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探花手下留情!”
巴英方自衝進去,門裡面已經傳出一聲慘叫。
“啊!賊子,你竟敢傷我!”
巴英心頭頓時一突,暗叫不好,腳下更加緊了步伐。
只是等到他衝進去時,紅孩兒已倒在地上,臉上酡紅一片,宛如大醉初醒,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絲毫氣力。
巴英驚呼道:“龍少爺,你怎麼樣了?”
龍小云顯然覺出自身狀況不妙,眼圈兒都紅了,嗄聲道:“我......我只怕是遭了這賊人的毒手,你快去叫爹爹和師父來替我報仇。”
一句話還未說完,他便放聲大哭起來。
巴英滿頭大汗如雨,慌慌忙忙又回頭去請蘇微雲過來。
“蘇少俠,您快去看看吧,龍少爺他被人.......”
蘇微雲從容走進內堂,見到一人施施而立,氣質出塵,穿得一身深藍色衣衫,不似武林高手,卻像一位書香世家的公子。
他旁邊還站着位虯髯大漢,正目光不善地瞧着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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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李尋歡和他的車伕二人。
車伕一見到蘇微雲,驚訝地開口:“咦,怎麼是你?你怎會和他們在一起的?”
龍小云在地上打滾撒潑,叫苦不休:“啊,我好難受!師父,他......他將我的武功廢了,你快出手殺了他啊!!”
蘇微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早就說過,我和李兄必然會有再見之日的。”
李尋歡苦笑道:“只是我卻沒有想到這孩子竟會是你的徒弟。”
蘇微雲上前探出一股真氣進入龍小云的體內,長嘆道:“我才收了半日的徒弟,沒想到就被人廢了武功。”
他已明白龍小云體內的情況,乃是被李尋歡一掌擊破了丹田,不但苦苦修練出的內力被廢,而且從此之後,也不可能再練功了。
這種做法看來雖很惡毒,可其實已是李尋歡心地善良。若換作是其他人,早將龍小云的性命收走。
車伕忿忿不平地道:“你才當他半日師父,自然不知他性情兇惡,心腸歹毒,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父母,才管教出了這樣的惡孩子!”
蘇微雲道:“其實也想教出這樣的孩子也不難。你只需寵愛他,答應他的一切要求,永遠只教他欺負別人,不被別人欺負就好了。”
李尋歡嘆息道:“只可惜大多數父母都以爲這就是愛。”
蘇微雲面上忽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的確很可惜。你本該告訴這些父母管教之道並不能如此作爲的。”
李尋歡錯愕道:“我告訴他們?天下那麼多人,我怎又能一一說得完?”
蘇微雲道:“其他人說不到,這兩位你總是說的到的。”
李尋歡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隱隱彷彿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問道:“他們是誰?”
一旁的巴英搶着說道:“他們正是興雲莊的莊主。這孩子就是龍嘯雲大俠和林詩音夫人的獨生兒子!”
·········
北風從外面吹來,吹入梅花草堂。
草堂的梅花依然傲寒而開,堂中的人卻忽然覺得有些冷。
尤其是李尋歡,他向來穩定而有力的右手此刻竟微微有些顫抖。
“你說......”
巴英大聲道:“我說的這位龍小云少爺正是興雲莊的大少爺,也就是龍嘯雲大俠的親生兒子!”
李尋歡一個踉蹌,如受雷擊,幾乎差點跌倒下去。
龍嘯雲,林詩音。
這兩個糾纏了他整整十年的名字終於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若不是有這兩個名字,他所喝的愁腸酒也許會少上一大半。
——林詩音本來是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
——而龍嘯雲卻是在一次仇家追殺之中,以一根銀槍救了他性命的恩人,更是他的大哥。
——他待龍嘯雲如兄長,龍嘯雲也待他如二弟。
——可是當有一天龍嘯雲也喜歡上了林詩音,這該怎麼辦?有什麼法子能兩全其美?
——李尋歡最終選擇了讓步,他故意花天酒地,拈花惹草,逼得林詩音離開自己,讓她去選擇對她一往情深的龍嘯雲。
——他終於保全了兄弟情誼,也讓他所愛之人尋到了一個好的歸宿。
梅花草堂之中。
李尋歡又聽到這兩個名字之時,木立許久,忽又仰天悵息,面上竟說不出是哭還是笑。
衆人皆沉默,唯有龍小云還在嚎叫。
“師父,你快殺了這人啊,你們快去叫我爹爹來,讓他替我報仇!”
可是誰都知道,蘇微雲是不會再出手的了。
蘇微雲怎會爲了一個半日情分的惡徒而去得罪“天下兵器譜”上排名第三的小李飛刀”李尋歡?
龍小云還在哭,可是哭聲已漸漸地小了。
因爲他發覺他的哭聲沒有引來別人很多的同情。
草堂裡很安靜。
靜得能聽見雪落下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等蘇微雲說話。
過了很久,蘇微雲終於慢慢道:“龍小云雖性格頑劣,但終歸是我收了半日的弟子。師徒之情猶在,我不能不袒護他。”
站在後面的車伕急着道:“你......你的做法怎與你先前所說的道理不同?”
李尋歡輕輕攔住他,咳嗽了兩聲,道:“蘇兄,你繼續說吧。”
蘇微雲道:“我當然也必幫他出手一回。”
李尋歡道:“本是應當。”
蘇微雲道:“可是他有錯在線,你又饒了他一命,於情於理,我自然都不能夠殺你。”
李尋歡苦嘆一聲,他此時的心情只怕比殺了他還更難受。
秦孝儀急着請梅二先生回去,在一旁聽得不耐煩了,快聲道:“要打便打,要殺便殺。李尋歡既是龍嘯雲的兄弟,將他請回興雲莊去也好,在這裡囉嗦什麼?!”
蘇微雲道:“打自是要打的,殺卻不能殺。”
“那待如何?”
蘇微雲道:“我須勝了李尋歡,教他一世威名全喪,教他從兵器譜的第三位跌下,教他的小李飛刀再不能說什麼‘例不虛發’!”
這些對於一位武者來說,實在是極大的侮辱和懲罰,可是李尋歡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好,我與你一戰!”
此語既出,車伕、巴英、梅二先生等人神色一凜,立刻讓開,留出了足夠的空地給兩人發揮。
這原是蘇微雲謀算好了的。
他早知劇情,所以故意去興雲莊露一手武功,然後跟着龍小云來到梅花草堂。
他也知道李尋歡會出手廢掉龍小云的武功。
這豈非恰恰是他找李尋歡一戰的最正當的理由?
而且李尋歡誤傷故人之子,心境難平,情緒澎湃;又是剛剛祛毒,狀態必然不會太好。
若說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勝過李尋歡,或者說能躋身入“兵器譜”中前三席位的話。
此時的機會無疑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