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現在不是想那封信的時候,你跟我走,”幽軒起身,拉着雪夕便朝門外走去。
雪夕掙脫開,退後繼續坐下喝酒,她要厲霖皚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這樣才能爲玲瓏多爭取到一點時間。
“公主,”幽軒力爭言辭,“如果你再不離開這裡,就永遠地離不開了。”
雪夕知曉他話語中的意思,只是淡淡地一笑,嘴角抿下甘洌清澈的酒,道:“丞相知道我身中劇毒,只剩下不到半月的性命,既然如此,又何必與老天相爭?”
“公主?”幽軒萬料不到雪夕對生死之事如此淡薄,他勸慰道:“你還記得來玄月的目的?你甘願自毀容貌,殘留一條性命下來,是爲何?難道你都忘記了東勝踐踏你的國家,殺了你萬千子民?”
雪夕的手慢慢地握緊,目光一片蒼涼如同冬天茫茫白色荒蕪的雪地,那般哀慼和無助。
“公主,你可曾想過,百海皇室一脈只剩下了你,你一死,百海復國便真的無望,秦氏一族逍遙自在,這是你想要的嗎?”
虛空中嘣的一聲,酒水四散開去,雪夕的手沾滿了冰涼的酒水,混着被瓷片割傷的血液融入傷口,疼痛不已。可她神情卻突然清冷起來,柳眉緊蹙,十指扣進了手心。
“秦氏一族,秦氏一族……”雪夕喃喃着,嘴角扯開一抹悽美的笑,正是秦溟背叛百海,才讓百海在短短的時間內國破家亡。
幽軒看雪夕有了動容,拉着她的手往樓下而去。從後門出去,卻恰好碰到了厲霖皚。
厲霖皚冰涼地一笑,雙手負在身後,目光從雪夕身上離開到了幽軒身上,一字一句帶着威嚴的氣勢:“丞相是玄月之人,現在卻帶着百海的亡國公主,你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幽軒深吸一口氣,鎮定地道:“那二皇子你又想做什麼?”
“這個女人是東勝國最想要的,她膽敢刺殺絕曜將軍,你應該把她抓起來交給東勝。”
幽軒冷笑:“二皇子哪知眼睛看到雪夕刺殺絕曜將軍了?”
“你……”厲霖皚細眉微皺,暗道,她的卻沒有公開的刺殺絕曜,可卻是因爲她的按耐不住讓玄月失了先機,致使絕曜逃脫。
“青瑜來此是爲聯盟,”雪夕鬆開幽軒的手,上前一步直視了厲霖皚,鄭重地道:“二皇子如此輕易斷論,只怕引起玄月國上下衆怒,百海已經亡國,你要將我交給東勝,絕曜下一個滅的便是你玄月。”
“哈哈……”厲霖皚譏諷:“可笑,真是可笑,東勝以何藉口出兵我玄月,你不要大放厥詞,引起我國與東勝之間的戰亂。”
“不需青瑜說,二皇子和皇上不是已經在暗中搜索絕曜的行蹤了嗎?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想要抓他可不容易。”雪夕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厲霖皚身邊,她柳眉一挑,聲音低低地道:“既然你我都想要他的命,不如再合作一次,這次雪夕定然讓二皇子抓住絕
曜。”
厲霖皚震驚,十分懷疑地看着雪夕,似乎不信,道:“你真的有把握?”
雪夕輕輕地一笑,伸出了雙手,示意厲霖皚帶自己回去。
幽軒不解,跨前一步朝厲霖皚走去,想要將雪夕護住,卻被四周侍衛阻止。
雪夕朝幽軒搖搖頭,眼神告訴他自己沒事。
幽軒雖是不解,可是看到雪夕鎮定的目光也就安下心來。
雪夕被厲霖皚抓住,往二皇子府中而去。
“你想說什麼?”厲霖皚吩咐侍衛將雪夕的繩索解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雪夕淡淡地一笑,道:“我與絕曜約定好三日後會有一場比武,到時候你帶着兵馬來圍剿他便是,你應該見過,我的武功不差,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傷他,但是糾纏消耗他的功力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是嗎?”厲霖皚半信半疑,他入宮見過父皇,被父皇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罵他忍不住性子讓絕曜逃離出了月城。但父皇的心思與他一樣,那就是絕曜必死無疑,青瑜公主可以留下性命,待日後再做打算。
雖然父皇喜歡厲雪曄,但讓他滿意的卻是,父皇跟他一般的殘忍狠毒,當斷則斷,這是他們行事的風格。他想了想,繼續問道:“絕曜爲何要與你比武,本皇子憑什麼相信你?”
“他爲何要與我比武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看我武功不錯吧!至於二皇子爲何要相信我,我想如果沒有我,他永遠不會在你面前露面,你想抓住他,絕無可能。”雪夕反駁,一字一句戳中了厲霖皚的弱點。
厲霖皚頓了頓,覺得雪夕說得沒錯,可他絕不放她離開。
“好,”厲霖皚答應,“不過這兩天你暫時不能離開二皇子府,等到你和絕曜比試那天你再出去。”
雪夕毫不在意,應道:“好。”
雪夕被安排到了一個客房,被作爲上賓對待。只是她卻知道,房間外不知安排了多少士兵守着她,讓她插翅難飛。
夜晚很靜,安靜得連針掉落在地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雪夕獨坐窗前,望着明月,回想起在玄月國發生的一朝一暮。她總算試探到了老皇帝厲鏵的心思,但也算理解他,身爲一國皇帝,總要做出一些有悖人之常情的事情。
厲鏵早就查明瞭她的身份,又料到她一身好的武功,而她乘機混入錦安宮成爲舞姬,給了厲鏵一個很好的理由。厲鏵本不打算點破她的身份,可是厲霖皚麗妃一鬧,他不得已點出她的身份,再交給她一份聖旨。聖旨得手,厲鏵便以爲青瑜公主會安心的去報仇殺了絕曜,甚至犧牲性命。可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惜命,沒能殺了絕曜,而絕曜呢,也不會動手殺她。
她與絕曜同屬一類人,她之前在二皇子的懦弱和僞裝,實則是想知道要殺絕曜的人到底是誰。
絕曜一赴鴻門宴,本來就沒打算玄月國會乖乖地送上幽清芸,而是
藉此激發厲鏵怒氣,最好派人殺他,如此他出兵玄月便名正言順。
至於她心甘情願服下九蠱噬心丸,更是爲了消解敵人野心,如果她沒猜錯,解藥還藏在皇宮之中,她正是要乘着這兩日神不知鬼不覺地去偷了解藥來。如果拿不到,厲鏵也不會讓她死去,她是青瑜公主,對他無用,可是對東勝卻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正是有了這份想法和籌謀,雪夕纔敢服下那蠱毒。
望着天邊慘淡的星光,雪夕微微嘆了口氣,也不知玲瓏是否已經離開了玄月。前路渺茫,只怕艱難重重,玲瓏不會武功,一個弱女子即使到了百海見到齊雲的機率也是小之又小。
天空黯淡,雪夕把窗戶關上,轉身開始準備離開二皇子府的舉動。她猛提起一口氣,如輕燕一般地飛上了房屋頂樑,慢慢地掀開屋頂上的瓦片,探出頭看了看,發現無人後便翻身而上,半伏在屋頂,觀察半晌後,迅速地撤離,朝城中皇宮飛去。
雪夕行動輕快,竟沒發現身後一直有人跟着她。銀色面具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奸邪的笑,他望了望地面倒下的一片,迅速地跟着前方黑影飛了去。
雪夕覺得有些異樣,厲霖皚佈置這麼多人在外面,不可能一點聲響都沒有啊!但人已經順着民宅屋頂掠去了好多丈,不可能再回去。想了想,她身形倒轉,如謹慎的夜貓一般倒掛在屋樑之上。
身後,如果有一個如風的影子跟着。雪夕目光一閃,嘴角露出冷意的笑,朝着那人背後襲擊一掌。
寒風朔朔,月光下銀色面具越發冰涼,絕曜淡淡的一笑,那笑猶如站萬千山河之中修羅之笑,他只是提起身子微微側開,便讓身後襲擊者的那一掌落了空。然後衣衫微動,身形已經站定。
雪夕深吸一口氣,右掌虛拍屋頂青瓦一下,身形倒轉已經站在了屋頂。暗思婉轉,看到來者時微微一怔,是他!殺意頓時浮現。
絕曜似乎早已料到,雙手負立,一身黑衣風中微微起伏擺動,僅露在面具之外的雙眼如璀璨明星一般耀眼奪目。
雪夕不知他爲何跟着自己,卻知曉他跟着自己已經很久,她頓了頓,蹙眉一笑:“將軍跟着我是爲何?難道三日之約已經讓你等不及現在便要與我決鬥?”
絕曜勾脣一笑,見雪夕神色淡定,似乎早已知道了自己在跟蹤她,不緩不急地答道:“在下只是希望公主的命可以長遠一點,不被別人殺死。即使要死,你也是死在我的手中。”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雪夕一字一句地道,卻努力地平息着心中那股殺意,她要趕在今夜蠱毒發作之前潛入皇宮找到解藥,不可與絕曜周旋過久。
“公主從我手中逃脫,已經讓我無顏面對皇上,無論生死只有將公主帶回東勝才能恕清我的過錯。”
“既如此,那便兩日後來,不要再跟着我了。”雪夕淡淡地道,兩片柳眉微微一蹙,下了逐客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