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感受到了周忘塵的目光，心神再次不由自主的顫慄了一下。
他每一次看到這樣的目光，心靈總會生出一種顫慄感，似乎這個父親，還有着無法言喻的過去。
“穆清顏，莫非也有着什麼委屈麼？父親，具體的事情，其實你完全可以與我說一下的，畢竟一些事情，已經不需要父親一個人承擔。”
周衍沉思許久，隨後給出了這樣一種回答。
周忘塵凝視着周衍許久，直到周衍被這樣的凝視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的不自在，周忘塵才收回了他那一隻很滄桑與蕭索的目光。
“穆清顏的事情，很多你都不知道。但不知道其實也有不知道的好處。那份本源，如果你繼承了的話，現在的局面會變得不一樣，但是肯定會比現在更加被動。現在這種情況，實際上也是最好的一種情況。”
“既然如此，那麼一些不好的方面，就不要說出來爲好。反正真的到了那一天，一切都會發生變化，曾經發生的都不會再發生，也不會再存留了。那麼，你現在知道一些無意義的事情，就顯得很沒有必要，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周忘塵的話語，很是語重心長。
甚至於其各方面，讓周衍根本無法反駁。
周忘塵的說法，實際上也闡述了一件事情——將來，一切都會有所變化。
周衍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既然父親這麼說，那麼我便不再詢問。其實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事情的一些原因，破解心中許多的疑惑，便如父親所說，這些事情，到了今天知道和不知道意義都並不大。只不過，我心中，僅僅只是出於一份想爲父親分擔的心而已。”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纔不會告訴你。況且，穆清顏其實也一直在改變，在進步。過去的變化，在如今看來，是否有其它的含義，我也所知不多。”
“這次，見到穆清顏，很多話語，你也可以說了，當然她實際上也會告訴你一些情況。”
“具體會發生什麼，我無法判斷，但是隻要你讓她幫忙，她一定會幫你的。那麼，今後寒冰宮的勢力，會與精靈領域匯聚到一起。”
“當然，這個過程不會很快完成。”
周忘塵思慮了片刻之後，解說道。
周衍若有所思了起來，隨即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周忘塵明顯隱瞞了一些事情，但周衍並不在意。因爲即便是周忘塵不解釋，周衍也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好。
這種爲了他周衍的好，是真正的爲了他好，而不是那麼膚淺的想當然。
因爲到了這般境界這般實力，所考慮的方方面面，都牽扯到了很多的東西。
周忘塵輕嘆一聲，隨手揮出一片天幕，天幕上繁星點點，如一片漆黑色的夜空忽然籠罩而下。
夜空之中，忽然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奇點，奇點形成了一重重的詭異的圖案，如一個個的空間座標形成了一種幾何的圖案在空間裡偏轉。
隨後，其中一個奇點明顯的明亮了起來，如一顆無比璀璨的星辰霍然閃現而出。
那一刻，周忘塵伸出手，將周衍的手牽起，然後瞬間踏入到了那奇點之中。
周忘塵的手，依然是那麼粗糙、厚實，上面恍若佈滿了老繭，又恍若還是當初的那一雙無比蒼老而粗糙的手。
那一雙手，時時刻刻在雕刻着一枚栩栩如生的女子雕像。
那一雙手，時時刻刻會舉起一壺烈焰劍心酒，然後仰頭喝下，伴隨着咳嗽和痛苦，一直持續着。
這一幕，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像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曾經的懵懂的年代一樣。
如今，回過神來，周衍心中依然無比唏噓，感嘆。
但是他同樣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默默的跟隨着父親，踏入到了奇點的深處。
一片冰雪茫茫的世界呈現在了周衍眼前。
遠方，冰雪天地茫然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裡，已經喪失了其餘所有的顏色，只有那一抹慘烈的雪白。
大地飛雪，容萬物如銀爐，視衆生爲魚肉。
周衍來到此地，卻掌控感應不到這裡的雪元素的本源規則，以他的能力和戰力，以及君王半聖靈的能力，依然如此，可見，這裡的主人的實力，依然超乎於周衍想像的強大。
周衍嘆息一聲，這個地方很熟悉。
但正因爲熟悉，所以這冰天雪地裡，遠處的雪峰才顯得那麼的刺眼。
雪峰峰頂，那個人首蛇身的女子影像似乎若隱若現，時刻存在着，一直到永恆。
周衍目光凝視着那裡，他的身邊，周忘塵任由無盡飛雪降落在頭頂，在頭頂蒙上了一層銀白色而無動於衷。
他同樣靜靜的看着雪峰峰頂，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許久之後，周忘塵嘆息了一聲，道：“清顏孩兒，後辰與碧水之戰已經終結，未知的時代即將來臨。”
“炎炎犯下的錯誤，如今已經近乎於圓滿的解決，你也莫要再可以的懲罰自己了。”
“現在，我帶着周衍，來接你回家。”
“你若願意，就歸來吧。若不願意，那就……現身一見，幫我們做最後一件事吧。”
周忘塵的語氣說不出的滄桑和沉重。
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語氣，以至於周衍聽到這種語氣之後，心中充滿了濃重的擔憂與不安之意。
而周忘塵說話完畢之後，穆清顏果然出現了。
一身寒冰之力，渾身流轉着無比氤氳的聖靈氣息，邪靈的一抹抹的能量在她體內流轉，顯化出一道道如驚濤駭浪的痕跡在體內洶涌。
周衍恍若看透了穆清顏的身體，看到了她體內的邪靈力量如海洋一樣浩蕩，時時刻刻都可以咆哮。
周衍心中凜然，這樣的強大邪靈能量，這樣的戰力，恐怕……這天地間，能與之匹敵的聖靈，寥寥無幾。
周衍對比自己的戰力，簡單推衍，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了許多。
他原以爲自己和穆清顏的差距只會無比小，但是到了這般狀態之後，對比一下，周衍立刻知道，自己，不是穆清顏一合之敵。
穆清顏的境界和戰力更強大也更加恐怖了，或許白虎聖靈之類的古老聖靈，都不會是穆清顏的對手了。
周衍沒有說話，而穆清顏則是目光清淡的看着周衍，這一次，這目光不冷淡，不熱情，不親近，不疏遠，不漠然，也不虛浮。
這是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目光，而這種目光之中，周衍隱約感受到了一種悲哀之意。
周衍心中說不出的壓抑，他就這麼的盯着穆清顏，似乎想知道一些什麼。
穆清顏避開了周衍的目光，反而看向了周忘塵道：“父親，這些年，的確辛苦你了。作爲兒媳，我做什麼，終究只是一種彌補，所以做再多，實際上也不夠。很多事情既然發生了，就一定要有承擔之人。夫君的情況如何，你也知道，我們能做的，就是……”
穆清顏說着，又朝着周衍看了一眼，接着道：“風紫霜之所以無法恢復，實際上那兩段缺失的手臂，在我身上。
只有在我的身上，她才永遠無法找回。”
“現在，我將她截取下來，交還回去，這樣風紫霜就可以恢復了。”
穆清顏說着，渾身涌現出極爲強大的邪靈之力，隨後她的身體忽然發生了一些詭異的變化。
人首蛇身的虛影不斷的閃現而出，似乎有數不清的靈魂在她的體內交織呈現。
而這些靈魂之中，許許多多的靈魂開始發生一系列的變化，開始蛻變出非常特殊的兩隻潔白如玉的手臂來。
兩隻手臂出現之後，立刻化作流光，消失在這一片空間之中。
而另外一處，風紫霜忽然之間被無盡的霞光籠罩，開始了全新的變化。
……
周衍看着穆清顏不斷的變得虛弱，變得黝黑。
似乎，從萬界的絕頂奇美的女子，忽然變得頗爲醜陋了起來。
但是這種醜陋，同樣也是相對的，畢竟即便是再醜，也已經超出了普通美麗女子的範疇了。
穆清顏面色黝黑了起來，像是中了劇毒一樣，無盡的邪靈黑氣在她身上肆虐流轉，其體內的邪靈海洋，似乎在劇烈的咆哮着。
周衍心中充滿了擔心之意，但是周忘塵卻柔聲說道：“李然結合道德君王的道，創立了一種專氣致柔之法，可以暫時緩解你的情況。專氣致柔你不懂沒關係，我這裡有一枚芯片，你打入你的塔形印記之中，煉化，就知道怎麼應對了。”
周忘塵的話語無比慈祥，像是在和自己的親生女兒說話一樣。
實際上，穆清顏作爲他的兒媳，自然也是他的女兒。
穆清顏聞言，卻暫時壓下了那種無法控制的局面，重新生長出的一雙無比黝黑而充滿邪靈黑氣的雙手環繞，形成了一方八卦破天劍陣的形態，然後艱難的開口道：“父親，芯片是你的道的核心，也是你的君王聖靈印記本源，清顏是不會要的。”
“父親，你不用多說了，清顏的性格，父親很清楚。清顏說不拿，便一定不會拿。”
穆清顏話語平靜，但是卻有着一股無法改變的堅定意志。
周忘塵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向了周衍。
周衍心靈一動，當下朝着周忘塵點了點頭，這纔看向穆清顏道：“清顏，拿着吧。只有你穩定了，我們纔有以後。”
穆清顏嬌軀一震。
周衍嘆息一聲，繼續道：“清顏，不論任何事情發生，我對你，對後辰，對炎炎，對思思等所有親人，都充滿着最真摯、最深摯的愛。這一點，也永恆不變。所以，你不僅承載着你自己的一切，也承載着我的愛。你好好聽話，有些事情，完全不需要你一個人去揹負……不論我不知的真相是一些什麼，但是我一直在努力。”
“不要讓我的努力，最終變得沒有意義，行嗎？”
周衍認真的說道。
就像是面對後辰和碧水仙子大戰的時候的場景一樣。
周衍有着無比強烈的衝動說出這樣的類似於表白的話。
而此時，也同樣如此。
所以周衍說了，而且，話語極爲的真誠，極爲的真心。
這句話，讓穆清顏的嬌軀顫慄了起來，她的目光極爲深情也極爲複雜的看着周衍，道：“一直以來，我都是清醒的。”
“你知道嗎？”
穆清顏的話，讓周衍的心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