丞相一發火,想必連趙無憂都保不住她。

含音想了想,覺得也是在理。

說起來這趙丞相還是自己的公公,她的確該安分守己,免得到時候趙無憂不好做人,當了夾心餅乾。聽聞這趙嵩趙丞相極是厲害,殺伐決斷從不猶豫。雖然是文官出身,卻能行武官之雷厲風行,可見斷斷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能扶持當今聖上,弒兄奪位登上大寶,又豈是簡單的角色。

京城裡一掃之前的陰霾,如今倒是有些喜慶之色。宮裡頭失去了兩位皇嗣,是故不能大肆操辦,但該有的喜慶氛圍還是有的。再加上千歲府已經督造完畢,在原來提督府的基礎上擴建和修葺,就等着月底的時候九千歲娶千歲夫人風風光光的入府。

這半月光景,穆百里隔三差五的爬牆頭,總是夜入而來,日出而歸。時日久了,便是趙無憂都覺得自己是招惹了某隻山精妖怪。以至於玩了一通聊齋。

她有時候也想着,穆百里這一次是不是認真的?

若然是逢場作戲的虛以爲蛇,那自己豈非輸得太慘?被他循循善誘,一味的泥足深陷。可越是這樣想着,腦子越是滿滿都是他。有時候,已然到了瘋癲的狀態。約莫是初戀最是迷人心,這懵懂的豆蔻芳華,未經人事不諳悲歡離合之苦,是故便覺得甘之如飴。

宮裡頭如今平靜得很,宮外頭倒是熱鬧非凡。

雪蘭站在偌大的門庭之前,仰頭看着匾額上的“千歲府”三個字,只覺得跟做夢似的。她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只不這右手是再也無法復原了。

王少鈞跟在雪蘭身後,“你若不願——”

還不等他說完,雪蘭驟然回眸,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我說過,你敢亂嚼舌根,我便讓你生不如死。”

聞言,王少鈞不敢吭聲。

她能容他跟着來千歲府已然是不易,他再敢鬧出事來,就別怪她不客氣。這千歲府內,喜氣洋洋的,到處是紅綢,到處是大紅燈籠。

站在迴廊裡,瞧着滿目的豔烈,雪蘭的心裡卻不是滋味。

雖然是皇帝下旨賜婚的,可穆百里的心不在她這兒,縱然穿上這鳳冠霞帔,她也不覺得開心。看看這大紅喜字,看看這紅綢漫天,她總覺得眼前這一切,好像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她不過是個局外人,一不小心被攪合進來,難以脫身也不想脫身。

穆百里過來的時候,王少鈞一溜煙的避開,畢竟這穆百里可不是什麼好脾氣,雖然顧念着雪蘭,可也保不齊會讓王少鈞吃點苦頭。

雪蘭站在那裡,褪卻早前的錦衣,如今是一襲極是明豔的嫩?色。青絲挽起,襯着她那精緻的五官輪廓,越發的明豔動人,光彩熠熠。

她原就是這樣的美豔女子,不管走到哪兒都難掩她的風華之貌。傾城容色。絕世佳人。又帶着幾分異域風情,教人只一眼便足以銘心刻骨。

穆百里望着她,依舊是那一副淡漠疏離的姿態,看上去是溫和之人,可做起事來卻從不心慈手軟,“覺得怎樣?”

“那麼大的宅院,整個京城裡也沒有幾個吧!”雪蘭扭頭看他。

他負手而立,一身絳紫色的袍子在風中發出微弱的拍響。他挽起脣角,不免輕嗤,“那你覺得這京城裡頭,又幾人能與本座平起平坐?”

雪蘭搖搖頭,“除了趙家丞相,絕無一人能與你比肩。”

“既是如此,那便是本座該得的。”穆百里瞧了一眼偌大的庭院。雕欄畫柱,琉璃瓦白玉石,巧匠能工的妙手之下,將整個千歲府建造得極盡奢華。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的拂過這新漆過後的欄杆,穆百里眸色微沉,“這裡的一切都是本座該得的,拿多少人的命,踩着多少白骨,才能走到今日的地位。雪蘭,你能看到這千歲府奢華無上,可能看見這埋在地下的森森白骨?”

雪蘭眸色一緊,下意識的握緊了袖中五指,“我不知道你此前經歷過什麼,我只知道但凡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爭取。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會給你。不管你怎麼變。在我心裡你還是冉恆哥哥。”

“這都不重要。”穆百里深吸一口氣,溫和的望着她,“雪蘭,此刻後悔還來得及。”

“我若是後悔了,哥哥上哪兒再找一個雪蘭來替代,難道要抗旨不遵嗎?”雪蘭凝眉。

穆百里笑得涼薄,“世上唯有一個雪蘭,左不過這皮面卻是人人都能戴得的。你若是想走,本座不會攔着你,只不過在大鄴的境內是容不下你了。你若要留下,就必須清楚,來日丞相府異動,你也會變成目標之一。懂嗎?”

雪蘭點點頭,“我明白。”她輕嘆,“我已做好與你同生共死的準備,即便哥哥的心裡沒有我,我也不在乎。哥哥可以不遵守對神的誓言,但是我雪蘭誓死無悔。”

“記住你今日所言,來日若是後悔別怪本座沒有提前告訴你。”他拂袖而去。

“那哥哥會後悔嗎?”雪蘭問,“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會後悔嗎?”

穆百里幽幽然轉身看她,“後悔這東西是一種很可怕的執念,你若覺得後悔,終有一天就一定會後悔。你若不覺得後悔,即便到死你終也無悔。話已經說在前頭,本座娶你只是奉旨而爲,並非出於本意。算起來,也是昔年的一個承諾罷了!”

“你圓了夢,兌現了對神的承諾,剩下的便是你的自由。該還的本座都已經還你。你若要走,隨時可以走,這絲毫不會影響本座的大局。”

雪蘭苦笑,“所以這一場婚禮,不過是哥哥的奉旨而爲,順帶着解決了你我之間的情分,兩不相欠。哥哥是這樣的意思嗎?”

穆百里擡步離開,“你若覺得如此,那便如此。”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終究她成了無關緊要之人。

雪蘭細思之下,突然覺得自己是何其的可悲,兜兜轉轉了多年,只是爲了找他。顛沛流離,離鄉背井。所換來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場兌現過後的涼薄而已。

不管他是冉恆還是穆百里,男人若說不愛你,那便是真的不愛你,不像女人這般會口是心非。所以他對她無情,就是真的無情。

約莫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趙無憂身上吧!

雪蘭低頭苦笑,“恨不生爲男兒身,與君相伴到終老。”

倒是可惜了!

尚書府,丞相府都已經準備妥當,皇帝領着文武百官親自去城門口相迎。這浩浩蕩蕩的儀仗隊分列兩旁,鼓樂笙簫齊鳴。

這般熱鬧而聲勢浩大的場面,也唯有這丞相歸來方能享有。

有衛隊來報,說是丞相在路上耽擱了。

皇帝凝眉,這頂着大太陽的等着丞相回來。怎麼說耽擱就耽擱了呢?

文武百官請奏,皇帝便去了樓閣休息,等着消息再說。畢竟今兒這天氣着實也不太好,外頭還下着綿綿細雨呢!冷颼颼的風直往衣領裡頭灌,都入了夏竟還有這般寒涼之意。

趙無憂輕咳兩聲,只得去了偏閣等着,她的身子慣來不好,是以不敢在風口上站着。

奚墨與雲箏在外頭守着,冷不丁的放進來一個人。

“這個時候進來,也不怕教人瞧見?”趙無憂鄙夷的望着他,放下手中的杯盞,瞧着穆百里疾步朝着她走來。

這廝也是賊心不改,上前便拽了她到自己的膝上坐着,伸手圈了她纖細的腰肢,將下顎抵在她的肩上,音色中帶着少許暗啞,“你那丞相老爹回來,想來以後你便要過上偷偷摸摸的日子了。”

“這不是很好嗎?”她涼颼颼的開口,“都說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千歲爺這天底下最大的賊頭子惦記着,可真當是我趙無憂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他吻上她的耳後,“這話就不怕旁人聽見了?”

“聽見了更好,丟的是你穆百里的臉,又不是我禮部尚書的不是。身爲尚書,褻玩奴才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雖然你是皇上親封的九千歲,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天底下最大的奴才頭罷了!”她被他撩得身上發燥,當下轉過身來捧起他不安分的面頰,“不許鬧。”

“既是奴才,那奴才伺候主子也是天經地義之事。”語罷,他突然將她抱到了桌案上坐,讓她這兩腿架在了自己的腰上。

如此姿勢倒叫趙無憂當下面紅耳赤,“要死啊!”

他欺身壓上,“要不要伺候?趙大人?嗯?”

他尾音拖長,她打了個顫慄,“罷了罷了,我爹保不齊什麼時候便回來了,就不能安分點好好說會話嗎?皇上還在暖閣裡歇着呢,若是教人聞見味兒,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聽得她服了軟,穆百里這才放了她,又將她抱回了自己的膝上坐着。這丫頭就是嘴太毒,尤其懟他可謂一點都不留情,哪疼往哪兒戳。

穆百里想着,這條條槓槓的。自己的記賬本上約莫也能記得滿滿了。來日秋後算賬,估計能鬧出人命來。心頭喟嘆: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喂不熟的白眼狼。

奚墨來報的時候,趙無憂將袖中的玉笛塞給了穆百里,“好生收着,別叫人瞧見。”想了想,她又道,“你那骨笛叫我餵了狗,這可不是骨笛,是我最歡喜的玉笛。”

穆百里望着她笑,“東廠沒有狗。”

她嗤笑,“記着便好!”說完便闊步朝着外頭走去。

“算是定情信物嗎?”他問。

她一愣,回頭瞧着穆百里老半天,這才般咬着脣瓣道,“便宜你了。”

出了這個門,可就不那麼好說話了。到了趙嵩跟前,這兩人還得裝成對手的姿態,只希望到時莫要笑場纔好,免得被父親察覺而惹下事端。

綿綿細雨還在下着,淅淅瀝瀝的讓人有些心煩。

皇帝領着文武百官站在城門頭,看着那浩浩蕩蕩的使團歸來,當即轉下城門外相迎。

趙無憂凝眉望着那輛馬車在不遠處停下,隨行的侍衛快速撩開了車簾,父親趙嵩從馬車上疾步走下。心,微微的顫了顫,莫名的不安讓她下意識的回頭去看站在不遠處的穆百里。

好了,爹回來了……哈哈哈哈,不過我是親爹啊!來來來,千歲爺成親,大家來喝喜酒啊!

第72章 你這人,太可怕第7章 人骨笛第233章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第318章 大漠裡的恩人第124章 哥哥第102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爲鑽石過1800加更第285章 可能有了第297章 重傷第33章 眼裡的,不是西施就是眼屎第194章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第115章 詭異的女子第35章 各自的秘密第296章 你心裡有個人?第41章 我不屬於這裡第341章 她瘋了第180章 國寺疑雲爲鑽石過6000加更第96章 明目張膽的利用第26章 趙大人千萬別對本座上心第140章 你怕我死在東廠?第93章 古宅裡的秘密爲鑽石過1400加更第137章 趙大人發飆第248章 眼睛還疼嗎?第175章 啥都沒有,別駁了爲鑽石過5600加更第346章 最後的命局5第31章 那個死太監第329章 連環殺2第256章 齊攸王要找的東西,在我手上爲鑽石過8800加更第253章 皇帝的心思爲鑽石過8600加更第160章 定情信物第149章 含音的價值3第27章 兩面光的穆百里第32章 趙無憂的無本買賣第23章 本座對男人不感興趣第158章 寂靜歡喜第24章 趙大人臉紅了第174章 簡衍,你敢!第107章 人人口中的怪人第329章 覬覦的人太多第205章 報復,她要他親手滅子第64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第218章 聖旨下第148章 含音的價值2第323章 你還能心疼我一下嗎?爲鑽石過13200加更第108章 疑點重重的王唯庸爲鑽石過2200加更第301章 皇子?爲鑽石過11600加更第223章 千里追夫第335章 小丞相第164章 我趙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蠢笨之人?第169章 某人臉紅了第257章 竟然是這樣第270章 一肚子壞水的東廠千戶第273章 連同我的命,一道交給你第322章 男人的情義第26章 趙大人千萬別對本座上心第257章 竟然是這樣第316章 不許救火第21章 漂亮的女人有毒第189章 先天不足之症的真相第10章 督主是想留我嗎?第71章 好戲上場爲鑽石過600加更第263章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第110章 穆百里親手做的大禮爲鑽石過2400加更第193章 暈死,丞相來了!第4章 借了穆百里的手第112章 距離目標又近了一步第117章 我是器皿?爲鑽石過2800加更第176章 他並非你的良人第263章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第213章 教坊司出事!爲鑽石過7600加更第153章 相府大公子的秘密第261章 水火不容第272章 她嫁過人第14章 你瘋了?第330章 連環殺3第210章 沐瑤的故事第27章 兩面光的穆百里第53章 謙卑的趙無憂爲舊文鑽石過10800加更第156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爲鑽石過4800加更第82章 半畝閒田,一蓑煙雨,三兩好友,閒敲棋子落燈花第73章 讓我來告訴你,我是什麼東西第333章 現出原形2第29章 別讓簡衍插手第11章 詭異的玉牌第53章 謙卑的趙無憂爲舊文鑽石過10800加更第4章 借了穆百里的手第33章 眼裡的,不是西施就是眼屎第334章 病重爲wsmlyl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82章 半畝閒田,一蓑煙雨,三兩好友,閒敲棋子落燈花第144章 趙無憂的局中局第65章 趙大人想家裡的小美人了?爲鑽石過200加更第154章 十八年前的舊事爲鑽石過4600加更第68章 趙大人好興致,揹着本座聽戲爲鑽石過400加更第29章 別讓簡衍插手第105章 怕死的趙無憂第293章 相公,你還活着?第323章 你還能心疼我一下嗎?爲鑽石過13200加更第151章 恭喜千歲爺第21章 漂亮的女人有毒第339章 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