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早!”一大早,王閔就是又來到了簽押房內,這一個多月來,他幾乎是天天如此,按着王閔自己的話說,這叫笨鳥先飛。
一走進簽押房,看到那一堆的公文,王閔就是不覺的長出一口氣。雖然還是有些頭疼,可是卻不像之前那般看起來棘手。
擬好公文後,拿起來,將着上面的墨水輕輕吹乾,然後在裝進公文袋中,放在一邊。
一個多月的時間雖不至於讓的王閔辦事熟練有餘,可是,勉勉強強的也是可以入了點門徑。
心中不急不躁,辦起事來心中麼也是清晰了許多,喝了兩盞茶的功夫,處理了六七十份文案,將一些重要的需要張大人親自簽字同意的放到一邊,一些雞毛蒜皮,鄰里矛盾的小事,王閔也是自己就是做了批覆下發出去了。
而王閔的這般進步,着實也是令的張縣令驚訝了一把,別的不說,單單是看着案牘上明顯因着王閔原因少了好多公文的貼子,內心就是暗自欣喜不已。
說實話,如果是一個紹興師爺,這般時日可以將一現情況盡數掌握,他張縣令一點也不奇怪,可是,王閔,作爲一個秀才,況且前者之前必定也是沒有接觸過此類職位,現在可以做到這個地步,着實算是一個奇蹟了。
而這些天來,王閔也是拿着手中的賬本在着歸信城內四處走了走,雖不敢說明察秋毫,可是,歸信的大體情況,他心中還是清楚的。
唯獨一個地方,是王閔一直都是未曾去過的,那就是糧倉,不是他不想去,實在是沒得他張大人的命令一般人根本不敢讓他去。
王閔無奈,當下只得去請示張縣令。
“嗯?怎麼想起這個了呢?”
“學生身爲師爺,歸信的情況,學生必然要替大人考慮到,糧倉——系一縣百姓之生死,重中之重,學生……”
“……也是,你這個身份,一些事遲早也是要知道的,原本還打算遲些日子和你細談,呵呵,沒想到,你自己確實提出來了,罷了罷了,你去吧,只不過,可不要伸張!”
張縣令聽到王閔的這般請求後,並沒有當面立刻答應他,反而是低頭沉吟了片刻,最後,方纔是在王閔那稀裡糊塗中就將着此事應允了下來。
王閔儘管心中不解,可當時還是疑惑着雙眼緩緩退了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萬萬沒有想到,賬本上明明記載着縣裡倉庫還儲存着一萬石糧食,可是,待到王閔去勘察檢賬時,結果卻是大吃一驚。
糧倉倒是挺大,外表看來也是頗爲的威嚴,平日裡也是有着些許的兵丁把手,可是,內裡的情況卻是無論如何也是讓的人措手不及,誰能知道,這麼大的一個糧倉,況且是數目上明明記載着存糧一萬,可是,依着王閔看,這滿倉的糧食能有一千就不錯了。
這樣的糧倉,歸信有四個,這般做的募的一方面爲了戰略意義,爲防戰火紛飛時,不小心損壞一個,尚有其他三個可以應急,可是,現在照這般情況看來,以此類推,樂觀的估計,整個歸信存糧也不過是四千石。
一石相當於我們現在的一百二十斤,照這樣看來,整個歸信縣城,滿打滿算也只有四萬多斤糧食。
想到這裡,王閔不由下廚了一聲冷汗,有些心悸道:“這要是真打起來,讓的城內人們怎麼活?”
四萬糧食,常年居住在歸信的人,就是那些守城官兵也是一大筆支出啊,更別說,如果真打起來,四周勢必還有一些逃難到這裡的人尋求庇護,這……這……這要怎麼辦?
“立刻封鎖倉門,此後再不可輕易打開!”王閔出來,立馬就是對着守門人重重道。
“是!”得到吩咐的守門人這時也是按照王閔吩咐將着糧倉厚厚大門重重閉合,然後由幾個人擡起一塊人頭大的鐵鎖,“跨啦”一聲,在着一些圍觀羣衆的好奇心中重重的鎖上了。
“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充滿着疑惑的王閔對着兀自還是聚集在外側的圍觀者淡淡道,因着心中有着一個大疙瘩,所以,此刻王閔的語氣並不是那麼和氣。
但人們還就吃這一套,看着年紀輕輕但語氣卻是充滿威嚴,生怕這位師爺發怒,剩餘的那幾個人此刻也是慌慌忙的四散而去了。
那時候,本來普通民衆就是對一些當職者有着一種莫名的威嚴,甚至是骨子裡充滿着畏懼,原本他們來是聽說縣裡來了一位年紀輕輕,但英俊挺拔的公子哥,這纔是引得衆人前來觀看。
前者好看是好看,雄姿英眉,劍目星辰,身姿更是挺拔英俊逸,在其周圍幾個衙差的映襯下,更是顯得翩翩然,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清新氣質。當下就是令的不少初爲人婦的少女們尖叫連連,可是,哪想到,衆人的這般熱卻是隻換得這樣一副結果。
王閔可不知道這些,就算是知道,他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他的心中有一個天大的疑團,急需縣令張大人爲他解惑。
“小李,你守在這裡,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因着規定,糧倉是隻有王閔自己獨立進去的,所以,其他人倒還未曾知道他們眼中的救命之所——糧倉,早已被掏成了一個空殼子。但王閔仍不放心,對着幾個守倉人下了命令後,就又是對着身邊小李吩咐道。
小李原名李述春,是自家院子鄰居的孩子,也是歸信縣的衙差。
因着一天夜裡王閔不顧衙差宵禁命令,人們畏懼他師爺身份這纔是險險救了其孃親的一條性命,此後,深感自己救命之恩的小李便是對自己惟命是從,而他,也成了王閔的心腹。
吩咐了小李後,王閔帶着其他兩個負責保護他安全的衙差便是急急忙朝着衙門往回趕。
“……”
“看到了?”
出乎意料的,等到王閔氣喘吁吁的終於趕回府衙時,看着此刻正在悠閒品茶的張縣令,還未等他開口,前者就是強先一步,這般反問道。
“是!”前者既然這般聞了,那麼王閔身爲一個下屬,即使此刻心中還有着天大的疑惑,當下也只能收斂心神,恭敬的答道。
“呵呵,你是不是有好多事想問我?不着急,先坐下聽我爲你慢慢道來!”張縣令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
“躬聽大人教誨?”情知自己急也沒用,所以,這時的王閔也是就這般一邊品着茶一邊等待着縣令的下文。
“作爲師爺,你可聽說過火耗一說?”
“……額……學生不知!”
“你也接手了賬目,其中一些情況恐怕你也是清楚,咱們這個縣並不是什麼富裕之縣,雖說納稅總數還行,可是,除去那些地主紳士,剩下的也就是普通民衆了,對於他們常年租種地主的土地,因此,一年到頭也是落不下多少糧食,因此,咱們縣城每年也是總有那麼幾個納不起稅的,你明白嗎?”
“嗯?明白?”此刻,王閔不但是不明白,反而更是有些糊塗了,貌似……這和火耗也沒什麼關係吧?
像是看出了王閔的疑惑,接下來不待王閔詢問,張縣令便又是彷彿自言自語道:“你一個月領多少俸祿你也知道,你現在兩個人還湊合,可是,像我們這些全家一家老小都是指着我這一份俸祿生活,至於迎來送往的花費,家丁僕役,轎伕車馬,包括你們的俸祿,哪一樣不是從我這份裡出?”
說到這裡,張縣令也是徑直頓了頓,情緒似乎也是有些激動,就連身上的那圈肥肉此刻也是有些顯得顫抖:“再說,即使我們申請的錢下達這裡,經過各地方官員私挪入賬的,還剩下多少,你……可知道?一些富裕的縣城,即使是徵收百分之八十的稅收,當地百姓的生活仍然不受影響,還稱讚其爲青天,送萬民傘,可是,像咱們這樣的縣城,即使徵收百分之三十人們也是要罵你,這些……你又知道嗎?”
說道這裡,縣令的情緒更加的激動起來,連着手中的那盞茶都是在搖晃中不斷灑露出晶瑩的水滴:“如果遇到荒年,上面救命之糧遲遲不到,而下方看着你境內的百姓一天天死去,你又當怎麼辦呢?”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張縣令這三個問題可真是振聾發聵,原本王閔是要向前者問問題的,可是,現在,卻是被對方的三個問題給弄蒙了。
“是啊!此事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又該當如何呢?”
“所以,現在,你知道那些糧食到哪裡去了嗎?”
“……”
王閔沉默着點點頭,到了現在,即使對方沒有言明,他也是知道,想必那些糧食此刻不是早就進了饑民的腹中就是已經變賣換成了銀錢。
“……那……上面呢?此後就沒有一點糧食派分下來嗎?”這時,彷彿又是想到了什麼的王閔當下也是詫異着雙眼疑惑道。
“……”
可是,此刻的後者卻是彷彿睡着了一般,再也沒有一點言語,現場,啥時間,沉默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