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哎呀!他媽的,這是什麼天氣?”姚齊提着一瓶冰鎮的飲料,咒罵着走進宿舍,他發現薛源坐在窗前,便喊道,“薛源,今天怎麼沒有去上網呀?”
“我剛從圖書館出來,再說,你沒在天底下嗎?這麼熱的天,去那燒烤呀!”
“幸虧你沒去,他媽的,網吧的空調又壞了,坐在裡面和蒸籠差不多,老闆也夠他媽摳門的,就按了一臺空調,壞了連個換得的都沒有,白白送那麼多錢給他!”
“我說今天你怎麼回來那麼早,那個場地呀!想想四十多人呼吸一臺空調,又不通風,口臭煙味腳氣在一起,不壓壞心臟就了不起了!我看呀,還是等天氣稍溫和點再去吧!”
“說得也是!”姚齊說着,脫下衣服,赤條條地去了衛生間,轉眼聽到水衝的聲音。
“哎,我說姚齊,李健雲呢?你們兩個不是一塊出去的嗎?”
“他呀,剛在網上巴了一個妹子,正聊得火熱呢?真是樂不思蜀呀。”
太陽濃烈地曬着,書上的文字把薛源的眼睛刺得發漲,空蕩的心一下被提起來飄在半空,就這樣漫無邊際地遊蕩,突然一道鮮豔的紅紋爬進了薛源的眼睛,在從姚齊掏出的物什中,只有它最閃亮耀眼,一種渴望和需求充滿了空蕩的心靈,燃燒的激情促使着他的身體向前——佔領它。
“於文康,你說我們倆今天的表現如何?”
張方義、曲樂樂、於文康提着吉他推門走了進來。
“不錯,有前途!”
“薛源在呀!今天怎麼不去看我們彩排呀?”曲樂樂喝了一口手中的礦泉水,對着薛源說。
“這不是初排嗎?我對你們有信心,如果我這次去了,下次再看就沒有新鮮感了!再說我剛起牀呀!”薛源佯裝地伸着懶腰,藉以來掩飾那顆急速跳動的心。
“說得也是,特別感謝您那歌詞,寫得槓桿的!多謝呀,哥們。”張方義誠懇地摟了一下薛源。
“哼,不是今天薛源不去,是你們沒有邀請他呀?那他有意見很正常呀!”於文康過來開着玩笑說,“再說知道歌詞好,不能讓別人光做好事,要請客呀!”
“那必須的,等獲了獎全部拿出來請客!”曲樂樂慷慨地說。
“還有獎金嗎?”姚齊裹着頭巾從衛生間出來。
“哼,原來你也在呀!大忙人,每天晚上不見人,今天是見着真屍體了!”張方義半挖苦着。
“你也沒有請我們去觀看呀!如果請了,我就是日理萬機,也要推一下呀!”姚齊狡辯着。
“怎麼邀請呀!你們三個下半夜纔回來,上午睡得那麼死,我纔不忍心吵醒你們呢!”曲樂樂氣憤地說。
“我是真的不知道,,若知道今天你們上臺,就是不睡覺也要去給你們打氣加油!”薛源儘管前面有了辯白,仍自責地說。
“薛源,你今天怎麼了?跟我們這樣客氣,你心裡有這回事,我們就心滿意足了,再說,今天我們的表現自以爲還是很滿意的,不出意外的話,我覺得我們已經向成功又邁進了一步!”張方義自信地走過來摟着薛源的肩膀。
“那就該請客慶祝一下呀?”姚齊揉着頭髮過來說。
“我還麼有找你興師問罪呢?你今天去哪裡了?”曲樂樂不依不饒地追問。
“嘿嘿,我不也是在宿舍睡覺嗎?剛被熱醒,你們在臺上表演的時候應該聽到我在夢裡的加油聲吧!”
“我呸你一臉,你就貧嘴吧!誰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幾斤幾兩呀?”
“好了,收拾一下,該上課啦!”於文康恐怕兩個人喋喋不休吵個沒頭,就過來提醒着說,“姚齊,李健雲呢?他知道今天有課嗎?”
“他呀!可能知道,大概從網吧直接去教室了!”姚齊便穿着衣服邊說,突然他驚叫了起來,“哎呀!”
“怎麼了?”於文康他們圍了過來。
“我錢包裡的錢不見了。”
“你確定嗎?”
“我確定,我在去上網的路上剛在取款機上取的,在除了上網費用和一瓶飲料外,沒有用其他的呀,現在換取的零錢還在,一張一百的不見了。”
“少他媽的囉嗦了,你這小子,是不是出去花了或者掉在外面,拿我們幾個開涮呀!”張方義仍舊有點懷疑。
“是真的呀!回來我就把錢包甩在牀上去洗澡了!”姚齊懷疑地看着薛源。
“是不是被風吹跑了呀?”薛源的眼睛閃耀着恐懼和不安。
“風,這天如果有風的話,我能再掏出一百來讓他刮!”姚齊嚷着。
“也有這種可能,”於文康過來說,“我們再找找,說不定你記錯了也有可能!”
“就你那馬虎的勁頭,別說一張紙,就是一塊金磚,丟了也沒辦法!”曲樂樂也無可奈何。
於是,大家分頭去找,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好了,我們先去上課吧!回來再找。”於文康過了一會,提醒着姚齊說,“先不要告訴老師,我們回來仔細找了再說。”
在課堂上,薛源找了一個隱晦的角落坐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遠離人羣,屁股下的椅子像刑牀似的,絲絲地煎熬着自己的心,一道光亮從窗戶的玻璃上映射過來,照在薛源的臉上,讓他不禁心驚肉跳。
授課的是一年輕的講師,在講臺上手舞足蹈地講着無關緊要的課程,漫無目的的授課讓學生昏昏欲睡,毫無重點的例子,那揮舞着的手指像一根鐵棍一下下地敲着薛源搖擺的心。姚齊很喜歡上這樣的課,因爲點名後,他就可以提前下課走人,可以不去做筆記,只要不是文盲和稍微留意,就能在課本上找到這位年輕的完整句子,而他的板書又是那麼少的可憐,還沒有下課,就匆匆的收拾行李,準備奔赴下一個行程,連背影都不肯留下一個。好在他教授的不是主課,學生們雖說對金錢買來的東西有所怨言卻沒有太多的計較。
然而就是這短短的二十分鐘,讓薛源感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李健雲早已趴在課桌上進入到了夢鄉,口水流的滿桌子都是,幸虧他沒有帶課本,不然準會燙染到那高傲的文字。曲樂樂和張方義在下面小聲地交談嬉笑,他們把臉隱藏在立在課桌上的書本後面,於是書本成爲了他們交流的屏障。大家無精打采地閱覽着各自的書籍,偶爾會擡頭看了一眼那臺轟鳴的復讀機,有幾個沒有帶課本的學生傳閱着臨時借來的報紙和雜誌,偶爾交流一下。時光就是這樣掩飾着薛源那顆急速跳動的心。
好不容易捱到年輕講師的匆匆離去,同學們便魚貫而出。
薛源不想回宿舍,他希望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最好是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用一把土蓋住自己虛僞的軀體,於是他想到了圖書館,也許在那裡能夠找到慰藉。
“HI,薛源,還好吧?”在教室的拐角處,薛源遇到抱着材料匆匆走路的韓冰。
“好呀!韓老師,你這是要上樓嗎?”
“是呀!能不能勞駕幫下忙,把這些送到辦公室?”
“可以呀!”
從辦公室出來,薛源早已經汗流浹背,到處找不到涼爽的地方,於是便匆匆趕往圖書館。
果然,裡面的人不多,因爲天氣炎熱,有些人又有課上,薛源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出神地盯着扉頁看。
夜幕悄悄地降臨,漆黑已爬上窗臺,薛源還是那樣靜悄悄地坐着。
“幹什麼呢?這樣癡呆,連燈都不開?”於文康拿着一本書,打開了燈坐在身旁。
“奧,沒什麼!在看書!”薛源驚慌地說。
“是不是在看書上的美女呀?這麼出神!”
薛源這時才發現自己依然地盯着扉頁,眼睛裡的謊言來不及全面展開便融化了。
“姚齊的錢找到了!”於文康突然說。
“什麼?!”話語像驚雷一樣響在耳邊,震得薛源目瞪口呆,同時眼睛裡有一絲的茫然與不解,口音也微微地顫抖。
“真的如你所說被風颳走了,落在了一個人的心裡。”
薛源的眼睛羞愧極了,淚水在眼窩裡打轉,他明顯地感覺到身體的顫抖,頭上的白熾燈把腦袋照得一片空白,他突然感到了窒息。
一張紙條,遞到了他的手裡,他顫抖着打開:
何必把自己變得那樣地虛僞,既然承認自己是鷹,就應該高傲地展翅飛翔——
“對不起,我——”對待這樣的宿友,薛源感到自己已經無話可說。
“不用客氣,我已經還給他了!”
“謝謝你,我會還給你的!”
“記住,忘記今天,明天將是一個新的開始,”於文康把書放歸到原處,過來攜着他的手,“還沒吃飯吧!走,我們一起去吃飯!”
一股溫暖的風迎面吹來,打得人不由得振奮了精神。
“你們兩個幹什麼去了?”剛進宿舍,韓冰並劈頭地問。
“吃飯去了!有事嗎?韓老師。”於文康掩映着薛源的驚慌。
“就是針對你們宿舍這兩個馬虎且糊塗的人給你們開個會議!”
這時,他們才發覺姚齊和李健雲低垂着腦袋,臉龐漲得像只即將屠宰的公雞,曲樂樂二人圍在旁邊笑。
“什麼東西都亂丟亂放,就是一百塊錢,姚齊在網吧借給李健雲了,硬說自己在宿舍丟了,還到我那裡告狀,互相猜測,多影響你們宿舍的團結呀!再者傳到學院裡,遭到調查研究,也多丟我們系的榮譽呀!”韓冰大聲地呵斥着,突然從兜裡掏出一百元,“這又是你們哪位聖人的呀!別看我,在牀位下找到的!”
幾個人都迷糊起來,薛源的眼淚奪眶而出。
“是呀!老師教導得對,不過這些話你已經說了幾十遍了,我們都銘記了!”曲樂樂嬉笑着。
“少貧嘴呀!這樣的話再說幾十遍也不多,不然你們沒記性!”韓冰喝了一口手中的礦泉水,“這個錢沒人要呀?”
“好像是我的!”於文康趕忙地出來,同時懷疑地看了一眼薛源。
“哎,真有你們的,收好吧!”韓冰遞給了於文康,“那沒什麼,我就先走了,姚齊你們兩個好好反思一下!”
“好嘞,韓老師,我監督一定讓他們好好反省!老師,你走好!”曲樂樂接着貧嘴。
“少貧嘴,明天見!”說完,韓冰轉身走了。