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風華宮(1)
一代風華,萬世絕代。這是後人給風華宮的評價也同是給羅裳的評價。
歌淺去了很快就回來了,他帶回了消息,街上那些人說的果然沒有錯,在皇城以北,整座山都被推翻了。
羅裳一聽立馬下令車伕調頭,往城北而去。一看這勢頭不對,跟在羅裳暗處保護的血影立馬施展輕功去通知輕愷了。
棠輕愷是在除夕夜過後才下令興建風華宮,而手下之人既沒有一人說一句反對的話,看來他是籌備了很久的了?
而今天也纔是元宵佳節而已。短短的半個月裡,既然已經把整個城北給翻了。他是打算用整個城北郊外只爲建一座宮殿嗎?那這麼大的宮殿他又要用來幹什麼?
是上朝還是睡覺?簡直是放屁。
羅裳到城北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可是在那片見不到半片葉子的黃土上,他還依稀看得見二十幾個的工人不是在擡柱子就是在搬石頭。
他負手站在馬車上,寒冷地風吹響他的衣袍,吹亂了他的頭髮。天空更是烏雲密佈,也許等會就會有一場傾盆大雨也不一定。
“公子回去吧。”歌淺站在馬車旁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復又擡頭看着他家公子平靜的出奇的臉。
陛下怎麼還不來……
羅裳沒有動,他就像是一個失去了聽覺的人,只注視到眼前的一切。眼裡波光盈動,負在身後交握地手更是緊握成拳,已經有絲絲血跡滲出他卻還無所覺。
眼前是一片黃土,各種所需物如一座小山堆成。眼前雖還只是一個大概地輪廓,但還是很容易就看出這規模起碼就幾百平,這要是建成就是另一個皇城。
建的好,也許被後人稱頌,只是這麼大的一座宮殿該要多大的人力物力,也許這期間死的人將不止一兩個吧。
風華宮,現在他都想象得到這建成後的景象是個什麼樣子的,必定是香粉繚亂,卻民聲載道民怨憤懣。
繼位還沒有一年,大興土木,建歡承殿,引城郊溫池水,只爲溫池花林;又後蓋風華宮,現在就算是民富兵強,可邊境與鄰國已僵持良久,隨時都會起戰事,這個時候他不把心思放在國事上,既還有心思在這弄這亂七八遭的事。遇上這樣的帝王,這個官不要也罷。
“轟隆隆”天邊烏雲聚集,豆粒大的雨滴落在地,很快就打溼了土地。羅裳卻依舊還是站在馬車上,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歌淺站着焦急,手裡撐着傘走也不是,叫也不是,躊躇了一會乾脆也就站着不動了。
“唉,這怎麼說下雨就下雨的。”剛剛還在忙的工人用手擋着頭急急從他們的身邊跑過。
“也許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從陛下要蓋這座風華宮開始就一直在下雨,也不知道陛下發這麼大的心思是要討好誰的?”乙大漢說着。
“柳大哥你怎麼知道這風華宮,陛下是要送人的?”甲大漢問。
“大哥也是愛過人的。我雖是一個莽夫一個,但眼睛還是不錯的,陛下發這般大的心思,一草一木都要自己過目,又取名‘風華’不是送人的是什麼?想來那個人定是風華絕代的。只是這剛動工就遇上這樣的天氣,棠週日後必定不能容這個風華之人啊!”說這一羣人已經從羅裳的馬車擦肩而過了。
下雨,天氣問題,本就跟任何人沒有關係,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羅裳卻牢牢得記在了心裡。
棠週日後必定不能容這個人,不能容,不能容……
他不想去想這座風華宮是要送給誰的,他想到了他跟棠輕愷目前這樣的關係。說冷淡卻熱情如火,說君臣,他們卻是一有時間就抱在一起,總也不膩,曖昧成慣;說是戀人吧,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君臣,他坐,他站,他稱‘寡人’,他稱‘臣’。
若兩個人都是平常人家該多好,可他偏偏是生在皇家,位於廟堂,這就成了他們的宿命。
皇家,不能與男子成婚,若執意,雙雙處以皇家極刑……
所以歷代帝王若是喜歡男人也都只能在皇城得一個‘少爺’的封號。可這並不是羅裳能忍的,他愛的,不管是帝王還是平民,只能有他一個愛人。他要的,也只是一生一雙,執手到老,攜手到死。可皇城內,美眷三千,還有一個佐少爺。
再一次,再一次羅裳思前想後他的人生從什麼時候開始脫離他預計的軌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在爲某一個人在跳動着?他日後的路會怎麼樣,他能想象的到,只是他能放下而離開嗎……
他不捨,想到要離開他的心很痛,很痛。
他擡起頭,雙眼緊閉,讓寒冷地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希望能喚起他往日那隨性無牽掛的性子。
雨,很冷……
“怎麼來這裡了。”一把傘撐在羅裳的頭頂上,一件外袍快速地披在他的身上,他卻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一樣,茫然看着眼前一片黃土。
輕愷也知道瞞不了多久,早就想好了對策,一手撐傘一手攬着羅裳的肩膀,“風華宮,我打算以後把朝堂遷到這兒來,你覺得怎麼樣。”
羅裳:“停了。”
輕愷:“然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住在這裡。等建好之後,我再讓人把歡承殿的溫池花林移到這邊來,你覺得怎麼樣。”
“我說讓你停了。”揚手揮掉雨傘,怒吼,“你還不知道現在是怎麼樣的情況嗎?你剛繼位多久,邊境隨時都會起戰事,你身爲一國之帝,你在幹什麼,你讓整個棠周百姓何以安家,何以相信你。”
輕愷,“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建風華宮跟戰事有何衝突。”
“哈,要是今天在戰場上的是你,你在保家衛國,而留在家裡的人卻不是安全的,只是在爲棠周建一座享樂的宮殿,你會怎麼想。”羅裳說,“你心裡會安心嗎,你會好受嗎,要是死了呢。你最重要的是人死在這之下,你會這麼想。”他身手指着一堆黃土。
……
“我不會停下的。”很久,輕愷也大吼一聲。他不會停下工程,他要趕在明年羅裳生日的時候送給他,要是停下來,他又要送什麼?
“冥頑不靈。”
一甩袖,本已經溼透地衣服被他帶着內力地一甩,瞬間雨滴像冷冽地小刀射出,滴落在地上,融入在水裡,濺起水花,掀起黃土。
他衣袂飄飛,發散如墨沾在後裳,只片刻便消失在大家的眼前。雨更大了,落在地上的油紙傘劈啪啪啦的響,獨唱孤寂……
羅裳說,陛下繼續享樂吧,羅裳……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