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新的學年到來了,這一年的颱風沒有來,卻在剛剛入秋季節就帶來了連綿的雨水,細細的雨絲打在來回奔波人的身上。今年的新生們比往年的都很活潑,他們的行李包裡帶來了筆記本電腦,幾乎每人一個手機,翻蓋的、推板的,唱着各行色的音樂,扭動着新潮的舞蹈,他們的口音也幾乎端正地是一嘴北京味道,也許是電視劇或者電影看得多了,口味裡還夾雜稍許的川味,比如“幹什麼”、“什麼事情”等,偶爾會拉着味道,“啥子吆!”他們開始進校後,除了日常的軍訓或者校方教導外,就是來到奶茶店裡,三五一羣,或者獨居一桌,點了一杯奶茶,翻看着電腦,幾乎可以談笑或者靜靜地坐了一個下午。
奶茶店的生意逐步轉好了,原先的一位調茶師在蘇方佳琪事件後害怕本地的那些小混混報復依然地辭了職,現在的薛源在另一位調茶師的調教下學會了奶茶的製作,所以他更加地繁忙了,每天除了正常的上課外,就是呆在了茶店裡。蘇方佳琪把股份送給了薛源,她說她沒有能力吃下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她只拿走了當月的利潤便退出了茶店的股份,儘管那些利潤抵不了她的投入,她還是決意地離開了。蘇方佳琪離開了奶茶店就很少再見到了她,她退出了校系主持的舞臺和早晨的英語角,據艾晴說她也退出了學校文學社團,薛源也只有在每天飯口的廣播播音裡,才發覺到了她的存在。姚齊奶茶店的股份自從他當兵的時候,就已經給了薛源,他說那樣他的大學夢還會在這裡繼續生長與開花,儘管薛源在後來奶茶店盈利後,寄給過姚齊幾次錢,都被他復寄了回來,而且在信裡把薛源一陣地挖苦,說是朋友的話,就不要毀了自己的夢想。如今的奶茶店只有薛源一個人在操作,沒奈何,他在學校教務處的幫助下,在貧困助學的檔案裡,招到兩位新生來到自己的店裡。陳麗璐,學校生物科學系的學生,來自貴州的鄉下。白影,旅遊外語系,來自甘肅的貧困縣城。她們在課餘後,會來到奶茶店裡,幫着打掃店面,送宿舍外點業務和輔助店內經營情況。
薛源趴在吧檯後面,有時會出神的發愣一陣。自己已經來到這個學校兩年了,卻一次獎學金都沒有得到過,學校裡或者系裡的,儘管自己的學習成績每門都很優秀,但是綜合評比起來卻讓人很失落,這些讓薛源很失落。於文康對他說,你應該多參加一下學校和系裡舉行的活動,增加一下在教師們眼裡的曝光度。曲樂樂在爲他抱屈的同時建議地對着他說,要不可以加入到自己的學社裡,然後會給他開幾次出席活動的場面。薛源哭笑着拒絕了,他要好好地經營這個奶茶店,這就是他的希望,於是他的心裡稍稍平靜一些。
於文康仍舊在忙碌,不到深夜他是見不到面的,週末的他又要着急地回到家裡去。曲樂樂仍舊帶着一大批崇拜者,在經營自己的音樂學社後,還在藉此發展着自己的商業帝國。宿舍裡在開學始分進來三個同系不同專業的新生,他們在拍着老生們馬屁的同時,還計較着宿舍的營生,諂媚的話語中夾着嫉妒的語調,這讓薛源無法接受,索性很少在了宿舍,他在茶店的內部分割出一個空間,一張摺疊牀和一牀被子,只要學校裡不傳出深夜查勤的情況,他就會打開自己的摺疊牀,關閉了店內的燈光,沉思着睡去。
“薛源哥哥,你的稿件呢?”艾晴總會在校報文件截止的前一天,出現在店裡,找他要連載的稿件,這時她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名俊秀的的男生。
“給你!”薛源遞過U盤,現在的稿件都是自己在店內的電腦上打製好,在奶茶空隙或者深夜裡,他會靜下心來,寫出自己的思想,他感覺到這時的自己纔是真的自己,在文字的海洋裡飛馳人生,這時他不再痛苦,這也是他不想盡快把連載小說結尾的原因。
“老闆,把報紙給你!”白影一臉崇拜地把校報遞給了薛源,儘管校報上薛源的連載小說用的是筆名,她們還是會在這些校報裡知道薛源的存在。
校報發表的文章沒有資金補助,只是一種愛好文學的人還在支撐着版面,它們不是經營者的載體,所以學校的文學學社在學校僅有的一點資金支持下,又不得不絞盡腦汁地去汲取社會上的資金,於是他們想到了廣告,他們會按照資金情況,在保留學校資訊的情況下,在每個版面角落裡印製各種的廣告,什麼音樂補習班、電腦補習班,什麼新開的包子鋪、麪包店等等。蘇方佳琪在一次資金緊急的時候,還租用了學校的禮堂,在裡面接連放了幾天的電影,在影票的收入下,才準時地把校報印刷了出來。所以在校報印刷的前幾天,就是他們文學社最苦惱的時候,現在隨着關注的人們越來越少,校報也由原來的每週一刊變成了十天一刊,後來又是兩週一刊。
薛源的思路越來越大,文字也越積越多,他在喝茶顧客的言談中,發現網絡文化的泛濫,他註冊了幾個網名,然後把自己積壓的文字分批發表了出去,居然得到了很高的評價,於是他開始了網絡文學創作,這慢慢成爲了他的習慣,每天清晨把店內的電腦打開,就先去逐個打開每個登記網頁看看自己的評語和新傳自己的著作。薛源把盤點進貨材料的任務交給了兩位新來的員工,而後專心地把工作放在了網絡創作中,於是,他回宿舍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除了置換衣物或者宿舍清掃任務,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打開電腦,然後在上面奮筆疾書,這時他感覺到了自己在飛,在白雲裡飛馳。
“薛老闆,今天是不是要幫你請假!”曲樂樂過來拿着早餐,看着眼睛通紅的薛源,玩笑地說。
“不用,等會我就去!”薛源強睜着眼睛。
“去睡覺,這個不要打鼾呀!”曲樂樂心領神會地說。
薛源自嘲地笑了笑,這些日子裡他學會了請假,只要不是必修課,他總是讓曲樂樂尋找着各種理由在課堂上爲自己請假,有時必修的課程,他即使到了,也是昏昏欲睡,竟然有一次在課堂上打起了鼾,這成了學校的一大笑點。
薛源的奶茶店擴大了經營範圍,按照李健雲和曲樂樂的建議,不僅是奶茶,還做着早餐的生意,還是學生們取貨點,按照兩個人的建議,他們還把各自的營銷點放在了店面內,所以每個茶桌上除了放置自己茶店內經營的物品,還放置着很多的廣告畫面。茶店內除了學生們的大量涌入,社會上的青年也在接踵而來,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景點。
“學長,要加工資了吧?”來自貴州的陳麗璐打掃好了衛生,坐在茶桌前甩着手臂,這位清秀而矮小的姑娘從小便營養不良,好不容易考到這裡,在學校的“三免政策”的扶持下,才進入到了學校大門,她很感激目前的這份工作,既不耽誤自己的學業,也讓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了依靠,她在感激的同時,也很是嫉妒和羨慕,所以她不像白影一樣叫薛源爲老闆,而是叫他師兄。
“那是必須的,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她們的言行,讓薛源想到了自己,他一邊遞過來爲她們打包好的夜宵,一邊微笑着說。
“那多謝老闆了!”白影的語言很低沉,她有着嚴重的自卑感,所以她的每一次交流都是這樣地小心翼翼,但她渴望呆在奶茶店內,也渴望薛源能夠多多給她安排事情,這樣她才覺得能夠擡起頭來,然後去陽光下生存和成長。
“學長再見!”陳麗璐取來原先放在櫃檯下的書包,提着食品,打着招呼,興高采烈地趕上白影,兩個向學校宿舍走去。
薛源總是會在下班前爲她們打包好夜宵,儘管店內的生意或好或壞的情況下,他總會預先留置好她們的夜宵和早點,然後看着她們拿着心滿意足地離去,自己才慢慢地拉下鐵製捲簾店門。薛源打開自己店角里的摺疊牀和被物,他要先躺下休息一會,緩解身體的疲勞,在兩、三個小時後,薛源會定時地醒來,打開電腦,在文字的海洋裡飛馳一陣。
校系裡新招了輔導老師,於文康的代理輔導員生涯也即將結束,通過一年的實習和工作情況,儘管他對待工作兢兢業業,也會把各類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在學生那裡獲得很好的口碑,但是他始終擺脫不了學生的角色。儘管他一再承諾不會耽誤自己的學習和工作,又加上韓冰老師的保證,學校還是決定用新招的輔導員老師取締了他的工作。
於文康和曲樂樂在學校宿舍熄燈後,拿着酒菜敲開了薛源店面的門,他們又打電話叫來了校外住宿的李健雲。
此時的薛源剛剛爬上了摺疊牀合上雙眼,腦海裡剛剛展開一幅新的畫卷,就聽到了他們的砸門聲,於文康和曲樂樂似乎剛喝過一次,身上稍有了酒氣,進得門來,他們從吧檯裡面搜出盤子和杯子,然後把飯菜倒進盤子裡,就呼喚着薛源打電話叫來李健雲。
李健雲匆忙地開着電動摩托車趕來,身後跟着那位叫顧英的女人,她的懷裡抱着一紮德國進口啤酒。
“他孃的,憑什麼要取代我的工作?”於文康咒罵着舉起了酒杯。
“就是!辛苦地做牛做馬一年,最後竟然落得這個下場。”曲樂樂的語言也有點上脣不對下脣,抱打不平地說。
“很簡單嘛!你是學生,學校的目的是讓你好好學習呀!”李健雲喝下手中的酒,一針見血地說。
“那我也不耽誤學習呀!和你們一樣,”於文康辯解着,他的聲音歇斯犀利,“輔導員和創業不是一樣嗎?我的課程也沒有耽誤呀!”
“那不一樣,哥們,學校有學校的職責,他們考慮的影響方面自然比我們要多。”薛源勸解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勸解是否合體,“你在這裡扮演的是學生的角色,從思維、見解、處理方式等等方面就不能完全進入到老師們的角色裡,就像一名賭徒自始至終都無法融入到裁判的隊伍裡!”
“你這是歪曲的見解,他們新招的輔導老師不是也是剛從校門進來嗎?他們怎麼就能夠一下到教師角色裡!”曲樂樂仍然憤憤不平地說。
“這不一樣,”薛源的話剛剛開了頭,手機驟然響了,他看了一眼,趕忙豎起手指,示意讓大家禁了聲,然後接了電話,“是韓老師呀!這麼晚了,還沒休息——,於文康我也沒有見到呀!今晚我沒有在宿舍休息——,你不用着急,他應該沒事的——,他的電話可能沒有電了,不會是關機的——,好的,他回來後,我讓他回電話給你!——再見!”
從薛源的話語中,他們早已經猜到了電話的對面肯定是韓冰老師。
“文康,你要不要給韓冰老師回個電話?”薛源掛了電話,對着即將醉酒的於文康說。
“不用了,我明天打開給她!”於文康儘管頭腦有點模糊,對於韓冰的關懷,他還是很感動,他不想再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
“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管他誰是誰。”李健雲在旁邊舉起了酒杯。
“說得好,大家乾杯!”大家一起舉起了酒杯。
校園的夜很深沉,幾個晚歸的學生敲打着宿舍樓下的鐵門,和宿舍管理員和巡夜的老師在樓下討價還價着要進去宿舍。翻牆的同學被抓住,帶到了教導處辦公室,他們登記了姓名,然後讓各自系別的管理員帶着他們回去。
大學的夜,就像悸動的青春一樣,默默地蠕動,驟然地覺醒,而後怒裂的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